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活下去
徐城,總兵府。
春風(fēng)依舊,吹皺沈府后園中的荷花池,陽光也一樣明媚,照耀著在荷花池心,那不大的聽雨亭上。
春風(fēng)雖暖,但仍還帶有些涼意,聽雨亭中,也還有不少的陰影。
就如同在亭中喝著茶的二皇子的臉。
茶是好茶,泡得也恰到好處,正宗的雨前龍井,清香四溢。但喝茶的人,卻并不沒見得有什么好心情。
一貫的春日陽光燦爛般的笑容,已在二皇子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鎖的濃眉,和疲倦的眼神。
就連陪他一起,在聽雨亭中坐著的戰(zhàn)神沈醉,也是滿臉的凝重,看不到一絲喜色。
他們已得到霍天仇已到梁沛城的消息,照理說,他們的打虎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應(yīng)該高興才是,只是霍天仇暗中帶來的八千嫡系精銳,卻讓他們憂心忡忡。
看起來,霍天仇好似已預(yù)感到了什么?
若再加上梁沛的謝飛,霍天仇又如同添了一只手臂。
而二皇子所倚重的蕭刺月,卻在幾日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盤棋,二皇子都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走下去。鹿死誰手,也不得而知。
自己當(dāng)初雄心萬丈,智計算盡,原以為能來個請君入甕,快刀斬亂麻。卻不料霍天仇來勢洶洶,以大軍為后盾。若真惹得霍天仇喪心病狂,揮軍做亂,到時候真要民生圖碳。就算殺得了霍天仇,也和自己的原意相去太遠,得不償失了。
更重要的是,霍天仇一亂,他背后的人,還有鷙伏已久,和他相勾結(jié)的其他人,會不會乘此機會,紛紛揭竿呼應(yīng)。如若到了那個時候,豈不要天下大亂,二皇子豈不也成了天下的罪人?
想到這里,二皇子不禁重重嘆了口氣,又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上。
沈醉搖搖頭,忽然輕笑一聲,算是打破了沉默,然后道:“二殿下,真是那么進退兩難么?”
二皇子又嘆了口氣,眼光轉(zhuǎn)到沈醉臉上道:“沈戰(zhàn)神既已看出朱二的心思,可有解決的方案?”
沈醉目光一凝,淡淡道:“世事本無常,二殿下又何必太過憂慮。想那霍天仇,畢竟也是大明臣子,還不至于敢在二殿下面前,太過放肆吧?”
二皇子緩緩起身,慢慢踱步至聽雨亭邊的圍欄旁,看著那一池春水,好半晌才說道:“此次若不能一舉拿下,就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一個不好還可能弄巧成拙,讓霍天仇生出破釜沉舟之意!”
沈醉點頭,又搖頭,也是沉默一陣才道:“只是以我們現(xiàn)在的實力,尚不足已對付霍天仇的八千心腹。霍天仇也算是夠囂張,居然敢調(diào)動如此大軍,奔赴徐城?”
“哼,天高皇帝遠。在他現(xiàn)在的眼睛里,這里根本就是他的地盤。加上朝中有人庇護,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也就玩玩而已!”二皇子忽然大聲道,似乎也已萌生起些怒意。
沈醉也起身,移步至二皇子身后,眼中露出堅毅之色道:“這天下畢竟還是大明的天下,霍天仇再囂張,也不至于敢與二皇子硬來。二皇子別忘了,站在二皇子身后的,還有我沈醉,還有千千萬萬的大明子民!”
二皇子眉頭漸漸開始舒緩,卻又不無失落的道:“可惜蕭刺月兄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又怎么樣了?”
他話音剛落,前院忽然有人朗聲道:“白虎堂葉少謙,求見二皇子,沈戰(zhàn)神?!?p> 沈醉不禁心頭一怔,這葉少謙,何時竟然已白虎堂人自居了?
