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洛晨于寒袖山莊后山祭拜池蘿生母,待到回莊,已是晌午時分。洛晨只覺一處別院之內隱有鬼氣,正是池蘿母親生前所居,二人入內查看,只見其內荒涼蕭索,臥房之中抓痕歷歷,中藏厲鬼,隨后那厲鬼倏然不見,一旁池蘿面色陰狠,悍然朝洛晨攻來。
寒袖山莊乃是江湖勢力,雖與散修有些交情,但大多還是以習武為主,可此時池蘿周身鬼氣,面目猙獰,一看便是被方才那厲鬼纏身,所以才會對洛晨出手。這厲鬼纏身極耗宿主精元,縱然是身強體健之人,一遭下來也要去了半條命。
眼下這厲鬼上了池蘿的身,兇悍無比,整個人虛虛浮浮地懸在半空,滔滔鬼氣于背后隱隱凝聚成四面戰(zhàn)旗,這戰(zhàn)旗之上隱有虎豹熊狼,看樣式倒與扶威軍有些相像。池蘿雙目一睜,周身鬼氣大盛,雙手虛握,朝著洛晨猛然橫掃而來,就如同握著一把長刀一般。
之前池蘿曾提起過,她的母親正是當年望海叛軍造反,父親率寒袖山莊眾人前往營救之時順便救回的,此時洛晨見這厲鬼這般情形,便知這厲鬼應該就是池蘿生母所化,心下既驚且敬。夫人離開軍中多年,化作厲鬼竟依舊是這一副軍士模樣,果然是鐵血忠魂,非同凡響。
眼下池蘿手中雖看似空無一物,但洛晨陰陽眼下,卻見鬼氣成鋒,寒涼無比,朝著自己脖頸而來。洛晨心思空明寧靜,身形一側,右手持飛沙劍探向鬼氣,左手掐訣,靈力流轉,烈陽術倏然而起,將自身護在其中,周圍鬼氣受陽氣所逼,紛紛散去。
“鐺!”
此時鬼刃橫掃而至,與飛沙劍狠狠撞在一處,這一刀果然是不同凡響,眼下洛晨已然是真人修為,尋常鬼物根本不能靠近分毫,可是這一刀劈下,竟把他的身形生生斬斬偏三尺有余,烈陽術一陣晦暗,險些被直接破去。
洛晨在人宗山外山洞府出來之后,師父寂真人曾留下書冊丹藥,其中盡錄道門法術。這兩個月來,洛晨借著養(yǎng)傷之機,早將書中的各路法術一一記在心里,這會見鬼物如此兇悍,登時又取出一張烈陽符,朝著池蘿射去。
眼下洛晨已是真人,體內靈力為先天氣滌蕩,精純無比,烈陽符被這等靈力激發(fā),威力登時大了十倍不止。池蘿被烈陽符所逼,不得不抽身后退,催動鬼氣化解炎陽。洛晨一手持劍,一手掐訣,口中念道:“正南有靈,朱雀羽輕,上炙罡氣,下煮玄冰,炎生氣海,火漫神庭,六合焚盡,天地光明,敕!”
