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洛晨在枯木界中以觀星引靈之法參悟墜星劍譜,眼前現(xiàn)出諸多異象。洛晨不解其意,此時(shí)墜星劍譜周圍忽然威壓鼓蕩,將洛晨推出,幸得寂真人及時(shí)出手相救,這才保住性命。師徒二人離開枯木界,回到小院,洛晨雖心存疑惑,奈何師父三緘其口,只得自回房間修行不提。
卻說洛晨得院中葡萄藤并養(yǎng)脈丹之助,一夜過去,身上所受沖擊已然盡數(shù)痊愈,經(jīng)脈修復(fù)雖然緩慢,但也頗有成效。早上一起來,洛晨照舊先去村口打水澆灌葡萄藤,隨后才來到寂寥界中,寂真人一如往常在案邊撫琴,見洛晨走來,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平靜說道:
“你之前靜功修持已然有了些火候,這次被墜星劍譜沖擊,已令你經(jīng)脈再遭重創(chuàng),但我也沒料到得柴師兄居然會(huì)拿出兩顆養(yǎng)脈丹來給你,眼下有丹藥之助,你的經(jīng)脈修復(fù)卻是快了許多,今晚不必再服丹藥,只需照常修煉即可,傷勢(shì)終得徐徐而愈,過快反而會(huì)留下隱患。”
洛晨聞言,心中不以為然,滿臉不樂意地說道:“有什么沒想到的,師父您不也一樣送出了兩滴夜光仙露么?難不成那黑漆漆的藥丸子比夜光仙露還金貴不成?”
這邊話音未落,冷若冰霜的寂真人居然抬起素手,掩在嘴邊,眼中流露出一絲惡作劇般的歡喜之色,洛晨拜在寂真人門下已然過了一月有余,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冷若冰霜的師父流露笑意,只覺得這一淺淡一笑真如冰山綻雪蓮,寒風(fēng)捧梅花,一時(shí)間魂飛天外,不能自已。
原來之前洛晨在耕地之時(shí)突破關(guān)竅,靜功修為更上一層,隨后排出濁氣,附于體表,這濁氣若是再被肌膚吸納而入,為害不小。故而寂真人便用自己收集的夜光仙露供洛晨沐浴,滌蕩濁氣,這么一來濁氣雖去,但夜光仙露之中所含靈氣也被用掉大半。寂真人此次送出的夜光仙露,正是之前給洛晨沐浴用的,說白了,八歲和神筆二人,應(yīng)該是逃不過喝洛晨的洗澡水了。
清冷一笑,來得快去的也快,寂真人悄然將手放下,從洛晨身邊飄然而過,聲音漠然一如往常:“墜星劍譜一事,你不必自責(zé)。我看那石劍最后氣息翻騰,其中殺意盡皆指向你,故知你參悟劍譜必有所獲,只是現(xiàn)下全無修為,所以覺察不到,你只管靜心修持,日后自有分曉?!?p> 說罷,寂真人便走出寂寥界,洛晨沉浸在方才師父似有似無的笑容之中,良久才回過神來,將師父說的話想了一遍,又把自己參悟墜星劍譜前前后后細(xì)思一遭,便知那舞劍嬰孩必藏玄機(jī),心中稍定,也不去深思,反而閉目凝神,在寂寥界中修持靜功,枯木界一行,洛晨斬去驕傲急躁,此時(shí)心平如水,只覺修煉事半功倍,須臾之間寂寥界出口已開,一天的功夫便這么過去了。
洛晨心生焦躁一月有余,這會(huì)總算平心靜氣,一天修持下來,只覺通體舒泰,神清氣爽,樂顛顛地就跑出了寂寥界,也不著急去拎水,反而來到后院。只見靈根符加持之下,院中小麥金黃清香動(dòng),白菜含碧玉露清,大樹葉密,上結(jié)著鮮紅锃亮甘甜果,細(xì)藤盤根,下生著皮薄肉脆清涼瓜,這后院一片欣欣向榮,秋風(fēng)之中生春色,入眼紅綠相間,果香未盡聞稻香。
洛晨八月初來到人宗,此時(shí)已近九月中旬,天氣漸漸轉(zhuǎn)涼,秋意稍起,略有凄涼。這般秋色之中,后院果蔬卻依舊生機(jī)勃勃,連被圍在角落的雛雞雛鴨也是嘰嘰喳喳歡快無比,全不因秋風(fēng)涼冷而瑟縮不動(dòng),真乃世間奇景,讓人觀之便心生愉悅。