蕭刺月靜靜矗立于梁沛城外,看著遠處夕陽下的梁沛城?;囊暗娘L(fēng)吹起他額前的頭發(fā),露出他清澈的眼神。
他已經(jīng)聽完丁克的故事,但他的心情卻并不激動。
救丁克的人,正是易容過后的蕭刺月。
丁克的故事雖然血腥凄涼又激蕩人心,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卻又如此普通。
就像他自己,不但失去了獨孤淵這個好兄弟的生命,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不知被人擄到了何處?
自己最初所為的好大哥曾白虎,卻也是如神龍一現(xiàn),奔牛嶺一戰(zhàn)后,再無音訊。
今天能救丁克,可天下間,又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如丁克一般的人,需要去拯救,又有多少個如丁克一般的幸福家庭,被強權(quán)與惡勢力毀滅殆盡,而又家破人亡。
又有多少相親相愛的情侶,如自己和覃青青一樣,勞燕分飛?
他現(xiàn)在活著,就要如同丁克一樣,為了仇恨,為了找出殘害獨孤淵的兇手。
當(dāng)然,他還要找到覃青青,曾白虎。
他豈非又成了另外一個丁克。
他隱去自己的本來面目,易容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是要讓自己藏在敵人的暗處。才能放開手腳,去做自己的事。
當(dāng)然,他也相信,擄去覃青青的人,一天沒有他的消息,也不會對覃青青不利,這樣,也給了他更多的機會和時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蕭刺月在獨孤淵死后的七天里,想到的一個最大膽的計劃。
“恩公,您在想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丁克虛弱的聲音。
丁克的血雖然止住,身上的斷骨雖然已經(jīng)續(xù)上,但還是虛弱得連站都不能站起來。他傷得本來就重,醒來后還對蕭刺月說了很多話,能堅持都現(xiàn)在,也算是有不錯的體質(zhì)了。
蕭刺月轉(zhuǎn)頭,他慘白邪異的臉上,卻有一雙溫暖清澈的眼睛,看著還躺在地上的丁克道:“丁兄覺得如何了?你的傷還需要靜養(yǎng),現(xiàn)在我想把你帶去一個地方,好好養(yǎng)傷,不知丁兄能堅持得住嗎?”
丁克眼眶一熱,差點又有熱淚流下。他本來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但在不經(jīng)意間,被這個救自己的青年,又撥動了自己的感情之弦。
這個看似面貌邪異的青年,自己卻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清澈,就如同天上最耀眼的星辰。他丁克也從這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善良和真誠。
最重要的是,這個青年不但耗費大量精力,再一次把自己從死亡的谷口拉了出來,還用心聽完了自己的故事?,F(xiàn)在,還要不怕麻煩,送自己去養(yǎng)傷。
這個與自己毫無一面之緣的青年,所表現(xiàn)出的人間真情,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融化。
丁克囁嚅的推拒道:“丁克本是該死之人,得恩公相救,已是感激不盡,更無以為報,哪里還敢麻煩恩公!”
蕭刺月哈哈大笑,似要笑出淚來:“丁兄為何該死?依我看來,只有像謝飛這樣的賊子,才該早下地獄。你不但要勇敢的活下去,還要好好的活下去,將來,你才能看到謝飛這個惡棍,應(yīng)有的下場?!?p> 蕭刺月又笑,笑得卻有說不出的凄涼,甚至凄涼得有無盡的邪異:“現(xiàn)在,我們本就是同一類的人。像我們這樣的人,本就該堅強的活著!”
丁克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似乎又看到了蕭刺月心底那無盡的哀痛,就如同是另外一個自己。
他忽然忍著疼痛,抓緊了自己的拳頭,用足力氣說道:“對,我們不但要好好努力活著,還要讓全天下,所有和我們一樣的人,鼓起活著的勇氣!”
他的眼睛里,也煥發(fā)出熱烈的光彩。他滿是扭曲傷疤的臉,也在這個時候,有了久違的興奮和希望!
“好,我們走!”蕭刺月心中一陣熱血激蕩,彎腰抱起丁克,甩開大步,急縱而去。
荒野的風(fēng),在夜幕降臨前,已然更急更冷。但它們,是否又是在,追逐明天的溫暖?
明天,明天又會是怎么樣的呢?
九十九級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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