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翊看著這一幕,靜默無言,悄聲站在一邊,眸色愈發(fā)深沉。
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還好,如今她們都好好的……
姚婧瀾握住姚夫人的手的一瞬間,就匆匆探過了她的脈,繼而微微松了一口氣?;謴偷貌诲e,毒解得快,沒傷到根本,如今余毒基本已清,剩下的就是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了。
可姚婧瀾知曉情況,寧國公和姚云翊兩人卻毫不知情,于是她只好看著寧國公又一次從宮里請來太醫(yī),為姚夫人復診。
這次不是宋太醫(yī),宋太醫(yī)年紀大了,若不是上次情況危急,想必他那時就不會來,如今只是簡單地復診,自然不用他再親自來一趟。更何況,據(jù)說陛下這段時間對承乾宮那位貴人寵愛的很,宮里所有的太醫(yī)幾乎都圍著那位娘娘和她肚子里的龍?zhí)ゴ蜣D兒,又哪里放心讓宋太醫(yī)出宮?
從太醫(yī)口中聽了姚夫人的狀況,寧國公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他看了看眼前說說笑笑、十分融洽的母女二人,卻只尷尬地杵在那里。半晌,寧國公實在有些待不住了,只好出聲,帶著三分忐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既然夫人無事了,那我也放心了,夫人好好休息,我改日再過來看你?!?p> 他本以為姚夫人不會理會他,轉身就要離開,誰料卻突然聽到身后一道輕微且虛弱的聲音道:“改日是哪日?”
這下不光寧國公,就連姚云翊和姚婧瀾俱是一愣,有些驚愕地看向姚夫人。
有生之年,他們倆竟然能看到娘主動對爹答話?!
這簡直不亞于天上下紅雨!
“那個……那個……”寧國公無措地看向姚婧瀾、又看看姚云翊,似乎希望他們給自己點兒提示。
然而此刻,這兩個人也絲毫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狀況,又如何能給他回應?
見他如此艱難地囁嚅了半晌也沒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姚夫人輕笑一聲,“好了,我隨口一說,老爺別當真?!?p> 寧國公聞言有些焦急地脫口而出道:“怎么能不當真?”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么,下意識地去看姚夫人,就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我,我是說,我……每日都來!”
靈光一閃,寧國公突然會意,如此道。
姚婧瀾和姚云翊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父親果然上道,雖然有時候抓不到點子上,但終歸還是可以的嘛!
姚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繼續(xù)這個問題,反而道:“翊兒,你無需擔憂,我好著呢?!?p> 她沒忽略姚云翊進來時臉上那激動、緊張的神情,想必這幾日他同瀾兒一樣也是掛心的不得了吧?只是終究已經(jīng)是個少年郎了,若是她再像對待瀾兒一樣將他摟進懷中溫言安撫,不僅不像個樣子,就是他自己也定然不會接受。
姚云翊聽到姚夫人問話,心頭一緊,恭恭敬敬地道:“是,母親醒來就好。”
姚夫人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她這兩個孩子,一個從小纏自己纏的緊,一個卻又太過獨立,總是有些拘謹。她從前還想過,若是讓他們倆的性子能稍微勻一下就好了。
回到院中,姚婧瀾倒頭就躺下了。這幾日她一直緊繃著一根弦,就連晚上就寢也睡不安生,幾乎從沒一覺睡到天亮過,這對于以往幾乎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被方嬤嬤叫醒的她來說,簡直就是難以想象的。
她胡亂地倒在塌上,不出一刻,就陷入睡夢之中。
方嬤嬤看著她臉上的疲倦,心疼的不得了。就連環(huán)兒想叫她起來用晚膳,也被方嬤嬤攔下了。
“別叫了,讓小姐睡一會兒吧,這幾日實在是累著了?!鲍i兒看一眼滿臉疲憊睡著的人,沖環(huán)兒搖了搖頭輕聲道。
月半中天之時,姚婧瀾才醒過來。
屋內(nèi)漆黑一片,想是方嬤嬤覺得她可能會一覺睡到天亮,反而沒給她留燈。
她醒了醒神,走到窗邊,看著澄澈的月光有些入神,恍然想起,那個人……此時正在距京城幾千里外的地方,面對險境。
說是險境真的一點兒都不為過,她深知,在生存本能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將變得不重要,道德、自尊、倫理……這些會顯得單薄而脆弱。
她不知道,面對一群被饑餓逼迫的喪失理智的災民,他會遇到什么樣的危險。
眉頭緊鎖,姚婧瀾思前想后半天,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可是……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她為何要掛心他?!
再說,那人如此精明,向來不是個簡單角色,又怎會不能保全自己?他既然敢去江淮,想必就會有應對之法吧?
雖然這么想,可她一顆心仍然有些惴惴,前幾日因為母親的事她無心想起,如今松懈下來,有了那功夫,就免不了要想到一些……
第二日一早,清云為她挽發(fā)時似是無意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世子的傷好的怎么樣了……”
聲音極輕,卻準確無誤地飄進姚婧瀾的耳中,她眸光一動,“清云,你方才說什么?”
“???奴婢……沒說什么?!鼻逶瓶戳怂谎?,垂眸道。
“我叫你再說一遍!”姚婧瀾轉身,眸光凌厲。
“是,十一說的。他說世子殿下在南邊遇到死士偽裝的山匪,受了傷。奴婢只是,只是有些擔心……”說完,她試探著看向姚婧瀾,發(fā)現(xiàn)她面上并無什么表情。
“以后若想讓我聽見些什么,直說無妨,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不要自作聰明!”她冷聲道。
清云一愣,連忙跪下,急聲道:“小姐恕罪,是清云多事了。清云只是想著,小姐興許會掛心世子殿下,所以才……”
姚婧瀾漠然地看她一眼,“你起來吧,下不為例。我希望你記住,如今誰才是你的主子。有二心的人,我從來不用!”
“是,是!奴婢記住了!”清云幾乎驚出一身冷汗來,她確實是小瞧了小姐,才做出這樣的糊涂事來。想來也是,世子看上的人,心智自然不會差,又豈能容許她一個婢女在她面前耍心思?
何況,小姐說的的確不錯,換做任何一個人,也不能容許身邊侍候的人懷有二心,今日的事,著實給她提了個醒。
姚婧瀾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神色緩和了些,她知道清云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本來她也沒指望如今在清云清溪心里自己就能越過秦昭衡去,畢竟她們伺候秦昭衡許久,想必對他忠心已經(jīng)成了本能,只是她可以給她們適應的時間,卻不代表她能容許她們一直這樣!如今適時地敲打一下,只希望她們能有分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