這邊洛晨正看得來勁,忽聽身后傳來一絲衣裙拖地的聲音,回頭看時(shí),只見寂真人拿著一小碗小米正走過來,輕輕灑在雞籠之中,雞鴨見狀,紛紛撲騰著單薄的翅膀在地上搶食。寂真人隨手將碗遞給洛晨,淡然說道:“這幾天你在枯木界暗淵井中修行,我便把這些雞鴨圍在角落,免得它們啄食秧苗,眼下這院中果蔬皆已成熟,采摘之事,便交給你了?!?p> “是,師父幫弟子照料后院,化去心中急躁之念,弟子感激不盡,嘿嘿……”
說罷,洛晨慢慢蹲下身來,抓了一把小米在手中,伸到雞鴨面前,頓時(shí)引來一陣嘰嘰喳喳。寂真人在旁看著毛茸茸的雞鴨圍著洛晨的手掌啄個(gè)不停,心中也覺有趣,但面上卻不露分毫,淡漠說道:“照料后院不過舉手之勞,至于化去妄念,乃是你自己的造化,與我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p> 碗里的小米本來就不多,此時(shí)已被一眾雞鴨分食干凈,洛晨站起身來說道:“師父,如果我沒猜錯(cuò),枯木界中的暗淵井考的就是靜功的修為,靜功不到家,便會(huì)被困其中。我自打靜功有成,心中一直浮躁不堪,您不點(diǎn)破也不教誨,就是為了讓我在暗淵井中自行擺脫心障,夯實(shí)根基,師父這般良苦用心,若是我還不能明白,那豈不是辜負(fù)了您的栽培?!?p> 寂真人聞言,淡淡看了洛晨一眼,卻是轉(zhuǎn)過身朝著前院走去,一面走一面說道:“吃過飯便去給葡萄藤松土澆水,你已三天沒有照料過葡萄藤,再這么下去,院中藤蔓就快不認(rèn)識(shí)你了?!?p> 洛晨聞言,恭敬應(yīng)了一聲,便隨后朝著院中走去。只是若真如寂真人所說,葡萄藤已經(jīng)快把洛晨給忘了,那之前洛晨帶傷回到院中,葡萄藤上又怎會(huì)散出那般親昵思慕的氣息,還調(diào)用靈氣為他療傷?
洛晨并未在這件事上多做思量,轉(zhuǎn)身回到前院,匆匆把飯菜送進(jìn)肚子,將碗碟洗刷干凈,先將地里的土松了一遍,這一回葡萄藤倒是安靜得很,沒有再散發(fā)出之前的氣息。洛晨渾不在意,拎起水桶便沖出小院,只是他一只腳才邁出院門,就看見一臉怨念的八歲真人正堵在門口。
洛晨對(duì)于自己師父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所以此時(shí)面對(duì)八歲真人也是十分坦然,一邊朝村口走去一邊說道:“八歲師兄,之前你在墜星劍譜那邊參悟,似乎收獲不小,恭喜了啊!”
誰知八歲臉上的怨念絲毫不散,小腿一動(dòng),與洛晨并肩而行,壓著嗓子,故作冷酷地說道:“呵呵,還不是托你的福,我堂堂一名真人,差點(diǎn)就道基盡毀,再無寸進(jìn)了!”
洛晨被八歲說的莫名其妙,一邊小跑一邊問道:“呃……八歲師兄,別說我此時(shí)全無修為,經(jīng)脈受損,就算有修為,也不可能傷到你的道基,我說八歲師兄,到底是誰惹了你,你找誰報(bào)仇去便是了,就別拿我尋開心了行不?”
“你!”
八歲真人被洛晨一番話噎得夠嗆,看著洛晨撅著屁股在村口井中打水,八歲強(qiáng)忍著把洛晨一腳蹬下去的沖動(dòng),恨聲說道:“我要是打得過她,我還用得著找你嗎!”
洛晨拎了一桶水上來,奇道:“???連八歲師兄你都打不過……難道是得柴師伯要?dú)愕阑坎粚?duì)啊,在枯木界里你和神筆師兄吸收石劍氣息,得柴師伯看見了那真是笑逐顏開,他怎么可能會(huì)想毀你道基呢?”
