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似在前面走著,一會兒又停下來抓藥。
晚晚把玩著油皮紙里稀奇古怪的藥材,沒注意看路,猝不及防地一頭撞上了水似的右臂,嚇得她連忙滿心歉意地說:“對不起神醫(yī)?!?p> 水似將最后一味藥放到油皮紙里,淡淡道:“無礙?!?p> 出來后,她隨便攔了一個侍女把藥交給了她,讓她交給廚房,并囑托把藥送到凌波閣閣東二樓去。
走在長廊下,水汽氤氳,月光皎潔,花香四溢。
晚晚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一事,問:“神醫(yī),今天義診得怎么樣了?”
他頭也不回地說:“今日病癥不算太難,病癥比較單一。而人卻很多,所以也就回來晚了。”
“哦。那估計得要多久才能結(jié)束?。俊?p> “至少一月吧?!?p> “哦?!毕M辉潞缶湍芙Y(jié)束,那樣她就還有時間去找藥。
回去后等藥一送來,晚晚就端著上樓了。
已經(jīng)是晚上,但程雙剎不敢掌燈,怕惹人生疑,于是三樓一眼望過去七個房間,晚晚硬是走到了最里面才找到了他們。
沒想到她真的送藥來了,他十分驚喜,連忙接過藥道謝。
“沒事兒,快給他喝了吧!”晚晚笑說。
此時江何去已經(jīng)醒了,屋內(nèi)黑漆漆的,程雙剎借著微弱的月光給他喂了藥。江何去艱難地半支起身子,想要向晚晚道謝,晚晚搶先說:“你別起來了,好好躺著休息吧!”
江何去看了她一眼,披散的頭發(fā)垂至胸前,在黑夜中略顯凌亂,一襲血紅的衣衫襯得他的肌膚更加雪白,蒼白的唇輕啟,終于吐出了兩個字:“謝謝?!?p> “沒關(guān)系的。你應(yīng)該謝謝程雙剎,若不是見他有情有義,拼死也要救你,我可能也不會幫你了。你是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的?”
此時他好像沒力氣說話了,張著口欲言,卻再說不出任何話,于是程雙剎代他說:“哎,此事說來氣人??!”長嘆一口氣,一下子便勾起了晚晚的無限好奇。
他蓄了一口氣,慢慢吐出來,才娓娓道來:“江何去本是江湖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黑風(fēng)客總舵頂級刺客,那時的他深受舵主重用,舵主不僅給他安排各種頂級刺殺任務(wù),還欲在死后將舵主之位傳給他。這不僅是因為他的武功幾乎問鼎江湖,是黑風(fēng)客中最優(yōu)秀的刺客,也是因為,舵主的女兒——小仙兒,有意于他。
可是江何去不喜歡小仙兒,各種借口推脫,他對舵主之位也不敢興趣。舵主震怒,想要處死他,小仙兒拼死求情,才保下他性命。
不過當時,一個驚世寶物——海藍珠在西域橫空出世,據(jù)說那是一顆夜明珠,但是戴上能令人延緩衰老,驅(qū)百毒,辟寒暑,冬暖夏涼,世間任何毒藥它都能驗出來,不過當時那顆珠子被西域小國進獻到了皇宮里,成了淮玉公主的掌上明珠。
湯烏垂涎那珠子的價值,就讓江何去偷來,如果成功,就放他離開總舵,從此不再是黑風(fēng)客,而是自由之身。
我勸了他很久,娶了那個小仙兒也沒什么,何必要去那危險重重的皇宮冒險?不過他死都不娶她,寧可冒著有去無回的風(fēng)險也要嘗試著偷出海藍珠。
當時他讓我在京城外接應(yīng)他,他不讓我跟著他一起去冒險,于是單槍匹馬夜闖皇宮。
那是皇宮啊!他那就是不要命了!不過他竟然真的進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淮玉公主的宮殿,他連殿門都還沒摸到,就有一大群黑壓壓的禁軍圍了上來。
無可奈何,他就趕緊跑。還好那些禁軍輕功不好,倒也讓他逃出來了。我在城外接應(yīng)他時一直沒等到他,直到三更,依稀聽見城內(nèi)大動,火光沖天,城墻上守衛(wèi)瞬間多了三倍。我一打聽才知道,皇宮失竊,淮玉公主心愛之物海藍珠被盜了!我以為他真的偷到了,可是他在城墻上殺開一條通路飛下來的時候告訴我,他失手了。我下意識明白過來,我們被陷害了。
于是我們連夜逃跑,一路南下,通緝令比馬還快,我們經(jīng)過的每一座城池都四處張貼著通緝令。
當時我在城外接應(yīng)他,不小心被人看到了,所以通緝令上通緝的是我們兩個人。如今皇帝震怒,懸賞黃金一萬兩捉拿我們,江湖中人蠢蠢欲動,都想抓我們?nèi)パΑΓ∷軅?,就是被那些人害的!?p> 他對她有所隱瞞,想她既是唐無期的客人,關(guān)系定當匪淺,定是站在他那邊的,如果直接告訴她追殺他們的人就是唐無期召集的,那她定會立馬就帶他們?nèi)ジ茻o期邀功。
晚晚聽完,心頭大震,天吶!她才離開皇宮多久?竟鬧出這么大的事了嗎?海藍珠在她身上?。≡趺磿Ц`了呢?
