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錢五郎的聲音跟著傳來：“是啊，這大過年的，有啥事勞動你親自跑一趟呢？”
錢如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不過是一年半載，錢五郎哪里還有半分莊戶人家的骨氣，那語氣言談之中，濃濃的都是奴才腔調(diào)。
只聽葛世雄道：“有個事，咱爹讓我來請老爺子和老太太。”
奶奶和爺爺相視一眼，爺爺走出門去：“什么事？”
葛世雄看見錢老爺子，提著馬鞭走過來：“老爺子，是這么回事……”
聽完葛世雄的話，錢老爺子有些懵頭：“你是說，你大哥要記在你娘名下，給你娘做兒子？”
葛世雄點頭：“誰知道他怎么想的？想起一出是一出的?！?p> 老爺子沉吟道：“那這可是件大事。定在哪天？”
葛世雄道：“我爹說，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正好財神爺生日?！?p> 爺爺?shù)溃骸澳且彩沟茫贿^正月十五，都是年節(jié)里頭，天天都是好日子?！?p> 葛世雄道：“那你到時候可記得來。不然我爹又以為我辦事不利?！?p> 爺爺點頭：“行?！?p> 葛世雄話傳到，轉(zhuǎn)身就走了。錢五郎和葛六女趕著他說話，他都沒吱一聲?？梢娝m然窩囊，卻也滿心滿眼的看不起妹子、妹夫。
爺爺走回屋里，奶奶問道：“那咱這禮，要怎么隨？”
爺爺?shù)溃骸霸矍f戶人家，哪里知道這個。不過這個可是大事。要是葛秀才真的記在了娃她外婆名下，那以后可就是咱娃的親舅了。這是揚眉吐氣的事，不能魯莽了。這樣，我去長風(fēng)書院，問山長討個主意?！?p> 奶奶點頭：“正該這樣?！?p> 長風(fēng)書院距離元寶村不遠(yuǎn)，但是因為冬天里萬物蕭索，又才鬧過狼。爺爺是和小七一起趕車去的。不過半天時間就回來了。
奶奶問道：“山長怎么說？”
爺爺?shù)溃骸吧介L也說，這是大事。不過也不用太過刻意，刻意了就不是親戚禮儀了。只按照咱們當(dāng)?shù)赝迌鹤鰸M月酒去走禮就行了?！?p> 奶奶聽了，頓時笑起來：“那葛秀才要不是命苦，死了前頭的老婆和娃兒，自己都要當(dāng)爺爺?shù)哪昙o(jì)了，這會兒卻又當(dāng)了一回奶娃子。那有錢人家折騰起來也是好笑?！?p> 爺爺?shù)溃骸澳阒朗裁?。人家讀書人不比你個長頭發(fā)的婦女知道的多？連山長都說，葛秀才這一步走的對。是正經(jīng)道理。我尋思著，那有錢人家大老婆、小老婆總是有個體統(tǒng)的。要不然豈不亂了套了？”
一旁的錢如意接口道：“什么狗屁體統(tǒng)。全是他們自找的。要是都像窮人家就娶一個媳婦，哪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爺爺磕了磕煙袋：“我娃這話說的對著呢。可是，自古富貴遮人眼吶?！?p> 奶奶端了午飯上來，雖說是年節(jié)了，但是因為過年不干活兒，午飯依舊是稀粥。
小七自上次出走之后，就不再和錢五郎和葛六女來往，這次過年回家跟著爺爺、奶奶吃飯。
一家四口才要端起碗來，冷不防小七忽然問道：“如意，那翠兒你覺得咋樣？”
錢如意抬起頭，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小七低下頭去。
奶奶不解：“什么翠兒？”
錢如意機(jī)械道：“十里灣趙木匠的三閨女?！?p> 奶奶頓時恍然大悟，抬手拍了小七一下：“吃飯。”
小七重重點了點頭。幾口把碗里的粥喝完，起身閃人。
錢如意還在發(fā)懵：“我哥啥意思？”
奶奶似笑非笑道：“想媳婦了唄?！?p> 錢如意一頭黑線，她這叫無心插柳嗎？
爺爺?shù)溃骸吧介L還和我說了個事，我說回來和如意商量、商量?！?p> 奶奶問道：“什么事？”
“山長那個丫頭，就是如意經(jīng)常和她玩兒那個。比咱家如意還大著多半年呢，閃過年都二十出頭了。山長的意思呢，姑娘大了，耽誤不起了。尋思送那娃回老家說婆家?！?p> “哦……是不小了?！蹦棠棠樕巷@出憂色，不為衛(wèi)如言，為的錢如意，錢如意也著實老大不小了。
錢如意問道：“那和我什么關(guān)系？”
爺爺?shù)溃骸澳峭薮蛩奈鍤q上來的咱們金山縣，已經(jīng)十幾年了。在老家并沒有什么可親近的人。你不是和她玩的來嗎？山長的意思，看你愿不愿意陪她會老家住一段時間。”
錢如意道：“我去了，你們倆怎么辦？”
奶奶跟著附和：“就是，山長這不是給咱們出難題嗎？他老家可是在京城呢，那么遠(yuǎn)。如意一個姑娘家家的，怎么放心？”
“山長說，咱家如意不是池子里養(yǎng)的，如果咱們總是把她拘謹(jǐn)在身邊，那才是耽誤她?！?p> 奶奶聽不懂：“我家娃自然不是池子里養(yǎng)的，池子里養(yǎng)的那是魚?！?p> 錢如意差點兒沒笑噴：“奶，你不懂?！?p> “我咋就不懂了。山長不是那意思?！?p> 奶奶已經(jīng)發(fā)急起來：“我咋就不懂了？我再不懂也不能讓我娃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點兒啥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他衛(wèi)家的女是寶，俺家的女就不是了？”
錢如意白了奶奶一眼：“什么亂七八糟的?！?p> 爺爺看了她一眼，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p> 錢如意心頭忽然就有些酸酸的：“爺，你這是干啥。我又沒被人拐跑了?！?p> 爺爺?shù)溃骸澳俏页榭杖ジ介L說一聲，你收拾一下，山長說過了明天就送他娃回家。趕在十五頭里，還能看京城的花燈?！?p> 奶奶吃了一驚：“咋？我還沒同意娃去呢，你就給做主了？”
爺爺拿眼睛扔錢如意。
錢如意并沒有否認(rèn)。
奶奶頓時要被氣哭了，一巴掌拍在錢如意肩膀上：“你個小沒良心的，京城就那么好，連奶奶都不要了？”
“說什么呢？”錢如意伸手去摟奶奶的肩膀：“我就是去陪陪如言，等她的事料理清楚了，我就回來了。”
奶奶一把推開她，氣呼呼的往炕上一坐。臉朝里，背朝外不理錢如意了。
錢如意無奈的看向爺爺。
爺爺搖了搖頭，起身出去了。
錢如意獨自守著飯桌，食不知味。下意識的站起身就要出去走走。
奶奶察覺到她的動向，回過神來：“你去哪里？”語氣里還帶著生氣的意思。
錢如意如實以告：“出去走走。”
奶奶聽了，連忙從炕上下來，一把扯住她：“你個活祖宗，可別給我添堵了。我一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又要去那迷蹤蕩，也不知道這么多年那蕩子里有什么妖精勾著你的心?！?p> 錢如意哭笑不得：“奶奶，你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