“嘶——”
八歲真人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他也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洛晨應(yīng)該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一瞧見洛晨這無辜的表情,八歲心中便總有一股無名之火蹭蹭蹭地往頭上竄。
“我之前修行偶感膻中脹痛,神虛不適,托你問問寂師叔該如何解決,誰知你師父早就料到若是直接朝我?guī)煾赣懸獎(jiǎng)ψV,我?guī)煾改氰F公雞必然各種推搪,所以就借著此事在我身上留下手腳,讓我用膻中靈氣填補(bǔ)靈墟,以至于體內(nèi)陰盛陽衰,不合道基,我?guī)煾敢舱潜贿@件事所制,才會(huì)那么大方讓你參悟墜星劍譜,就是這么回事!”
八歲真人一口氣把事情說了個(gè)大概,如果不一氣說完,他只怕自己還是會(huì)忍不住把洛晨扔到井里去。
洛晨聞言,先是在心中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大致梳理了一遍,這才慢慢看向氣呼呼的八歲真人,關(guān)切地問道:“八歲師兄,你……你眼下當(dāng)真已經(jīng)道基全毀,修為停滯了?”
八歲真人頓了頓,沒好氣地瞥了洛晨一眼,隨后才慢吞吞地說道:“那……那倒沒有,我?guī)煾复饝?yīng)讓你參悟墜星劍譜之后,寂師叔就給了我一滴夜光仙露,不但沒有毀去道基,反而讓我的修為更進(jìn)了一步……”
洛晨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隨即說道:“哈哈,八歲師兄,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p> 八歲心中怨氣剛剛消除一些,聽了這話頓時(shí)又蹦了起來:“洛晨你個(gè)天殺的!我雖然無恙,但是差點(diǎn)道基全毀,你還敢說是我的不是!我從頭到尾招惹誰啦!虧我還給你帶饅頭送吃的!”
洛晨一面拎著水桶往回走一面說道:“八歲師兄你先稍安勿躁,你雖險(xiǎn)些傷了道基,然而眼下卻是修為大進(jìn),還從墜星劍譜里有所參悟,我縱然站在墜星劍譜之前,可卻還是一無所獲,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八歲師兄,這一來二去的還不是你占了便宜?”
其實(shí)八歲真人心中并不怎么怨恨洛晨,只是寂真人為了讓洛晨參悟墜星劍譜,卻要拿自己開刀,這讓他心中有所不滿罷了。此時(shí)聽洛晨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八歲真人撓了撓頭,半信半疑地說道:“你……你當(dāng)真在墜星劍譜前一無所獲?我怎么感覺你和你師父都是一個(gè)德行,蔫壞蔫壞的!”
洛晨神色如常,直視八歲真人說道:“八歲師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墜星劍譜下站了許久,還沒瞧出什么來,你和神筆師兄就同時(shí)開悟,引得那石劍之上威壓翻滾,直接就把我掀了出去,要不是我?guī)煾赋鍪窒嗑龋藭r(shí)我估計(jì)連命都沒了,都這樣了還能參悟出什么來?”
之前在枯木界中,八歲雖沉浸在頓悟之中,但也對(duì)周遭光景有個(gè)大概的記憶,此時(shí)聽洛晨所言,便知他并沒有說謊,心中不由得就信了七分。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雖然吃了點(diǎn)虧,但終歸提升了修為,而且還從墜星劍譜中大受裨益,就是……呃,就是后來服下的那一滴夜光仙露似乎沒有頭一回那么濃郁,不知道是為什么……
八歲真人心中平復(fù),又和洛晨閑談的幾句便自行回去了,洛晨從八歲真人口中得知,神筆師兄似乎與那墜星劍譜十分相合,所以參悟的時(shí)間長了些,估計(jì)所得也更多。洛晨聞之,心中也是十分欣喜,畢竟自己與神筆先是師生,眼下又成了師兄弟,感情自然不同。
心下如此想著,洛晨不知不覺便把十桶水拎完,院中葡萄藤經(jīng)過澆灌,越發(fā)顯得水靈可愛,洛晨看著滿院碧綠,深感寬慰,也不回房間,坐在南邊藤椅上,仰頭看著月光從藤蔓縫隙之間緩緩灑落,整個(gè)村落靜謐安詳,一片祥和,這正是“掃清塵垢心自定,凝神靜氣可觀光”,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