上回說到,地宗明玉為鬼仙明凄言語所激,怒發(fā)沖冠,命喪七殺滅魂陣中,隨后黑衣男子大展神威,竟生生抗住七殺滅魂陣,而后又借明玉飛仙尸身將渾天重巖陣破去,無數(shù)陰傀沖殺而入,地宗傷亡慘重,血流成河,那男子破陣后,不顧傷勢,又將七殺滅魂陣損毀大半,一時間地宗陣法殘破,岌岌可危。
這邊鏡清飛仙見這男子如此了得,竟以一己之力將渾天重巖陣和七殺滅魂陣破去,幸而這二陣一破,男子也為陣力反噬,看樣子受傷不淺。不用鏡清飛仙吩咐,周圍地宗弟子紛紛集結(jié),風(fēng)火雷電,道術(shù)縱橫,齊齊朝著中央男子蓋了下去。
“呵呵呵,乘人之危,鼠輩行徑,真以為陛下受傷,便任由爾等螻蟻揉捏?”
明凄幽幽低語自無數(shù)道法靈力中倏然傳來,語調(diào)高低回轉(zhuǎn),滲人魂魄,周圍修為不高的弟子只覺心神震蕩,幻相紛亂,難以自持,原本威力無比的道法招數(shù)登時湮滅,更有心智不堅者竟對同門倒戈相向,加之外圍陰傀沖突不止,一時間地宗傷亡更甚。
只是明凄這鬼語雖然厲害,奈何她先前以攝魂之術(shù)制死明玉飛仙,已然傷了根本,故而此時施展鬼語,也只對真人初境的弟子有些效用,真人中境則僅是微微一頓,至于真人圓滿和飛仙境的修士,那便是半點效用都沒有了,只因宗中真人初境弟子最多,所以才鬧出這么大的混亂。
“速速施法,斬去這一雙妖邪!”
鏡清飛仙柳眉倒豎,命一眾弟子擋住外圍陰傀,隨后手中法訣一變,立時于空中布下一座純陽大陣,道法得純陽沾染,愈發(fā)兇猛熾烈,但見當(dāng)中黑氣一閃,隨后陰陽相化,正邪不容,真?zhèn)€是天崩地裂,岳撼山催,頭頂黑云翻滾,幽光明滅,地上塵土飛騰,砂石奔走,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顯平復(fù)。
地宗一眾弟子見識過那黑衣男子的手段,自不敢輕敵妄動,只固守原位,靈力飛騰,只要當(dāng)中稍有異動,立時便有無數(shù)道法隨后而至,管保教這邪魔外道命喪當(dāng)場。只是過了這么會功夫,當(dāng)中依舊悄無聲息,神識掃過,也同樣全無動靜,就如方才這一陣轟擊打在了空處一般。
鏡清飛仙懸在空中,心下狐疑,但外圍陰傀鋪天蓋地,人多勢眾,如此干等下去只怕又有弟子喪命于陰傀爪下。思慮至此,鏡清飛仙當(dāng)即喝到:“眾弟子聽令,眼下妖邪業(yè)已伏誅,速速將外圍陰傀盡數(shù)殲滅,修復(fù)護宗大陣!”
眾弟子聞言,這才放下心來,轉(zhuǎn)頭便要朝地宗外圍而去,只留下十八名飛仙守在當(dāng)中。誰知這邊方才轉(zhuǎn)身,便有陣陣黑氣于沙塵深處飛騰而起,眾飛仙察覺不對時早已遲了,九條黑龍倏然凝聚,張牙舞爪,煞氣四溢,這十八飛仙躲閃不及,登時有五人被黑龍穿胸而過,命喪當(dāng)場,其余還有四人僥幸躲過一劫,卻也身負重傷,再難維持。
這邊黑龍一出,外圍陰傀眼里紅光爆漲,爪牙并舉,悍不畏死,緩緩朝垓心逼來,一時間地宗弟子俱都被陰傀鉗制,無力馳援。九條黑龍隱而復(fù)現(xiàn),竟比方才威勢更甚,眾飛仙聯(lián)手相迎,猶自落在下風(fēng),須臾又有三人受傷。
“好妖孽!休得猖狂!”
