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戍邊軍,駐扎在鳴鹿城,一座邊塞小城,一座沒什么特點的小城。
將軍府設(shè)在這座城的最中央,一座三層的破敗小樓,后面連著一座光禿禿的莊園,這就是南晉幾代將軍鎮(zhèn)守邊疆十幾年的居所。
每一位在此鎮(zhèn)守的將軍都沒有修繕它的意思,似乎住在這破破爛爛的小樓,是各代將軍不成文的傳統(tǒng),新上任的馮將軍也不例外。
偌大的將軍府內(nèi),只有兩個人,門窗全部關(guān)的死死的,密不透風,府外有兩隊士卒,嚴密巡視。
馮將軍一身戎裝,表情嚴肅,看著居在下座,一名灰袍,有些生氣的問道“聽說,你們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回稟將軍,確實如此?!被遗廴诵⌒囊硪淼鼗卮鸬?。
“當初你可向我保證過,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如今,可莫出了什么紕漏?!瘪T將軍的表情有些玩味,“上面,我可瞞不了多久,如果你們下次辦事還這么不小心,我聽說,那邊的材料好像有些不太夠了,下次的任務(wù)還是失敗的話,你們的身子,就去做材料吧?!?p> 灰袍人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請大人放心,下次,絕對不會失手!”他咬咬牙,不敢想象如果失敗,會是什么后果。
“下去吧,一群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瘪T將軍大手一揮,開始逐客。
灰袍人離開將軍府,從暗處又涌現(xiàn)出兩名灰袍,急切的問道“周長老,將軍怎么說?”
“馮將軍說,如果下次還是辦事不利,我,還有你們幾個,全部要被拿去煉成藥人!”被稱為周長老的灰袍人眼神有些黯淡,他的話,立刻引起其余幾名灰袍人的恐慌。
周長老抬頭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空,這里常年被風沙所籠罩,見得到藍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把那個人派過去吧。”周長老的話有些猶豫。
“那個人若是派出去,后果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長老,請三思!”其余灰袍人紛紛勸阻。
“比起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不如先想想如何把命保住吧,還是說,你們其中有人愿意為教捐軀?”
眾人噤若寒蟬。
“傳我命令,明日將那個人請入大漠,派十名弟子跟隨?!?p> “長老,這樣就行了嗎?”有人問道。
“如果那些人連藥人都能殺死,像我們這樣的人,去再多,也只是給這大漠下,增添一具白骨?!敝荛L老平淡的回答道。
……、
灰袍人走后,從陰影里走出一位高挑窈窕的黑衣女子,表情有些不屑。
“五邪教的一幫飯桶,真該將他們?nèi)繜挸伤幦?!?p> 馮將軍擺擺手,示意她不要生氣,“那群人不過是五邪教擺在明面上的棋子,別指望他們能把事情做的多漂亮,倒是你,你昨天派出的人追查到那兩個進大漠的小道士了么?”
女子搖搖頭,“現(xiàn)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不過算算時間,應(yīng)該快了。幸好我知道五邪教那幫人不成事,特意派出我的心腹手下壓陣,對付那兩個小道士,還不是手到擒來?”
馮將軍點點頭,“現(xiàn)在正值多事之秋,一切去往塞外的身份不明之人,全部不能留,等你的人回來了,立刻來匯報?!?p> “屬下遵旨!”女子得令,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將軍府,真的只剩馮將軍一個人了。
他踱步到窗前,推開窗,一股混著沙土的空氣撲面而來,但是馮將軍卻甘之如飴。
“要開始了。”有人在低聲自語。
……
一望無垠的大漠中,三匹駱駝并肩而行,烈日當空,駱駝寬大的腳掌在沙丘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掌印,又隨即被流沙所吞沒。
慕萍所騎的,是一匹罕見的白色駱駝,駝峰之間披掛著鮮艷的毯子,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精致的鈴鐺,每走一步便叮當作響,在單調(diào)乏味的大漠里,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我說你們啊,好歹是個大男人,還騎著駱駝,怎么連我都不如?”慕萍看著顧流光和允飛虹在駱駝上東倒西歪的樣子,有些不滿。
其實也不怪他們,駱駝雖然在沙漠里走的平穩(wěn),但是無奈行程太長,天氣又干燥,這讓自小在中原長大的兩人怪不適應(yīng)的。
顧流光解下駱駝身上掛著的水囊,蕩了蕩,水還有富余,拔出塞子,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但是內(nèi)心煩躁惡心的癥狀并未好轉(zhuǎn)多少。
“你這樣喝水,一會胃會受不了的?!蹦狡忌頌樵诖竽镩L大的人,警告顧流光。
顧流光擺擺手,喝水雖然解不了內(nèi)心的燥,但起碼會讓腦子冷靜一會兒,在這么下去,他還沒找到老道人,就要先在這大漠里瘋掉,至于胃會怎么樣,跟現(xiàn)在比起來,不值一提。
“慕姑娘,還有多久啊?!北绕痤櫫鞴?,允飛虹的情況要糟糕的多,本就怕熱的他,頂著烈日,雖然找慕萍要了頂帽子,但是仍舊無濟于事,渾身的道袍被汗水濕透,兩條胳膊無力地耷拉著,眼睛都有些向上翻的趨勢。
“快到了,別催!”慕萍不耐煩地回答道,“話說回來,你們找那個古怪的老道士干什么?”
