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尤其難熬,讓所有人都無聊的冒出白煙。
昌進(jìn)早就聯(lián)系好接應(yīng)的人,卻未想到半路殺出個諸葛亮。
“請救救我閨女吧!”一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跪在自己的小船上,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勾著渡船不走。
三云額前出現(xiàn)三橫黑線,如果不是賴伯生盯著自己,可能這時候那哭唧唧的蠢男人已經(jīng)被斃了。
聽說過賊船還救人的嗎?
賴伯生往那小船望了一眼,她居高臨下,目光閃爍。三云就怕她提出要救人,其實他不殺人都已經(jīng)夠‘仁義’了,萬惡做盡的人從來都是第一眼看到那些脆弱得不值一提的人,都是想著怎么讓對方死的痛快。
她看向那個一向有勇有為的少年,這次的他卻若無其事的樣子,或許說是不敢輕舉妄動,不敢一直挑戰(zhàn)三云的底線。
“救不了,走吧!”昌進(jìn)靠在船頭的欄桿那邊,低頭看著那人,頗有點兒打趣的意思。
那中年男人也是實在沒有了辦法,好不容易在茫茫大湖中發(fā)現(xiàn)一根救命稻草,說什么也得抓住了。
“昨天晚上那大風(fēng)大雨刮的喲,我閨女受了很重的傷,現(xiàn)在求求各位了,你們的大恩大德我都不會忘記的!”男人還妄想感動船上的這群年輕人。
“后面那句不會是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吧!”昌進(jìn)突然改變主意,存心逗他,“我們要牛馬也沒啥用,留下你女兒,你可以走啦!”。
三云皺眉看著昌進(jìn)這狗屎行為,要趕人就認(rèn)真趕,還嘮上了。
他沒想到昌進(jìn)說留下這人的女兒是認(rèn)真的,“牽繩,背人。”三云急了,“這個時候是可以救人的時候嗎?”他厭惡地與昌進(jìn)對峙。
“你不救自有人救?!辈M(jìn)笑得可惡,一邊順其自然讓人把那受傷的女人給搬上來,女人估計成年了,看上去比賴伯生大上好幾歲。
“你女兒結(jié)婚了?”他竟還有閑心問這個,氣得三云跺腳。
對方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說:“還沒呢,今年剛滿十八?!?p> 啊,那就是長得比較成熟了。
剛把人弄上渡船,那中年男人就被趕下去了,“哎?怎么回事?”
賴伯生想這昌進(jìn)是狗改不了吃屎,凡是個模樣不錯的人就販了。
“你不要太過分?!彼嵝巡M(jìn)說。
“這叫過分?我救人呢!”昌進(jìn)還是那副笑臉嘻嘻的死樣子,對著那中年男人一陣好趕,“說了你女兒上來了,你就可以走了,咋還賴著!”
那男人終于是看懂了局面,自己把羊送入了虎口,他叫嚷著把閨女還回來,就見剛剛嬉皮笑臉的人掏出一把槍對著自己,牙尖利嘴地對著他說:
“好話說盡了啊,別吵吵,得為你自己做的決定負(fù)責(zé)?!?p> 這一言到入了賴伯生的耳里,心里想到是否自己也是這樣陰差陽錯的來了這里呢?
那人終是沒有離去,在其離開一小段距離后,就被一槍給嘣了,是三云開的槍,輕描淡寫說,“以絕后患。”
這第一滴血果真來自于他,開槍的那一刻,賴伯生心里有種恐懼,身邊的這個人如此冷血暴戾,他的任何感情都會是比常人更難以承受的負(fù)擔(dān)。
昌進(jìn)真的救了那個女人,這船上不再是只有賴伯生一個女生。
不知是不是刻意,三云和昌進(jìn)默契十足地讓肖書照顧這女孩,昌進(jìn)也不再小子小子地叫他了,給他安了個“大滑”的小名,也就是打從心底認(rèn)為肖書是個狡猾的人。
肖書是不會回應(yīng)這個小名的,盡管昌進(jìn)一直在身邊晃來晃去。他第一次照顧一個女生,或許說是姐姐吧,看起來比自己大個好幾歲。
他仔細(xì)把毛巾擰好水,蓋在對方的額頭,這再正常不過的畫面在賴伯生看來卻覺格外溫柔,溫柔得扎眼。
肖書手離開對方額頭時,就注意到一道堅硬的視線,來自賴伯生。她就坐在床鋪的另外一遍,這些照顧人的事情理應(yīng)是由船上她這個女孩做的,但她就是不想動手,卻沒想到更不愿看到眼前這個場面。
肖書見對方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身上,有點兒別扭。
“怎么?”
賴伯生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盯著對方好久了,假裝理直氣壯地回道:“沒什么?!?p> 肖書隨意笑笑,那調(diào)皮的梨渦又出來了,引得賴伯生又多看了他幾眼。
中邪了。
絕對中邪了。
“你挺愛盯著人看的?。 彼捕⒒厝?,一點都不給女孩面子。
“我沒有!”她依然狡辯,模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那個說是十八歲的女人剛醒來時,還挺安靜。殊不知這一昏迷,她就失去了父親。
“醒來了?”肖書的聲音自帶氣質(zhì),躺著的人也禁不住起來看看說話的對象。
女人上下打量他一會兒,才猶豫著開口說:“我這是在哪兒?”
