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 奇怪的樹,刨坑的花
“那個玩意兒,是樹??”
翻過兩座小山頭,再通過一條長長的、狹窄陰暗的穿山石巷后,隨著豁然開朗的視野一起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腳下一個巨大的山谷。
山谷很大,谷中目力所及之處都滿鋪著各色嬌艷的花朵。
四周巍峨的山峰像一雙粗壯的手臂,正小心翼翼托著這一捧他所能找到的、這世上所有美麗的鮮花送到眾人面前。
每個人都無法否認自己有過的那一瞬間的失語與驚艷,但很快這風景就褪了色,因為他們的視線已經(jīng)牢牢地被山谷中那一棵與山齊高似樹非樹的植物所吸引了。
說它像樹,是因為它有著褐色粗壯的樹干和比青山還要蒼翠的樹冠,一半枝葉繁茂的樹梢上還鑲滿了寶石一樣的果實。
說它不像樹,是因為它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從樹冠一直劈到了樹根,另一半焦黑猙獰的枝枝叉叉正危險地傾向?qū)⑺h(huán)繞的水面,若是哪一個瞬間它徹底地轟然倒塌下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它坐落在山谷深處的一個湖泊之中,平靜的湖面像一面鏡子,忠實地倒映這半生半死的奇怪大樹。
而那一道劈裂則像是一道分割生機和死氣的界線,鋒利地劃過天空與水面。
“咱們行會的人有沒有說過這是一個這么……這么……”
三尺水吞吐著合適的字眼來形容眼前的一切。
是歲沒有回答,他們行會的人當然沒有說過這是一個如此奇異的地方,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曾經(jīng)去過的那個妖族村落,而是一個方位與之完全相反的地方。
自從他們開始按著那自稱是九色登仙鹿的聲音所描述的路線行進之時,他手上的那張地圖就失去了價值。
九色登仙鹿所給的路線只到這里,接下來……
年年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看到草叢間有一條蜿蜒向下的青石小路。
她沒有立即招呼眾人沿路走進山谷,而是小心地把手貼在了布滿各種藤類植物的崖壁之上,試圖聯(lián)系一下那位九色登仙鹿,順便探查一下這座山谷。
注意到年年舉動的人也轉(zhuǎn)了視線,等著看年年是否還能再得到什么信息,卻看見年年仿佛觸電一樣突然蜷緊了手掌,隨后緊皺著眉頭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怎么了?”是歲問。
“原本想敲個門,結果發(fā)現(xiàn)人家正敞著門開party?!蹦昴晷稳萘艘幌滤齽偛诺母惺堋?p> “你在說啥?”三尺水也轉(zhuǎn)了轉(zhuǎn)視線,一臉不解地問道。
“就是突然一下子很吵的意思,耳膜瞬間爆炸,懂了沒?!蹦昴陣@氣。
“那邊有條小路,看樣子是通向谷底的,我們順著它走吧?!?p> 年年指了指一邊的草叢,看著眾人道。
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發(fā)了十幾分鐘呆了,看這山谷的深度,再不抓緊的話太陽落山前也到不了谷底。
再次上路的個別幾人十分激動,一邊張望著那顆奇怪的樹,一邊激烈地討論著這山谷的玄機。
青花首先開口說了她對這個山谷的猜測,認為這一定是有奇遇任務的仙境,他們很可能會成為哪位隱士高人的關門弟子。
唐青笠覺得這里可能是類似桃花源的地方,與世隔絕,一旦他們走出去就會不復得路,再也找不到回到這個山谷的辦法。
三尺水正自言自語著什么套路什么劇情,好像是在從他那千萬字的閱讀量里尋找相似的劇情發(fā)展以作參考。
年年安靜地在隊伍前列領路,一如她這一路上做的那樣。
這小路不知道有多久沒人走過了,本來就窄短的青石板都深深地陷進了土里,兩邊繁茂的野花野草見縫插針地四散生長,若不是年年的眼神足夠好,換個人領路的話恐怕早就已經(jīng)分不清哪里是路面哪里是草地了。
年年很小心地不去踩那些自由瘋長的植物,被千萬個聲音瞬間暴擊的她十分確定這里有靈性的植物一定特別特別多,能不傷害它們的話,就還是盡量不要傷害它們的好。
想到這里年年回頭叮囑了身后的幾人一句,也讓他們小心一點,最起碼不要亂摘亂采。
“年年,看到遍地都是美食的感覺如何?。坑袥]有流口水?”