“額….呵呵,慕姑娘,這是師門機密,恕不能告知?!鳖櫫鞴庾鲑\心虛的回答道,為什么做賊心虛?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執(zhí)法長老直說把密信交給老道人,至于老道人在哪,為什么給他送信,長老一概未提。
“哪有這么坑弟子的??!”顧流光心里頗有微詞。慕萍聽后,哼了一聲,顧流光的話,她只當放屁。
……
“全部處理完了?”殘疾老頭兒看著陸道人,他長劍上的血還未干。
“最后幾個,全部解決了?!标懙廊巳∠聮煸陂T口的一塊破破爛爛的抹布,擦凈劍上血跡,“那些人倒是嘴硬的很,什么都沒說。”陸道人語氣有些疲憊——在大漠里奔波追殺了一天一夜,任誰來都有些吃不消。
“不過我還發(fā)現(xiàn),有兩個小同門也來到這兒了?!?p> “看來你的宗門已經(jīng)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那你和他們相認了么?”老頭兒的語氣有些調(diào)侃。
陸道人搖搖頭,“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候,還有一隊人在跟蹤他們,并未和他們接觸,聯(lián)絡(luò)了綠洲客棧的那幾個人,交與他們處理了?!?p> “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們,你是他們的陸長老呢?”老頭兒臉上露出譏諷神色,今天的他,有些無聊,撩撥一下這個每天板著臉的木頭人,也是有趣。
“沒必要,該告訴的都告訴他們了,其余的,我也不清楚,待到查出來什么,我自會聯(lián)系他們?!?p> “你還是怕了?!?p> “你不懂?!?p> ……
鳴鹿城外,一隊人馬蓄勢待發(fā),全部身著灰袍,排成一列整齊的隊伍,隊伍末尾,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大鐵籠,用紅布蒙住了,看不到里面裝的是什么,只是不時從里面?zhèn)鱽硭缓鹇暎铌犖槔锼匀?,都人心惶惶?p> 周長老走到籠子旁邊,臉上凝重的能滴出水來?;\子里關(guān)的東西似乎是察覺到有人接近,嘶吼聲小了不少。
“他一定要嚴加看管,不得懈??!”