定是江何去夜闖皇宮,雖然沒成功,但是母后不知道海藍珠被她帶出來了,以為是江何去盜走了,就……
這么說來,她可真是把他害慘了!
頓時心下坐立難安,就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你怎么把這些都告訴我了?不怕我去揭發(fā)你們嗎?一萬兩黃金啊!完全夠普通人家一家人十輩子的生計了!沒有幾個人能在一萬兩黃金的誘惑下還本著良心袒護包庇你們的!”
可是她卻不同了。她明白他們是冤枉的,她也不需要那一萬兩黃金。既然是她惹下的罪過,害了他們,她就應(yīng)該補償他們。
心里也不禁替他們慶幸,誤打誤撞來到了“失主”跟前,如今天下,能護住他們的人,恐怕只有她了吧?
“我看你穿著家里應(yīng)該挺有錢,又是唐無期的客人,身份肯定不一般,應(yīng)該不會缺那一萬兩黃金的。嘿嘿!”他暗自得意地笑了。
“……沒想到啊,你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腦子還挺靈光的?。 蓖硗頉]好氣地說,原來,穿的好還有這么一個用處……
“那你們?yōu)槭裁床蝗フ疫@里的主人唐無期,他家大業(yè)大,宅心仁厚,應(yīng)該也是個看重情義的人,如果他相信你們是被冤枉的,說不定會幫你們,如果他能出手相助,至少能保你們在整個段城都無憂無慮?!?p> 唐無期的宣宜軒臥虎藏龍,個個守衛(wèi)都是精心挑選訓(xùn)練的,整個府上戒備極其森嚴,每走幾步就有人把守,若不是凌波閣處在最偏的位置,又被水環(huán)繞,不便于設(shè)置守衛(wèi),即便是江何去沒有受傷,他們兩個人合力也不見得闖得進來。
這同時也意味著,凌波閣是整個府內(nèi)守衛(wèi)相對薄弱的地方,這才讓程雙剎有機可乘。若唐無期愿出手幫他們,他們肯定很安全。
程雙剎看了一眼她,眼里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心道好你個唐無期,好你個偽君子,收買人心真在行,現(xiàn)在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是個大好人了!他要怎么跟她說?說唐無期不像她想象中那樣?若不是唐無期,他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也真不知道那唐無期什么時候也愛管這些閑事了,他還缺那一萬兩黃金嗎?
他知道他們初次見面,他若說出真相,她斷然不會信他,半晌,他才道:“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險,不是我不信任他,只是……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好隱瞞了。況且,如今通緝令滿街飛,他再好心也不會相信我們的,我們兩張嘴怎么說得清?”
晚晚點點頭,想想也是。
這時,江何去已然睡著,這幾日東躲西藏,實在是太累了。若不是有程雙剎形影不離地照顧他,恐怕他早已被當做重犯關(guān)入那天牢了,然后等待各種酷刑,要么就是死在哪個荒郊野外,狗啃鳥啄。
“那你們在這里又沒法出去,吃什么?”
“嗯……”
晚晚笑說:“我?guī)湍銈兿朕k法吧!”
“多謝!”
“我每天都會把藥給你們送上來的,你們自己要小心一點,千萬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心里順便補了一句不用謝,應(yīng)該她說對不起,若不是她,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好,如果被發(fā)現(xiàn),我們斷不會把你供出來的!你放心吧!”
晚晚點點頭,心道自己的確沒看錯人。但是如果他們真的被發(fā)現(xiàn),她也不能坐視不理,畢竟是她害得他們成了過街老鼠的。
程雙剎再次提醒道:“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在這兒!”
“好!”
晚晚吩咐了下人按照上次送過去的藥每天煎藥送來,才回了房。
正覺得天還早,睡不著,門就被人敲響。心下疑惑,這么晚了,是誰呢?
拉開門,竟然是乞兒!
“乞兒?你怎么來了?”
乞兒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從背后摸出一個小東西,在黑夜里看不太清,只覺得像一個小瓶子。
“這是什么?”晚晚把玩著這個小瓶子,打開木塞來聞,有一股淡淡的藥香,仔細一看,上面刻著字:去疤散。
乞兒笑著側(cè)開身子,一手微微上抬,指向雪花林對面的那間正亮著微光的房間。
晚晚頓時明白了過來,定是神醫(yī)讓乞兒給她送來的,想她受了傷,或許會留疤,這才……一股暖意涌上心頭。
雖然她并沒有受傷,但這份關(guān)心是神醫(yī)給她的,她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小藥瓶捏在手里跟寶貝一樣。
乞兒回去后,晚晚又上樓將去疤散給了江何去,她留著只能當擺設(shè),如今真正需要的人,該是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舍。
唉,誰讓你欠別人呢?
百無聊賴地過了幾日,水似日日早出晚歸,晚晚又是個愛睡懶覺的人,幾日下來,連水似的影子都沒見到過。她每日的事,無非就是教乞兒寫字,給江何去和程雙剎送藥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