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討薪
王承恩前去通傳皇帝，只是待三人稍微恢復(fù)了一點精氣神后，錢謙益這狗東西便借口身體不適忙不迭地離開了皇宮，黃立極和郭允厚只好結(jié)伴來到乾清宮，面見皇上。
黃立極和郭允厚雖然也被皇帝酷烈的刑罰給嚇到了，不過他們仔細一想，皇帝如此嚴厲處置吃里扒外的太監(jiān)宮女們，似乎也沒什么不對。
畢竟在民間，就算仆役奴婢沒犯什么錯誤，主人家一個心情不好就能發(fā)落他們，將他們活活打死喂狗，或是充作花肥，亦是極為常見之事。
而皇帝處置的那些太監(jiān)宮女們，全都是吃里扒外的背主之徒，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烹殺他們，也是為了以儆效尤，讓后來者心生戒懼，不敢重蹈覆轍，說白了就是為了懲前毖后，此舉并不失仁義。
如此一想，他們心中塊壘便漸漸消去，覲見皇帝也坦然了許多。
……
乾清宮，東暖閣。
“黃卿家，郭卿家，都坐下說話。”見禮之后，朱由檢給兩位閣臣賜座。
郭允厚開門見山道：“陛下，國庫沒錢了，官員們上個月的薪水都還沒發(fā)，而且年關(guān)將至，戶部還要向官員們發(fā)放大筆的福利，可如今國庫沒錢，臣聽聞陛下內(nèi)帑剛剛獲得大筆進賬，能不能支援一下國庫？”
一聽到郭允厚要錢，原本心情還不錯的朱由檢臉色當(dāng)即就黑了，裝傻道：“國庫沒錢了么？哎呀，朕也愛莫能助啊，朕剛剛給皇宮的數(shù)萬宦官、宮女發(fā)了月薪，朕的內(nèi)帑也沒錢了??！”
郭允厚聽皇帝耍起了賴皮，臉色也黑了：你特么蒙誰呢？誰不知道你剛剛從貪污腐敗的皇莊太監(jiān)手里狠狠收刮了一筆，從順天府各地皇莊運往京城的解銀車可是有好幾百輛之多呢！
為了押運幾百車臟銀、贖罪銀子入京，你還動用了四衛(wèi)營六千兵馬，現(xiàn)在卻跟老子說內(nèi)帑沒錢，你特么當(dāng)老子是瞎子么？
雖然心中不斷對皇帝吐槽腹誹，但面子上自然不能讓皇帝太過不去，郭允厚只好委婉提醒道：“陛下，昨天四衛(wèi)營出動兵馬押運幾百車銀兩的浩大聲勢早已人盡皆知。以臣想來，無論皇宮花銷如何巨大，也不會在一天之內(nèi)就把幾百車銀兩花光吧？”
黃立極也道：“陛下，臣可以證明，國庫里確實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了。如果陛下不支援些銀兩給戶部，朝廷可就要破產(chǎn)了?！?p> “好吧?！彪m然謊言被人當(dāng)面拆穿有點尷尬，但朱由檢也沒有臉紅發(fā)窘，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下來，“朕確實從貪腐宦官家中抄沒了一筆銀子，可這筆銀子卻是可一而不可再的，即使能救急一時，可卻不能解決我大明的財政危機。對于這一點，想必郭尚書應(yīng)心中有數(shù)才是。”
郭允厚聞言一震，是啊，身為大明的戶部尚書，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明的財政危機了。
自從履任戶部尚書以來，郭允厚便殫精竭慮，苦思富民強國之法，為此他不惜被東林黨潑上污水，與閹黨合作，就僅僅為了閹黨主政可以收上一些稅來，不會如東林黨一般，只顧一己私欲，不顧大明的財政危機。
也許在東林黨人看來，天下無稅才是他們最高的理想吧，如果真能實現(xiàn)，他們一定會拼命鼓吹這就是堯舜之治，是歷朝歷代從未有過的盛世。
但是他們也不想想，如果國家收不上稅，那么誰來給官吏發(fā)薪俸？誰來給軍隊發(fā)糧餉？
官吏沒了俸祿，朝廷就得破產(chǎn)；軍隊沒有糧餉，士兵就得嘩變。
沒有官府治理地方，沒有軍隊保家衛(wèi)國，整個國家就會陷入嚴重的內(nèi)憂外患中，大明不是亡于揭竿而起的流民軍，就是亡于異族的鐵蹄之下，屆時東林黨人還能保持如此優(yōu)渥的地位嗎？
不可能的，唐詩有云：內(nèi)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歷史上的每一次改朝換代，對于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統(tǒng)治階級來說，無啻于一場大災(zāi)難，即使他們見風(fēng)使舵投靠新朝，也很少有人能繼續(xù)保有原來的地位。
沒錯，歷史上一批東林黨人投降滿清之后，依然享受著榮華富貴，但他們的身份卻是從大明的主人淪落到滿清的奴才，其間差距，可謂天差地別！
如果他們早知如此，一定會分外想念明朝吧，無怪乎滿清一朝，反清復(fù)明的聲音從未斷絕了。
對于大明如今的危機，郭允厚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他沒有張居正敢為天下先的魄力，也沒有張居正玩弄士紳階層于鼓掌之中的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恪守戶部尚書的職責(zé)，勉力維持大明的財政局面。
郭允厚道：“陛下，臣向陛下請求內(nèi)帑錢銀支援國庫，確實不能改變大明財政枯竭的局面，但好歹能讓朝廷繼續(xù)維持下去。
可如果陛下對國庫見死不救，那么臣這個戶部尚書，也只能承擔(dān)罪責(zé)，自請下臺了?！?p> “呵呵。”朱由檢笑道：“郭尚書怕是誤會朕意了，郭尚書的請求朕允了，朕稍后就下旨內(nèi)帑押解五十萬兩白銀入國庫。
但是這筆銀子是內(nèi)帑借給國庫的，郭尚書要代表戶部寫下欠條，這個要求應(yīng)該不過分吧？”
郭允厚道：“陛下，國家和君王乃是一體的，有必要區(qū)分得這么細呢！”
朱由檢斬釘截鐵道：“很有必要！這樣吧，如今國家財政困難，利息朕就不要了，但是欠條一定得簽！小德子，起草欠條吧?！?p> 見皇帝一意孤行，郭允厚也沒有辦法，國庫確實連一文錢都沒有了，這個時候飲鴆止渴他也得干。
好在皇帝還算仁義，免去了內(nèi)帑借款的利息，郭允厚也是個果決之人，便痛痛快快地在欠條上簽下自己的大名，并蓋上了戶部尚書的大印。
而內(nèi)閣首輔黃立極也被朱由檢拉上，并成為了借款見證人，并蓋上了內(nèi)閣首輔的大印。
如此，即使郭允厚辭官歸隱，下一任戶部尚書也休想賴賬。
蓋上大印后，郭允厚不免有些委屈，郁悶的道：“如此，陛下可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