隊伍中人皆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們深知,籠子里所關(guān)著的,哪里是人,簡直是一頭野獸,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哪怕是在清醒著的時候,也是一頭吃飽的野獸,爪子隨便撓一撓,便能奪取性命。但是比起被籠子的里惡獸,還是站在面前的周長老,更有威懾力,眾人皆低頭遵命。
“好了,事不宜遲,出發(fā)吧?!敝荛L老點點頭,隊伍宛如一只長蛇,向大漠深處蠕動前進。
周長老臉上的嚴肅隨著隊伍的遠去,變成了陰冷,他心里清楚,這只隊伍的其他人,只是祭品,鐵籠中那人的祭品。
隊伍行進的不緩不急,遠離鳴鹿城后,不管走多遠的路,都像是原地踏步,周圍永遠都是一模一樣的風景,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迷失。
行至正午,隊伍找了一處地勢平緩之處,稍作休整。隊伍領(lǐng)頭人,是個莫約二十歲的年輕人,身材被嚴實地裹在灰袍里,僅露出大半張臉,上面紋著古怪的花紋。
他命令隊伍休整半個時辰,眾人全部席地而坐,掏出水囊和胡餅,補充體力。年輕人走到籠子前面,想要掀開蓋在上面的紅布,被看守籠子的人所阻止。
“大人,長老有命令,現(xiàn)在不能讓它見光?!?p> 年輕人露出一絲不爽,但并未說什么,拍了拍看守的兩人的肩,換上和藹的語氣,“你們也累了吧,歇會兒吧,我還有些力氣,我來看守?!?p> “大人,這……似乎不太合適吧?”看守有些左右為難,一邊是他們的直系上司,一邊是長老的命令,夾在中間,實在難以做出回答。
年輕人似乎看出了看守的難處,笑了笑,替他做出選擇,“放心吧,長老的命令我絕對會遵守,方才我只是好奇,我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笨词芈犃?,便不再為難,退到一邊。
年輕人坐在籠子前,籠子里嘶吼聲被磨牙聲所取代,他知道,這是籠子里那東西餓了。餓了就要吃,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有錢人吃肉,沒錢人吃菜,但是這一位的食材,想起來,年輕人渾身直冒冷汗。
被曬的干干的胡餅難以下咽,即使就著水,一不小心也會卡在嗓子眼,每個人都在專心的和手中的餅做斗爭,沒人往這望,包括那兩位看守。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根鐵絲,另一只手在籠子上四處摸索著,用自己的身體做遮擋,沒人看得見。
“這是你們長老的吩咐嗎?”籠子里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全然想不到,這和方才發(fā)出嘶吼聲的主人居然是一個人,年輕人被這聲音嚇出一聲冷汗,差點叫出來,但是手上的動作全然沒停。
終于,年輕人摸到他要找的東西——一把大鎖,正是鎖住籠子的那一把。那溫和的男聲又傳到他耳朵邊,維持在剛好兩個人能聽到的大小,“你這是何意?你不是五邪教的人?”男聲中多了一絲疑惑,“若你不回答,我可要喊出聲了?!?p> 年輕人剛剛把鐵絲插進大鎖,就聽到這樣的話,心中有些急躁,但是絲毫不敢懈怠,“大人,我知道您在籠子里憋的難受,特地放您出來透透氣?!?p> “透氣?哈哈哈哈!”那聲音的主人似乎被逗笑了,“他們會放我出來透氣?你到底是誰?”
籠子猛地一個顫抖女,雖然弄出的動靜不算大,但是作為警告,已經(jīng)夠了。
“回大人話,小的的確是五邪教的人?!蹦贻p人只得說出實話,“長老這次叫我們?nèi)⒁粋€人?!?p> “那這和你現(xiàn)在的行為有什么關(guān)系么?”籠子里的人一下子來了興趣,追問道。
“該死,這鎖怎么這么難開!”年輕人心里暗暗罵道,但是嘴里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問題,“大人有所不知,這次要殺的人可不簡單,我們先派出去的幾名藥人全部被他所斬,連去打探消息的一隊人到現(xiàn)在都毫無音訊?!闭f到這兒,他露出一絲苦笑,“讓我們?nèi)?,不是送死嗎??p> “哦?那你為何不偷偷離開,而是選擇將我放出來?”
“隊伍中不乏對長老忠心耿耿之人,若我選擇離去,他們必定會立刻派人通知長老,現(xiàn)在鳴鹿城里都是我們的人,這樣回去,必定會被他們所抓獲,后果不堪設(shè)想??!”
“所以你就選擇了,借,刀,殺,人?”籠中人的聲音顯的有些興奮,“你不怕將我放出來,第一個目標就是你?”
