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著跪在那里,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她抬高了聲音問他,“是不是打一頓沒什么大不了?是不是你說的?”
他還是沒說話。
“好!那就聽你的!”她突然就爆發(fā)了,揮舞著樹枝往他身上砸。
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他的背上、胸口飛快起了一道又一道紅痕。
孟桑子是見過她打人的,但那次是在晚上,珵珵又穿著厚厚的冬裝,她還是徒手,怎么能跟這一次比?桑子當時就嚇呆了,只覺背心冷風嗖嗖寒氣直冒。
其他幾個人只聽說過她的兇悍,沒親眼見識,這突然之下見到,何止震驚?被嚇得直接倒退兩步,然后四個人擠擠挨挨往孟桑子身后躲,施蘭舟還差點被擠下山坡,某個小子手快,把他給拎住,才沒掉下去。
也就是這一個變故,讓幾個人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孟桑子和施蘭舟抱住辛綰,其他三個護住他。
幾個人一起喊,“妞妞別打了,別打了,他知道錯了……”
他知不知道錯,那會兒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兩回打他,都在史阿姨墓前,都打到她自己脫力,她覺得自己并不是體力上的累,是心力交瘁。
她沒有再打下去。
施蘭舟撿起他的衣服給他搭在身上,孟桑子捅著他讓他趕緊認錯。
他還是低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一如剛才他挨打時一樣,跪得筆挺,頭卻埋得很低。
她全身無力,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說,你現(xiàn)在當著你媽媽的面說,從此以后,你不打算好好學習,你就要自暴自棄,你下期繼續(xù)曠課欠作業(yè)考最后一名,你說,只要你在你媽面前說了,我從此以后再也不管你!再也不罵你!”
他仍然保持著他跪著的姿勢,仍然一個字沒說。
“你說?。 彼难蹨I嘩嘩流了出來,像她這一聲怒吼,像她此刻崩潰的情緒。
他沒說,只是低著頭的時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淚也大顆大顆往下掉,掉在墓碑前的瓷磚上,瓷磚變成模糊的白茫茫的一片。
她面對著史馥的墓碑,抹著滿臉的淚水,邊哭邊說,“阿姨,對不起,您托付給我的事,我沒有做好,我管不好珵珵,也管不了他了。今天我又當著您的面打了他,還打得挺重,對不起,如果您還在世,一定舍不得打他,是我不好,可是,我沒有您那樣的辦法和能力,溫溫柔柔地就能讓他乖乖聽話。
他現(xiàn)在交了壞朋友,我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在外面惹是生非,抽煙喝酒,還打群架,他也跟他們一起打,把人打得滿地血,我有一回還看到他們身上帶著刀。我不敢告訴老師,怕他受處分影響前途,也不敢告訴粟伯伯,怕他跟粟伯伯裂痕越來越大,可是,我更不敢讓他繼續(xù)這樣下去。阿姨,我害怕,怕有一天他會成為滿地流血的那個人,那時候可怎么辦?。课以趺锤憬淮。俊?p> 她聽見,她的身后,也傳來一片嗚咽聲。不知是哪個男孩,又或者是所有男孩,都在跟她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