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真相
歐陽曙一覺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也許是昨天走過的地方太多的緣故,他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一躺下就睡著了。他揉了揉眼睛,爬起身來,卻感覺身上還隱隱有些酸軟。
他下得床來,喚過小二打來面湯盥洗了一番,這才穿戴整齊,來到樓下。
一家客棧的一樓也是做食店營生的,早餐也供應包子、豆?jié){、稀飯還有其他的一些林林總總的早點。
歐陽曙隨便點了幾樣東西就吃了起來。還別說,前幾天的早餐也是在這里吃的,還不覺得,昨天晚上吃了鹿家包子鋪的包子以后,再來吃這里的包子,就覺得實在不怎么地了。
很多時候,好的東西卻恰恰是養(yǎng)成*人們壞習慣的禍根。就好比紅顏禍水能讓一個明君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昏君一樣,美食也可以讓一個胃口很好的人變得刁鉆。而歐陽曙就是剛剛被美食腐蝕掉的那個人。吃著一家客棧的包子,他心下就開始為昨天還沒有吞下肚子的那一籠多包子暗暗后悔起來。于是他匆匆吃了幾口,便停了著,叫來了小二,道聲:會帳!
一家客棧的易掌柜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和一般的商人不一樣的是,他身材頗為高瘦,臉上總是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李解元,承惠,一共是十七文錢。
歐陽曙點點頭,把手伸入口袋里,但他很快就變了色,臉上現(xiàn)出尷尬的神色,手也僵在那里,既沒有繼續(xù)往里面陶,也沒用拔出來。
怎么了?李解元,莫非是錢丟了嗎?易掌柜的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歐陽曙心頭一顫,連忙說道:我去樓上房里看看!便立即拔腿向樓上跑去。推門進去,他立即打開了自己的囊篋,搬出上面的書,那囊篋的底下就出現(xiàn)了一個包袱里面有一個包袱。
不用打開這個包袱,歐陽曙就知道完了,所有的銀子和那一盒胭脂都不翼而飛了!因為那個包袱是癟的,很顯然,里面什么都沒有。
歐陽曙心下又是憤懣又是奇怪。
這賊人既然是偷東西的,為什么上面這些書一本都不動,卻偏偏連一盒胭脂也不放過呢?而更奇怪的是,那賊人既然把包袱里的東西全部偷走了,為什么卻不干脆連這個包袱一起帶走?那樣豈不是簡單方便得多嗎?
這時候,那易掌柜已經(jīng)跟著走了進來,看見歐陽曙的臉色,他就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好默默地站在那里,等著歐陽曙先開口。
開封縣衙在什么地方?歐陽曙回過頭來,問道。
易掌柜想了想,說道:既然盜竊之事生在我們客棧,那還是由小人領(lǐng)著解元去一趟縣衙吧!
歐陽曙見這掌柜既不一開口就要飯錢,也不推卸責任,心下好感大生,點頭說道:有勞了!
當下,易掌柜便帶著歐陽曙向開封縣衙而去。
開封縣衙就在開封府往南兩百步左右的地方,縣衙門口自然也設了一面大鼓。兩人連忙擊了鼓,便有一個衙役出來問道:兩位何事?lián)艄模?p> 歐陽曙便把自己失竊的事情說了一個大概。那衙役說了一聲:等著!便步入了門內(nèi)。
很快,那門內(nèi)便走出一名官員來。
這官員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樣子,身材高大,走路的時候,昂頭挺胸,自有一番威嚴。他髯須頗長,隨風而動看起來很有幾分威勢。
他頭戴一頂兩梁冠,犀角簪導,練鵲錦綬,腰配銅環(huán),他的袴褶是綠色的,內(nèi)著白綾中單,白綾褲,白羅方心曲領(lǐng)。從服飾上,只能一眼看出這是一個六品以下的官員,但卻無法說清他的真實身份,因為大宋六品以下官員,除御史以外都穿這樣的朝服。而開封縣衙門里最大的官員縣令,也才是正七品而已。
不過,一般來說,官員只有朝會的時候才會穿得這樣正式的,在衙門里當班的時候,并不會穿這樣全副武裝的朝服。這也可見這官員本身是一個很認真的人。
當那官員走出來的時候,身后還跟了幾名衙役。
你便是那報案之人?這官員說話的聲音頗為粗豪,倒也聲如其人。
生員正是。歐陽曙連忙躬身應道。
那官員見聽歐陽曙自稱生員,知道的進京趕考的舉子,嚴肅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本縣的縣尊近日已經(jīng)告假回家了,本官乃是開封縣尉范正平。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現(xiàn)場看看!
歐陽曙一聽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強項縣尉范正平,不由肅然起敬,忙和易掌柜領(lǐng)著他還有那幾名衙役返身向一家客棧而去。
原來,這范正平字子夷。當年他剛到開封縣任上的時候,就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當時,向皇后(如今的向太后)家人想要建造一座慈云寺,戶部尚書蔡京為討好皇后,上奏開拓四鄰田舍。但那四周的田舍卻是有主的,那田地的主人便告到了開封縣,縣令見涉及皇后和戶部尚書,哪敢管閑事,只好采取拖延之策,范正平看不過眼,經(jīng)過暗查,確定了事實的真相之后,便上了一道疏,彈劾蔡京。神宗皇帝了解真相之后,便罰了蔡京二十金。
階段性上,范正平是勝利了,但他卻也得罪了兩個他得罪不起的人,這也是他十幾年后的今天,依然在開封縣尉這個位置上,未曾挪動一步的原因。
要知道,按照宋朝官制,官員在吏部考核中,只要不是政績太差,按照一定的年限就要升官的。而以范正平的官聲名望,怎么也不會淪落到被評為差等的境地的。諷刺的是,當年那個不敢任事的縣令,卻早已升列了朝班。
來到一家客棧,幾個衙役立即封鎖了歐陽曙的臥房,范正平帶著兩名衙役走了進去,在里面仔細查勘起來,而歐陽曙則只能在外面靜等結(jié)果。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范正平才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的神色十分凝重地把歐陽曙叫進了屋內(nèi)。
那盜賊是從窗外進來的,他先是從鉤子勾住窗戶,再借著繩子爬上來。然后,他在窗戶紙上開了一個小洞,對著里面吹進了一些迷霧
歐陽曙點頭道:怪不得我昨晚睡得特別死,今天早上醒得很晚,而且剛起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些酸軟。
范正平點頭道:你說的對。這便是京里好幾年沒有出現(xiàn)的白霧盜的基本作案手法。只不過,據(jù)你反映的情況,又和幾年前的白霧盜有所不同。
白霧盜?
范正平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愧色,說道:這白霧盜次出現(xiàn),是在太皇太后升遐的那一年,也就是元祐八年(1o93),以后的幾年里,他頻頻作案,其手法就和昨晚那盜賊一樣,都是先用迷霧迷倒物主,然后登堂入室,恣意行竊。因為官府一直沒有查明此賊的身份、樣貌等一切情況,只知道他是用迷霧作案的,所以便把他稱作白霧盜。
說到這里,范正平不由頓了一頓。吏部若不是在這件案子上找到借口,他如今豈能還是一個小小的縣尉呢?只不過,這案子久懸未破,唯一的替罪羊卻是他這個縣尉,而當時的縣令、捕頭等如今都已經(jīng)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