寂真人所傳書本之中,盡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法。那三十六天罡乃是道門奇術,非修為精深者不能研習,七十二地煞雖不及天罡,但其中通幽驅神,追魂逐魄,摘星取月,解厄禳災,若能勤加修習,也自有精妙通玄之處。
眼下洛晨用的乃是這七十二地煞中的馭炎之法,這邊口訣念罷,陣陣烈焰自洛晨七竅而出,一時間炎龍亂舞,護持周身。此時洛晨方才所施烈陽術尚未散去,烈陽明火,兩下相合,赤紅火苗中登時帶上一絲金黃,洛晨福至心靈,又掐出一個烈陽術,身邊陽炎奔騰,聲勢浩大。
那烈陽符雖猛,但也架不住池蘿周身鬼氣濃郁,拖延片刻便已然灰飛煙滅,鬼氣凝刀,戰(zhàn)旗飛舞,兜頭蓋頂?shù)爻宄颗讼聛?,那熾烈陽炎竟只能略略緩其攻勢。洛晨雖驚不亂,飛沙劍隨意在陽炎之中劃過,整個劍身陽炎明滅,飄然逆轉,朝著鬼刀迎上——
但見那陰風騰鬼霧,狂炎隱烈陽,黑刀隨邪煞,白劍起寒光,這邊洛晨初至真人施道法,門戶初開昭靈性,那里池蘿早被厲鬼纏紫府,三魂七魄出皮囊,這二人真靈先天演妙術,陰煞邪鬼舞刀槍,英魂何故生怨念,烈陽起處影塵涼。
二人在這房間之中打了數(shù)十合,洛晨只怕池蘿為厲鬼纏身一久,性命不保,手上愈發(fā)凌厲迅疾。此時本就是晌午,那厲鬼先被天地陽氣所制,又為洛晨烈焰所逼,不過片刻敗象已生,卻猶自不肯退后,四面戰(zhàn)旗上下飛舞,一把黑刀來往縱橫,大有同歸于盡之勢。
洛晨一面蕩劍招架,一面暗自凝神,這會厲鬼招式雖猛,然卻是外強中干,后力不足。又過了十幾招的光景,洛晨左手掐訣,周身陽炎忽然一鼓,猛然化作數(shù)十條火蛇,盡數(shù)朝著那厲鬼而去!
“啊啊啊——”
火蛇來勢迅猛,那厲鬼猝不及防,一身鬼氣登時被陽炎破開,手中黑刀崩碎,背后戰(zhàn)旗消弭,洛晨覷著破綻,探出劍指,自飛沙劍上輕輕一抹,陽炎隨指而滅。洛晨步履飄忽,欺身而上,側過劍身,在池蘿下腹輕輕一拍,嘶號又起,陣陣鬼氣倏然自池蘿背后陽關穴而出,消散不見。
“噼里啪啦……”
厲鬼立身,池蘿兩眼一翻,登時不省人事。洛晨將她抱在懷中,尚未施救,卻聽得外面一陣紛亂嘈雜,房間門扇倏然而開,池煬帶著十幾名寒袖山莊弟子正立在門外,眾人個個面冷如霜,殺意滿盈,顯然把洛晨當做是圖謀不軌的賊人了。
此時方城也在眾人之中,面色冰冷,還沒等池煬說話,便朝著洛晨嘶吼道:“洛公子,這是先夫人生前所居的房間,你……你在此處作甚!”
此話一出,房中殺機更重,不少弟子目眥欲裂,眼看著就要沖上來,此時池煬忽然抬手將眾人攔下,盯著洛晨瞧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洛公子,你之前在正廳之上狐假虎威,大放厥詞,我看在你是小女戰(zhàn)友,這才沒有計較,誰知你又將小女騙到我愛妻生前居室,欲要加害,這我卻是不能再忍了……”
洛晨神情淡然,悄然將一道烈陽術打入池蘿體內,先朝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原來這是您愛妻生前的居室,若不是您說,我還以為這是用來存放陳年舊物的柴房呢,難不成您是怕忘了尊夫人過世時的場景,所以才一直不叫人打理?”
話音未落,池煬眼中猛然閃過一絲戾氣,身形一動,寒袖山莊的招牌武學相思掌法已然展開,只見掌影綿綿密密,暗勁層層疊疊,盡數(shù)朝著洛晨壓來。洛晨立在屋中,早看出池煬招式之間隱有煞氣,雖然不多,但卻十分凝實,應是被邪祟侵體有一陣子了。
相思掌法縱然高深,但也只是人間武學,那點煞氣雖然沉凝,但終歸細微,于池煬來說或是心腹大患,在洛晨眼中也不過癬疥之疾。隨手將池煬招式化去,洛晨探出兩指,輕輕點在池蘿咽喉之上,隨后緩緩上前一步。
洛晨此舉一出,眾人大驚,連身子都跟著緊繃了幾分,然池煬身為池蘿生父,眼中卻顯出一絲瘋魔與快意,似是正盼著洛晨出手將池蘿擊殺。洛晨將池煬的神態(tài)看在眼中,但卻并不點破,只淡然笑道:“眼下池蘿在我手中,若是不想她喪命,便立時退開!”