年輕人嘿嘿一笑,“我既然敢放大人出來,自然有法子抵擋片刻,等大人吃飽了,想必也不會對我這個小嘍啰感興趣?!?p> “你可真有意思?!被\中人拋下這句話便不再出聲。
“咔—噠”
大鎖應(yīng)聲而開,年輕人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包灰褐色粉末,同時頭也不回地往遠方跑去。
隊伍中其他人還沒搞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看見籠子門被緩緩?fù)崎_,從里面走出一個衣衫破爛,臉上沾滿血污的男人,身材高大,布滿傷疤,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垂在臉上,可是氣質(zhì)卻像個鄉(xiāng)村教書匠。
男人走出來后,看著一眾望向他,神情緊張的五邪教弟子,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今天,可以飽餐一頓了?!?p> 五邪教弟子聽到這話,立刻抽出手邊武器,嚴陣以待。男子抬起手腕,上面曾經(jīng)綁著一對手鐐,但是現(xiàn)在只剩下兩只光禿禿的鐵環(huán),上面滿是牙印。
男人動了,速度快到連人眼捕捉不過來,帶起一陣黃沙,五邪教弟子早已結(jié)好陣法,等著男子沖進來。
正是當日對付司朔所用的天罡地縛陣!
此陣法,結(jié)陣之人越多,威力越強,若是有二十人以上結(jié)陣,就是一支百人的軍隊,也未嘗不能一戰(zhàn)。
但是此陣只有九名弟子。
戰(zhàn)場呈現(xiàn)一邊倒的局勢,他們也并不是當日迎戰(zhàn)司朔的精英弟子,都是早早被放棄,跟在長老邊打下手的“廢品”。
男子手上的鐵環(huán),成了他最堅固的盾牌,每有危險迫近,都會被這其擋下,每擋一次,鐵環(huán)上面就多出一絲裂紋。而男子的拳頭,雙腿,甚至牙齒,成了最恐怖的武器!
一名弟子躲閃不及,男子一腳踢來,腦袋像是被錘爆的西瓜,四散開來,其余弟子大驚失色,但是男子并未立刻對他們發(fā)起攻擊。
他蹲了下來,撿起那名弟子所用的長刀,劃開衣服,剖開胸膛,從里面掏出一顆還冒著熱氣,血淋淋的心臟!
男子還特地把心臟放在手上,向其余弟子展示一番,隨后,一口咬下!
血漿從他嘴中爆開,一顆皮球大小的心臟,在他口里,就像一個蘋果,一個梨,被他消滅干凈,男子臉上還掛著回味無窮的表情。
“可口的開胃菜。”男子吃完,也不顧手中滿是鮮血,擦了擦嘴角,“到你們了!”
少了一名弟子的天罡地縛陣,加上已經(jīng)被嚇破膽子的眾人,哪里抵擋地住男子!在又付出了兩名弟子的代價后,他們選擇了最明智的一條路——逃!
但是,哪里逃得掉?漫漫沙丘,毫無遮擋,五邪教弟子標志性的灰袍在男人眼里,就像是老鷹眼中的小鼠,無路可逃!
男人沒有立刻追上去,獵物全部跑散,然后再孤立無援中逐個擊破,慢慢玩弄,讓他們在無盡的恐慌中一個接一個地死去,這才是獵人真正的樂趣所在。
站在沙丘上,男人如狼的目光,睥睨天下!
慘叫聲在大漠中此起彼伏地傳來,沒有任何能遮擋的東西,意味著聲音也能夠傳的很遠,每當遠方傳來一絲慘叫,余下的五邪教弟子心中的恐懼便加重一分,死亡的威脅就像一把倒懸在他們頭頂?shù)睦麆?,時間每過一分,利劍便下垂一寸。
男人的刀剖開最后一名弟子的心臟,給這場屠殺劃上句號。男子身上早已被血污所覆蓋,滿是黃沙的大漠里,一個渾身鮮血的人站在那兒,格外扎眼。
將心臟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男子臉上滿是享受的表情,血為飲,心當食,這就是他的食譜。
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心臟被他全部吃完,男子打了個飽嗝兒,有些意猶未盡。
“吃完了,該干些什么呢?”他看了一眼四周,仍是無盡的飛沙,他有些無趣。
“既然五邪教把這么多人獻給我,不如就順手幫他們把這件事給做完吧?!彼哪抗怄i定,正是那個年輕人逃走的方向。
接近鳴鹿城,年輕人的心情格外放松。他自小便進入五邪教,因為機靈和會做事而被賞識,但是后來又因為既無武學(xué)天賦,也不擅長藥毒,而被下放,淪落到管理外門弟子,但是這些年,他利用五邪教的身份,斂了好些金銀,這次回來拿回錢,進入中原,改頭換姓,做個富家翁,不失為一條路子,只是在去往中原的路上,必須經(jīng)過鳴鹿城,這一點他倒不擔心,他早就和守城衛(wèi)士打過招呼,送了些銀錢,進城出城,他們不會為難自己。
正當年輕人想著以后要娶幾房小妾的時候,耳邊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小伙子,你可知道你們原本是要往哪兒去?”與普通路人問路沒什么差別,但在年輕人聽來,像是催命的呼喊!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男人渾身沾滿鮮血,站在他背后,一陣腥味熏的他胃里翻江倒海,看見年輕人轉(zhuǎn)頭,男人“憨厚”一笑,露出兩排黃中泛黑的牙齒。
“您…您問這個作甚?”年輕人不算蠢,既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說明那些五邪教弟子,早已命喪黃泉,據(jù)教中人所說,他吃飽后還算好說話。
“當然是幫你們教做完該做的事啊?!蹦腥嘶卮鸬溃置偷販惖剿砩?,仔細嗅了嗅,濃郁的血腥味讓他直翻白眼。
“茱萸?”年輕人身上一股辛辣又帶些清香的味道讓男人的鼻子癢癢的,很是難受。
“這就是你說的,能擋住我片刻的法子?”