三尺水很有興致地和年年開起了玩笑,卻只得到了年年的一個冷漠的背影。
越向下走,草叢就越來越高,其中的野花也愈發(fā)開得茂盛。起初還是零星點綴在青草中的各色小花,走到一半時就已經(jīng)是一簇簇一團團地出現(xiàn)了。
大家看著谷底目力所及的那一大片花海,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們終于接近了目的地。
再向前走,小路已經(jīng)完全被野花淹沒,年年站在一小片黃白兩色相間的花叢前有些躊躇不前,正想問問其他人要不要繞一繞路。
“快走呀!怎么不走啦!”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他們的耳邊響起。
像是沸騰的熱油里灑入了一滴水,一連串奶聲奶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應著。
“快走呀快走呀!”
“你們好慢呀!姐姐們都等急了!”
“快走呀!快去找姐姐們啦!”
年年一行人環(huán)視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但這聲音怎么好像是從地面?zhèn)鱽淼模?p> 年年看著眼前的這叢野花,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會說話?”
“我們當然會說話呀!”
“哈哈你好笨!不然我們在做什么啦!”
七嘴八舌的聲音再次從四面八方傳來,年年畢竟也是會經(jīng)常和草木溝通的人,花花草草會說話什么的,也沒有那么的不好接受。
她蹲在了面前的這叢野花面前,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走得太慢了。你們說的姐姐們在哪里?這里太大了,我怕我們找不到?!?p> ”在前面在前面!“
”快走呀!走到前面就能看到了!“
“你們都不許插嘴!她問的是我!”
一個有些得意又有些焦急的童音從年年面前的這叢野花里傳出。
花叢里正在開放的十幾朵有黃有白的小花一齊向著年年的方向轉(zhuǎn)了過來,其中最大最鮮艷的那一朵更是向上探了探,停在了與年年目光齊平的高度上。
“你等等,我?guī)闳フ医憬銈?!?p> 那朵花一邊說,一邊對著年年搖了搖花瓣。
說完,它“刷”地揚起兩片小葉子,先把分散開來的零散花枝攏了攏,又揮舞著那兩片葉子蹭蹭蹭地對著自己扎根的土地刨了起來。
“……你需不需要幫忙?”
年年好心地問它,總覺得等它把自己從土里刨出來還要很久,雖然那兩片小葉子已經(jīng)被舞出了殘影,但是這小小兩片葉子的面積實在是有限,挖坑的成果也不太明顯。
“好呀好呀!你真好!”
那兩片小葉子對著年年搖了搖,開心地說道。
于是年年就在那朵花一連聲的“謝謝你!你真好!”中飛快又小心地幫它把自己的根刨了出來,還貢獻出了自己的左臂讓暫時脫離了土壤的根莖與花枝纏在上面。
年年看著明顯有些耷拉的花瓣,右手在空氣中畫出了幾行精靈族的文字,代表生命的綠色光暈從文字中緩緩地向年年的左臂飄去。
“哎呀!這是什么!”
原本平躺在年年肩頭的那朵花又精神抖擻地向年年的眼前湊了湊,有些好奇地問她。
“應該是對你有些好處的東西?!蹦昴贻p輕碰了碰探到她跟前的花枝,引得一陣咯咯笑聲。
從發(fā)現(xiàn)花叢會說話開始,眾人就覺得自己的詞匯量有些匱乏,現(xiàn)在看著和一朵花聊得歡快的年年更覺得無言以對。
這個人的接受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
他們還沉浸在花花草草竟然會說話的震驚之中呢,年年就已經(jīng)能如此自然地拐跑了那么大一叢野花?
看著年年被花枝和根須層層疊疊地繞了好幾圈的手臂,總覺得有些鬼畜怎么辦??
從剛才起三尺水就有一種想吐槽的沖動,現(xiàn)在正努力把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再給咽回去。
他求助般地看向了也有些啞然的是歲,想問問他他們應該怎么辦,這周圍一大圈的花花草草要怎么處理,雖然這些花草都沒有五官,但是他莫名地就生出一種被虎視眈眈的感覺。
是歲用力地咳了咳,試圖引起年年的注意。
看著和年年一起轉(zhuǎn)頭“看”向他的那朵白色小花,是歲半響無語,最終還是看向了年年,問道:
“那個,你既然能與它們交談,就還是趕緊讓它帶我們?nèi)?,嗯…有人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