地宗位列三宗之中,平日里靜心修煉,與世無爭,今日卻遭此重創(chuàng),弟子死傷過半,飛仙折損十余人。鏡清眼見宗中殘破凌亂,目眥欲裂,多年清修的心性竟隱有動蕩之勢,也顧不得對手本領(lǐng)高強,騰身而出,隱神鏡護在身前,靈力鼓噪徑直朝飛塵深處那邪異身影而去。
“鏡清師姐不可!”
“妖人厲害,速速收手!”
同門弟子見鏡清以身犯險,孤軍深入,紛紛出言喝止,只是那九條業(yè)已倒轉(zhuǎn)而回,須臾已然臨近,只消再有片刻,便要從鏡清飛仙身后突入,一條黑龍便能要了一個飛仙的性命,若是九龍齊至,鏡清飛仙斷無生還之理。
“錚——”
此時,一聲鐘鳴悠悠而來,九條黑龍身形一顫,化作陰煞,男子身形緩緩而現(xiàn),九龍護持左右,但見三道人影遠遠而來,二女一男,男子麻袍草鞋,木枝為簪,眉眼粗獷,形貌樸實,背后背著一個三尺高的黑葫蘆,左首女子身著明黃道袍,薄紗遮面,青絲披散,右首女子看形貌年紀(jì)頗大,兩鬢斑白,身著道袍,手持拂塵,三人身形不動,轉(zhuǎn)瞬卻已來在近前。
“鏡清,形可亂,氣可盛,唯心不能浮,意不能馳,否則神魂不定,道從何來?”
這三人便是地宗三位長老,男子道號濁塵,年輕女子道號迷真,中年女子道號幻虛,三人皆已歷了天劫,眼下都是上仙初境,方才與鏡清說話的,便是這迷真飛仙。此時鏡清心神猶自未復(fù),當(dāng)下言道:“這妖人夜闖地宗,屠戮門人,沖平師兄,明玉師妹俱都命喪他手,弟子無能,不能保宗門周全,還請三位長老做主!”
當(dāng)中濁塵聞言,神色淡然,看向不遠處的黑衣男子,輕輕一嘆,右手抬起,握于虛空,但見靈力流光,嵌合緊密,不多時已然化作一路天道驚雷陣,隨后雷光大起,四合陰傀須臾便為雷光所滅,魂飛魄散,飛仙之威,乃至于斯。
料理了周圍陰傀,濁塵上仙踏空而行,來在男子面前,雙手抱拳,微微一躬,淡然說道:“當(dāng)年陛下于華城村聚集義兵,招賢納士,揭竿而起,隨后用去十?dāng)?shù)載,掃清環(huán)宇,一統(tǒng)天下,創(chuàng)立千秋功業(yè),誰知卻因舊疾復(fù)發(fā),英年早逝,不料今日竟又死而復(fù)生,真乃造化弄人……”
男子聞言,眉目一動,卻并未多言。此時一旁迷真上仙隨后而來,輕音婉轉(zhuǎn),徐徐言道:“吾聽聞當(dāng)年陛下駕崩之時,皇宮之上慶云裊裊,仙樂陣陣,還以為是哪家仙宗接了去,不想竟是陰神教所為,這陰神教多年來層層算計,果然非比尋?!?p> 迷真上仙說出這番話時,一雙妙目淡淡地瞧著歪在男子懷中的鬼仙明凄。明凄也聽見了迷真所言,緩緩睜眼,哂然道:“縱然你知道了又如何?眼下劫數(shù)已成,當(dāng)年三宗鼠輩,借靈泉,化三才,屠滅古妖星王,而今天道輪回,你們也別想逃得過!”