方才放出男人的時候,年輕人往自己身上撒的,正是茱萸粉,教中人曾說過,他很討厭這種味道。
“大人,我們要去的地方正是那兒?!比讨鴩I吐的欲望,年輕人用手指指了指北方,“一直往北走,大概三個時辰,我們的人就是在那里消失的?!边@一點上,他沒必要騙男子,叛逃后,他對五邪教其實還是懷著一絲絲愧疚,這么做,正好將那點愧疚所補償。
男人退后幾步,年輕人頓時覺得那讓人難受的腥味少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問向正往北方眺望的男人“大人,我可以走了嗎?”
男人點點頭。
年輕人如獲大赦,但并未馬上轉(zhuǎn)身離開,口里還說著“多謝大人開恩,小的沒齒難忘!”恭維話反正不要錢,多說幾句又何妨?
一柄尖刀,將年輕人扎穿,男人還保持著抬手擲刀的姿勢,“為…什…么…”年輕人有些不解,他明明都點頭了啊,為什么不放過自己呢?我還有好幾房小妾沒有娶呢?
年輕人的意識慢慢模糊,男人走到他身邊,一臉奇怪的望著他,“我只是點頭,可沒說過要放你走???”
“還有啊,你的情報有誤,并不是茱萸能擋我片刻,而是這是我最討厭的味道??!”
“這可是最能激怒我的味道?!蹦腥藧汉莺莸卣f道,并沒有剖開他的胸膛,像他對待前面幾名五邪教弟子一般,那股濃郁的茱萸味道,讓他的心情變的很差,他需要新鮮的,沒有異味的血肉。
……
“長老,讓那小子領(lǐng)隊,不會出什么問題嗎?他這些年一直暗中借我教之名,行窮奢極欲之事,若不是念在往日為我教做出貢獻的情分上,早將他煉做藥人了,這種大事,交給他來主導(dǎo),真的能成嗎?”周長老身邊一位灰袍問道。
“誰說這件事是由他來主導(dǎo)的?”周長老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聽到旁人的話,眼皮子都沒抬,回答道。
“不是由他來主導(dǎo)???可是您在出發(fā)前明明說過,隊伍中的弟子全權(quán)由他調(diào)度指揮?”那人有些不解。
“我還說過,這一隊弟子,全都是獻給那個人的祭品,他那點小心思我如何會不知道?”
“今日的城防我找馮將軍調(diào)換過了,告訴他們,如果有看見五邪教中人從塞外進城,當場格殺!”周長老顯得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旁人還是不知甚解。
“現(xiàn)在就看那個人的了?!敝荛L老沒做多余的解釋,喃喃自語。
……
“到了到了!”慕萍驚喜的聲音吵醒在駱駝上昏昏欲睡的顧流光,他連忙推醒同樣趴在駱駝上的允飛虹,同時眼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座破舊的土坯房坐落在不遠處。
“就是那兒么?”
