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時剛過,相府的管家便來傳話,說是太子殿下在前廳和相爺說話。
今天說是來陪表姐選花色,實際上是聽姨母夸贊了朝歌一整天,若不是我真見過朝歌本人,只聽姨母說起,真覺得我嫁的不是東陵的太子,而是天上的太子,按姨母的描述,這簡直不能用好來形容,簡直是神仙?。∑鸪跷乙矝]在意,畢竟是我以后的夫婿,身份又貴重,少不得說些客氣話,我原想也客氣的回贊幾句她未來的女婿,也就是大皇子一番,以示回禮,可再看姨母望向表姐時的一臉郁色,我雖打好了腹稿,但因實在無法昧著良心夸贊這未曾晤面的大皇子,最后只能訕訕的閉上嘴。
表姐倒冷靜的多,不管姨母怎么不著痕跡的抱怨,人家就坐在那安安靜靜的繡嫁衣,時不時還和云淇討論兩句,惹得姨母更是憋屈了,像是得不到的都是好的,索性存住氣的夸贊朝歌。
一聽朝歌來了,姨母比我還高興,拉著我的手交代道:“雖然指婚了,可你還在閨中,該拿出來的小姐派頭還是要有的,他再是皇親國戚,也要請過兩次才能出去,可別讓下人把你看低了?!?p> 我連連點頭,很是受教。
就這么從申時初等到了申時末,我倒沒什么,姨母急了,來回在屋里踱步了幾十次,一聽姨夫和朝歌還在聊國事,自己先坐不住了,換了身衣服,匆匆趕去了前廳。
不到半炷香姨母就回來了,而且是喜笑顏開的回來了。
一進院門就喊道,“裳兒啊,快,太子等你半天了,說是要帶你去護城河放花燈,快著些啊,別讓太子等急了!”
緊接著拉過我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打量我的衣服發(fā)飾亂不亂,還不忘交代一旁的丁香丁月要照顧好我,絲毫沒有方才說教的氣勢。
丞相府不大,前院和后院就隔了一道長廊和一個園子。
隔著一條石子路,見朝歌背朝著我站在園子里,身邊沒有姨夫,卻是高姝薇在他身邊說著什么。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他微微轉頭,和我正好四目相對,原本疏離的神情立馬變了,咧著嘴沖我笑。
“既然太子要帶裳兒去放花燈,那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裳兒可等了一天了呢!”姨母在一旁樂呵呵的說道。
我心里忍不住吐槽,姨母,說好的小姐派頭呢?
“殿下要去放花燈嗎?薇兒也許久未去了,不知能否帶著薇兒一同前去呢?”高姝薇對著朝歌嬌滴滴的說道。
這聲音聽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姑娘,這還是你嗎?再看云淇也是一臉驚恐,我放心了,這錯覺不是我一個人有。
趕在朝歌還沒說話前,她又對我說道,“表妹應該不會介意吧!”
表妹?如果我沒記錯,她背后都是喊我小地方來的野丫頭……
我還沒說話,朝歌卻先開口了:“今日恐有不便,抱歉了,高小姐!”
轉頭又對姨母微微頷首,道:“打擾高夫人了!朝歌先告辭了。”
姨母像是松了一口氣,笑道:“太子客氣了,快去吧,裳兒還沒吃東西呢!”
我原以為有云淇在,朝歌不會和我們同坐一輛馬車。
一開始也確實是這樣,可一出了丞相府的胡同,車簾一掀他就進來了。
“哦,我那輛……坐著不舒服?!彼p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云淇抿著嘴低頭在笑。
我實在是沒法和他比臉皮厚,為了緩解尷尬,我只好掀開簾子看外面。
“姐夫一直看你呢!”云淇趴在我耳邊說道。
雖然是趴在我耳邊,可聲音一點也不像是在說悄悄話,朝歌肯定是聽得見的。
我瞪了那丫頭一眼,她捂著嘴吃吃的笑,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我又瞪了一眼罪魁禍首,他委屈的眨眨眼,又攤了攤手,像是在說和他無關。
方才上車前云淇對他行禮,他說‘我既是你姐夫,那便是一家人,不必多禮?!瓦@么一聲姐夫,云淇這一會功夫就調侃了三次。
我覺得我今日是有長進的,至少臉不紅了。
“姐姐,那個高大小姐今年也該十八九歲了吧,怎么錦婳表姐都定親了,她還沒有?”等菜的時候,云淇突然問道。
我下意識的看了朝歌一眼,心里暗暗嘆氣,云淇這丫頭還為剛才的事不高興呢,不用說我也看的出來,高大小姐惦記著眼前這位呢,只是再怎么惦記也是白惦記,且不說她與我這明面上的表親,就說錦婳表姐既指給了大皇子,就算沒我,丞相府也斷不會再送一個女兒進皇家,那些言官向來喜歡捕風捉影,姨夫又是實打實的純臣,躲都來不及呢,又怎么會攀親?
我刮了刮茶沫子,道:“可能姨夫另有打算吧!京城里的小姐大多晚嫁,她這個年紀不稀奇!”
我暗暗用胳膊肘碰了碰云淇,示意她點到為止,她嘟著嘴不太高興,可也沒再亂說。
倒是朝歌開口道:“前兩年左相也曾為高小姐定過一門婚事,可惜騎馬摔死了?!?p> “還有這事?”我大吃一驚。
朝歌點點頭,又道:“不過當時也沒過定,只是兩家說好了,也算不得未婚夫?!?p> 這么聽來倒和我與表哥有點像,只不過表哥現(xiàn)在還活的好好的。
“沒想到太子殿下這么關心高小姐的事??!”云淇冷不丁的冒出這么一句。
我見朝歌臉色微變,剛想出聲打個圓場,正巧小二推門進來了,干凈利落的上了一桌子菜。昨天他說的捆蹄、鹵鵝、香辣蝦、月牙黃和香寇角,都有,另外還有西湖牛肉羹、茄子煲和珍珠翡翠丸子,也都是我喜歡吃的。
如果說天下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朝歌,那云淇就是唯一的一個覺得朝歌配不上我的。雖然我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信。
朝歌不高興,我能理解,但云淇是為我發(fā)的聲,我也斷不能開口指責她。
細想想,云淇說的也沒錯,這種事不是什么好炫耀的,姨夫捂著都來不及,又怎會大張旗鼓的出來嚷嚷?連我這個表面上的表妹都不知道的事,他卻一清二楚,著實讓人忍不住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