幻虛上仙聞言,眉頭一皺,緩緩開口:“古妖星王,禍亂蒼生,乃是罪有應(yīng)得,只是陛下當(dāng)年費去無數(shù)心血打下的太平盛世,為何如今又助紂為虐?須知陰神教出,劫數(shù)隨生,于天下黎民百姓而言,又是一場空前浩劫,汝身為威國開國皇帝,如此行事,于心何忍?”
此話一出,天地為之一靜,這會陰傀皆已伏誅,眾弟子俱都看著半空三位長老,聽聞此言,各自瞠目結(jié)舌,驚詫不已,誰會想到這攻打仙宗的邪魔外道竟是當(dāng)年威國的開國皇帝威元帝?
此時一直閉口不言的元帝緩緩抬起頭來,周身九龍霍然而舞,九天陰云狂亂奔騰,陣陣厲嘯如潮,陰邪無比。濁塵上仙面色一肅,黯然嘆道:“元神晦暗,明滅不定,這也是劫數(shù)使然,多說無益,眾弟子這便散了吧……”
說罷,三名上仙身形一動,早將元帝圍在中央,法訣同起,藍光流轉(zhuǎn),只見天地乾坤,支離破碎,只有數(shù)十丈方圓的一塊地面尚算完整,正是地宗絕空鎖大陣。當(dāng)年地宗飛仙禿頭張于江城收服影妖,用的便是此陣,而今三位上仙合力用出,當(dāng)真是顛倒日月,逆轉(zhuǎn)陰陽,遠非江城那般小打小鬧可比。
這邊絕空鎖須臾既成,三仙法訣一變,陣陣鐘鳴鼓蕩如潮,一口大鐘憑空而生。這鐘上下二丈六寸,左右八尺一分,靈火精銅鑄鐘身,上繪陰陽八卦,下篆魑魅幽魂。騰空風(fēng)云變色,落地山海無存,長鳴聲動貫晨昏,任爾妖邪無數(shù),轉(zhuǎn)眼一點飛塵。
這鎮(zhèn)魂鐘一起,元帝身邊九條黑龍登時不能化形,紛紛歸入龍袍之中,明凄此時傷重,難有作為,元帝也并非神完氣足。三名上仙催動鎮(zhèn)魂鐘,朝著二人當(dāng)頭罩下,只見鐘身靈力鼓噪飛旋,嗡鳴陣陣,陰煞寸寸崩裂,不多時已然臨近二人頭頂。
此時情形看上去已是勝券在握,然三仙卻全無喜色,鎮(zhèn)魂鐘落在二人頭頂,也再難下落半分。此時夜空黑云忽然轉(zhuǎn)成一個漩渦,自九天而下,化作黑炎,落在鎮(zhèn)魂鐘上,隨后三道黑線隱隱自鐘上而起,朝著三仙逆流而來。
這黑火源起九天,焚魂煉魄,此時落在鎮(zhèn)魂鐘上,偌大的鐘身須臾已然泛紅,隱有融化之相。然三仙雖忌憚黑火,卻并未遁走,只是將各自靈力放出,絕空鎖大陣轟然運轉(zhuǎn),將地宗弟子散出仙境,落于凡塵,算是為他們免去一劫。
如此耽擱片刻,黑火焚身,明凄靠在元帝懷中,漠然說道:“當(dāng)年三宗掌門以三才陣?yán)佬峭?,與爾等并無干系,如今你們?nèi)藶榱伺匀藰I(yè)債枉自送了性命,可那一宗之主卻連影子都不見一個,如此愚忠,豈非不值?”
濁塵上仙立于火中,神情平靜,聞言緩緩說道:“在劫難逃,何謂不值?”
這邊話音未落,黑火炎上,須臾便將三仙焚成灰燼,一點真靈飄飄蕩蕩,不知所蹤,那鎮(zhèn)魂鐘也已然被黑火煉化,其上花紋圖樣俱都大變,詭異非常。三仙一死,絕空鎖自解,但見四周荒墳歷歷,殘尸枕藉,東方天幕泛白,不覺朝氣勃發(fā),空留蒼涼凄愴,這正是“夜色千星重明日,乾坤顛倒往復(fù)時”,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