“怎么,你還懷疑我給你帶錯路啦?”慕萍有些不滿,從白駱駝上一躍而下,“下來走兩步,清醒一下吧?!?p> 顧流光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卻險些被駝峰絆到,慕萍見狀,偷笑起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臉,滿是汗水干后油膩的感覺,一手牽著駱駝,不一會兒,就到了房子門口。
慕萍努努嘴,示意現(xiàn)在輪到他們了,自覺站在一旁,允飛虹走上來,和顧流光一同站在門外。
顧流光沒有立刻敲門,看著腐朽的不成樣子的破舊木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師兄,該敲門了?!痹曙w虹小聲提醒。顧流光回過神,剛剛伸出手,卻聽見門內(nèi)傳來聲音。
“直接推門進來吧?!?p> 兩人推門而入,慕萍緊隨其后。
坐在正對大門的就是那個殘疾老頭兒,三人見到老頭兒的身體,都有些震驚,“這人,是怎么活下來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想到這個。
殘疾老頭兒哈哈一笑,“隨便坐,隨便坐?!闭Z氣甚是客氣,顧流光的眼睛望四下瞅了一遍,并未發(fā)現(xiàn)有老道人的身影。
“你們是來找老陸的吧,別著急,他應(yīng)該一會兒就回來?!崩项^兒看出顧流光的想法,熱情地解答。
“你,是誰?”顧流光想弄清面前這個五體不全之人的真實身份。
“我?”老頭兒一愣,隨機哈哈大笑,“我是一個該死的人?!?p> “奇怪的人?!鳖櫫鞴庀胫?,又問道,“你和老道人是什么關(guān)系?他去哪兒了?”
“什么關(guān)系?”老頭兒的表情有些玩味,“我和他曾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現(xiàn)在,是在這兒茍活的兩條游魂?!?p> 顧流光還想繼續(xù)追問,但是話頭已被老頭兒扯開,“哎呀,你就是那個誰,慕飛羽的女兒吧,都長這么大啦!你爹以前抱著你來這兒的時候還是個小肉球。”
慕萍有些驚訝,這老頭兒居然認識她,“老先生,”,她的語氣變的恭敬,“您和我父親是舊識嗎?”
“舊識算不上,但是你父親和那老陸倒挺聊得來的?!崩项^兒回答道。
“那您一定知道是誰殺了我父親吧,老先生,請您務(wù)必告訴我!”慕萍的語氣一下子變的激動起來。
“你想知道是誰殺了你父親?”老頭兒沒多少肉的臉皺起來,似笑非笑的問道。
“先告訴你,直接殺死你父親的人,已經(jīng)被陸老頭兒,和你父親兩個結(jié)拜兄弟給收拾掉了?!?p> “這么說,幕后還有人在操縱?”少女很敏銳地聽出了老頭兒的弦外之意。
“你確定要聽?”
“請老先生告知于我!”慕萍的表情很是鑒定。
“來來來,你湊過來,我偷偷告訴你?!崩项^兒一臉壞笑。
慕萍二話不說,走到老頭兒身邊,將耳朵湊了過去,顧流光和允飛虹同時繃緊神經(jīng),生怕老頭兒兒突然暴起傷人,
擔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老頭兒俯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慕萍的臉色變的蒼白。
“怎么可能,那種身份的人,為何會和我父親過不去?老先生,其中是否還另有隱情?”
“其余的事情,我確實知道一些,但是還是等陸老頭兒回來親自告訴你,或者回去問你兩位叔叔吧?!闭f完,殘疾老頭兒便不再理會慕萍。
慕萍的雙拳頭緊緊攥著,顧流光有些擔心的湊過來,輕聲問道,“你沒事吧?!?p> 她搖搖頭,只是有些無奈地垂下眼瞼——老頭兒說的那個名字,名聲太響,來頭太大,大地將她從記事起一直燃著的怒火和仇恨,一下子澆滅一大半。
“你們先在這里坐一會兒吧,陸老頭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有什么問題,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就行?!崩项^兒指了指角落處幾張布滿灰塵的凳子。
雖然,他不一定會回答你們。老頭兒在心里補充一句。
顧流光向老頭兒鞠了一躬,走出房門,看著遠處的天空。
罕有云彩的大漠,今日天邊居然多了幾片薄云,夕陽的余光,透過云彩,染成鮮艷的血紅色。
允飛虹也跟在他身后,看著遠方,感嘆道“真漂亮?!?p> 是啊,真美,只是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