池煬身形狠狠一震,面露惋惜之色,只是此時他正背對一眾弟子,眾弟子也只以為莊主乃是心念愛女,所以才會身形震動。良久,池煬方才抬起手來,向后輕輕揮了揮,說道:“眾弟子聽令,讓開路去,放洛公子離開?!?p> 莊主發(fā)話,眾人縱然不愿,也值得乖乖照做,只是洛晨卻忽然笑道:“不必那么麻煩,我這就帶著池蘿離開,池莊主,若是您竟敢暗中派弟子搜尋追捕,莫怪我不憐香惜玉!”
說罷,洛晨催動界術,身形一閃,早已不見,眾弟子見狀,紛紛嘆息喝罵。半晌,方城才走到池煬身旁,恭敬問道:“莊主,小姐被那姓洛的劫走,弟子愿率眾師弟前去追捕,必將小姐帶回,將那姓洛的交于莊主處置!”
此話一出,眾弟子躍躍欲試,目光灼灼,紛紛看向池煬。可池煬面上卻依舊冰冷如霜,當即看向方城,漠然說道:“方才那姓洛的說一旦發(fā)現(xiàn)咱們前往搜尋追捕,便會立時要了我女兒的性命,你……難道沒有聽在耳中么?”
方城一愣,心下猛地一顫,然還是將嘴邊的話脫口而出:“莊主,眼下小姐被那姓洛的擄去,咱們寒袖山莊豈能因為他幾句狠話便乖乖束手?據(jù)說那姓洛的本就是修真之人,若是真的放任他離去,到時小姐深陷魔爪,豈不是更加九死一生!”
平日里池煬對待莊中弟子頗為和善寬厚,故而此時方城就算覺著不對,也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只是這邊話音未落,池煬眼中已然殺機暴漲,看得方城遍體生寒,正要說話,池煬卻已然轉過頭來,目光陰冷,聲音森然:“不如我把寒袖山莊讓給你,由你來將池蘿帶回,如何?”
話說至此,方城便是個傻子也明白了,登時躬身行禮說道:“莊主,小姐被劫,弟子憂心如焚,只想著如何將小姐安全帶回,絕無頂撞莊主之意,還請莊主莫要見怪?!?p> 方城乃是寒袖山莊中的大弟子,如今眾人見他都被莊主冷面斥責,登時個個噤若寒蟬。池煬回頭掃視眾人一眼,冷哼一聲,說道:“自今日起,眾弟子回守山莊,無令不得擅出,半月之后再行下山收攏災民,其間好生照顧莊中百姓,不得怠慢,聽見了嗎!”
山中百姓固然有老實巴交,對莊主感恩戴德之人,當然也不會少了得寸進尺,白眼難熟的鼠輩,眾弟子都是江湖中人,哪里愿意對那些百姓低聲下氣?只是上有莊主嚴令,眾人不敢不從,只得草草答應一聲,各自心灰意冷,紛紛去了。
且不說寒袖山莊上下緊閉,有進無出,方才洛晨攜了池蘿,催動界術,閃爍而出,卻不離開寒袖山,只在山腰隨便尋了一處隱蔽之地安身。方才池蘿為厲鬼纏身,后雖被洛晨逼出,但終歸傷了元氣,以她凡人之軀,縱然有靈力潤養(yǎng),只怕沒個一月光景,也是醒不來的。
這會洛晨將池蘿放在一棵樹下,抬手按在池蘿玉腕之上,忽然眉頭一皺,嘴里發(fā)出一陣輕咦,隨后面上才緩緩浮現(xiàn)一絲笑意,信手在周圍布下幾個藏形術,才自顧自地忙活起來,這正是“寶莊無緣生邪祟,累得芳魄做兇魂”,究竟不知池蘿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