“船上?!?p> “我爹呢?”她想起來自己昨夜的經(jīng)歷,就要下船找她爹。
肖書有些許不忍,可還是說:“你見不到你爹了?!?p> 女人圓目怒睜:“什么意思?”
“他把你賣了?!毙[眼,這謊話有比真相好嗎?
“不可能!騙人!”她大叫沖向肖書,引來了其他人。
賴伯生剛進(jìn)來時,就見女人抓著肖書撒潑一般胡鬧。女人的指甲掐到少年手臂,畫面不堪入目,可后者卻一聲不吭地承受著。
“住手!”賴伯生拉開她,女人被輕輕一推就摔在地上。
肖書平靜地看了賴伯生一眼,又前去把女人扶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含情緒地問,卻讓賴伯生不好受了,他問這個女人的名字,還輕柔地扶她......
可是地上的女人一時還沒從被自己父親拋棄的謊言中回過神來,她用力拂開他的手,臉上已經(jīng)哭得一塌糊涂。
“你和她說什么了?”伯生意識到情況有點奇怪。
“我只是告訴她事實罷了?!?p> 賴伯生知道肖書不會直接告訴女人,自己的父親已經(jīng)被殺沉湖了。
她不多問了,也扶起女人,“冷靜些,”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或許是感受到他倆沒有惡意,女人終于稍稍穩(wěn)定下來,說自己叫白羊,就是大白羊的那個白羊。
這時昌進(jìn)和三云相互白著眼進(jìn)來了,嘴里還罵咧咧的。
“喲,醒了??!”昌進(jìn)眼最尖,看見女人那張花臉就知道剛剛發(fā)生的大概。
白羊的命運可想而知,不過一切都得看她表現(xiàn)。
“別以為我們是救你的,”三云在這種事上不喜歡繞太多彎子,“除了死,暫時別想離開了。”
白羊還沒搞清狀況,哭喪著臉說:“你們都是什么人?”
這該怎么回答呢?反正不是好人就對了。
“掌握你生死的人。”三云險惡地撕裂嘴臉,“你爹被我開槍打死了”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罪行,其實用不著嚇?biāo)?,可其他人的冷眼旁觀讓他實在不爽,反正充當(dāng)壞人的總是他,賴伯生也從不看向自己。
“所以別問了,不想死的話?!?p> 白羊面容更垮了,心里苦得難受,可似乎自己是入了什么危險的地方,爹都沒了,這一下子她該怎么活下去。
三云轉(zhuǎn)身前看了賴伯生一眼,對方仍是不愿賞自己一眼,他也有些不滿自己的那一槍了......
昌進(jìn)倒是笑得意味深長,也跟著三云出去了,船艙中又只剩下三個人,只聽得見白羊的啜泣聲。
“你們是好人嗎?”兩人聽白羊這樣發(fā)問,心一怵,是嗎?他們這樣自問。
什么是好人?他們目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卻都無所作為,并且在這條不歸路上愈行愈遠(yuǎn),今日又俘虜這樣一個人,親眼看著三云輕而易舉要走了一條無辜的命。
所以這樣的他們,是好人嗎?
“不是?!毙\實地回答了,他們這樣的,配不上好人兩個字。
這兩個字眼太沉重了。
“我先出去了。”伯生不太想看這種畫面,可才邁一步就被肖書拉住,她頓住,男生的手有些繭,卻意外的溫暖。
肖書也未想那么多,自己竟然伸手去抓了對方那一小點的手腕,原以為輕輕一握都怕碎了,卻沒想到那手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
他是有什么毛病?這個時候為什么要拉人家?
她把手抽出來,明明很在意,卻不留痕跡地把手放在一邊。“有事?”
經(jīng)昨夜一場鬧劇以后,賴伯生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雖說即便真將他關(guān)在外面,也不見得就會遇險,可當(dāng)時她不顧安危拉繩救人的時候,那種超越其他女子的果敢,不得不說讓他有了些想法。
方才她不把自己的謊言戳穿,更不會在看重她的三云面前肆無忌憚,這一切都表明其心思夠縝密,事實如此,那么......
他差點有些想和這樣的人同盟,是不是有些妄想了?
見對方那冷漠卻不失怦然的模樣,他猶豫了。
“沒事。”他尷尬地舒了口氣,這種想法還為時尚早?!耙黄鸪鋈グ桑 彼首鬏p松說。
肖書先她一步出去了,伯生暗自輕撫了那仿佛還留著他掌心的粗糙感的手腕,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溢了出來,她看了一眼還在獨自心傷的白羊。
這些所謂的傷心不會長久了,之后的人和事不會允許她有這些多余的感情。而自己呢?這個少年似乎讓自己離這個認(rèn)知越來越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