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了朝,寧國公就忙不迭地趕回了府,就連大將軍請他喝酒他都婉拒了。
一只腳跨進朱紅大門,寧國公突然頓住了,側(cè)身悄悄對一旁的護衛(wèi)道:“過會兒若是有個自稱唐浩的年輕人來府上拜訪,就請他進來?!?p> 寧國公昨日剛打點好,雖說驍騎營不許將士隨意出入,可對也曾帶過兵打過仗的他來說,讓驍騎營的劉都統(tǒng)放個人出來,也不是什么難事。
唐浩直至到了寧國公府門口,還有些茫然,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來做什么的,只是昨日在校場上,他正和一群兄弟操練著,突然參領(lǐng)大人就把他叫進了營帳內(nèi),一向板著臉的參領(lǐng)竟一改往日的冷漠倨傲,反而和顏悅色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唐浩,你明日去寧國公府一趟,可得好好表現(xiàn)?。∵@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大運氣,竟被你這小兔崽子給撞上了!”
那張因歷經(jīng)風(fēng)霜而提前蒼老的臉上的笑容讓他至今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在寧國公府門前站了許久,他咬了咬牙,終于走上前。果然,門口的護衛(wèi)盡職地將他攔下,問了姓名,可聽聞他叫唐浩之后卻二話不說讓他進了去。
他提了一口氣,被人引到前廳,一眼就看到一個白衣錦帶,風(fēng)林玉秀的中年男子端坐著,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那位尊貴的大人物,也是指名要見他的人。
“卑職見過國公爺?!彼欢Y,不卑不亢可只有他知道,此時他正因為緊張而有些腿抖。
寧國公不咸不淡地掃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面上無甚表情,實則心下已經(jīng)連連點頭,果然不錯,長得如同那畫像上的一般,豐神俊朗、英武挺拔,還帶著一股子從軍之人的爽朗,一看就合自己的脾性!
“嗯,不必多禮,坐吧?!?p> 唐浩愣了一瞬,而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寧國公的下手,“敢問國公今日命卑職前來有何要事?”
“也沒什么要事,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寧國公聞言露出一絲笑意,對這個年輕人有了些好感,他自然就決定要說話客氣些。
唐浩有些不解,他一個六品校尉,國公這樣的人物要見他,怎么會是“隨便聊聊”?想到這兒,他愈發(fā)緊張,身板兒挺的筆直,幾乎要與椅背平行,一雙手放在分開的兩膝上,因為緊張而把衣袍搓弄得甚至有些皺,簡直坐如針氈。
寧國公看在眼里卻以為他當(dāng)真是有“行如風(fēng),坐如鐘”之風(fēng)儀,不由有些矜傲,心里想著:“我就說吧,夫人還說文人講究儀態(tài),武將魯莽,不重儀表,可看看人家唐浩,也絲毫不差嘛!反而比起那些文人更挺拔,多好!”
怎么說呢,若是讓唐浩知道肯定要汗顏,這可真是誤會大了!
“唐浩,我聽聞你家中只有并無兄弟姐妹,如今只有令尊健在?”寧國公輕咳一聲,試探著開口。
唐浩點了點頭,心中疑問更大,為何國公詢問起自己家中都有什么人?還知道的這么清楚?
唐浩不是個傻的,瞬間就起了戒心,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去想各種可能。
在否定了數(shù)個他能想到的緣由之時,寧國公又問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有些關(guān)于他自己,有些關(guān)于道義,有些關(guān)乎用兵之道,有些聽上去倒是奇妙的很,有些機巧,能看人聰穎與否……
過了半晌,寧國公突然語氣溫和地問:“那不知你可有婚配?若是還沒有,你看我家顏兒如何?顏兒雖是庶女,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通情達(dá)理,善解人意,樣貌也是極佳的,不必京城里的這些個嫡女差……”
唐浩聽到前兩句話目光就呆滯了,只覺得自己怕不是發(fā)了夢?要不然怎么能有一日會有國公坐在他面前笑吟吟地問他要不要娶國公府的女兒?
“唐浩?唐浩?”寧國公蹙了蹙眉,這小子怎么沒反應(yīng),難道是不樂意?可是不應(yīng)該啊,他既無婚配,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怎么?你不樂意?難道是已有心上人了?”難道是已有心上人,卻沒跟任何人說過,所以沒能探查出來?
“不是不是?!碧坪瓢底院萜俗约阂话?,感覺到疼痛之后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是真的,國公大人是真的想把女兒許配給他。
俊臉上涌上狂喜,他激動道:“卑職只是擔(dān)心,卑職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姐?!?p> 寧國公這才露出滿意地神色,“不會,既然尋你來,自然是不看重這些的。你也不必在意,人貴在風(fēng)骨德行,能憑自己的能力掙得功名,在我看來,原比那些靠祖蔭混得一官半職的紈绔要強上百倍。”
唐浩聞言連連點頭,此刻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服這位國公大人,得他賞識,他如遇伯樂。
寧國公站起身來,唐浩見狀也趕忙站起身。
“好”,他重重地拍了拍唐浩的肩膀,笑道:“若是愿意,改日就來府上提親。”
“是!”唐浩狠狠地點了點頭,一雙眸子黑亮如星。
“對了,若是有機會,我下次把顏兒叫出來讓你偷偷見上一面。我跟你說啊,真不是我夸,我這女兒當(dāng)真出落的極美,蘭心蕙質(zhì),溫柔善良還孝順……”寧國公自覺事情談妥,不知怎么,竟隱隱有些成就感(大概是做媒成功的喜悅),頗有些激動地喋喋不休起來……
唐浩也是太過激動了,他一向冷靜,就算兩軍對陣、身處陣前,他也是鎮(zhèn)定自若的,今日難得如此。若是他沉靜下來一想,自然能明白其中的不對,雖講究男女有別,可南秦對女子尚算寬容,若是締結(jié)姻親,總也得讓男女二人見上一面,如今這般連見面都不曾有就讓人來提親的,當(dāng)真不多。
更何況,雖說寧國公今日叫他來想必是已經(jīng)提前了解考察過他的人品性情,但也不至于見這一面就讓他提親了。
傻小子唐浩高興地聽寧國公講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這……我還沒與父親商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家父不同意該如何是好?”
寧國公卻絲毫不意外,反而氣定神閑地?fù)u了搖頭,輕笑道:“無妨,你回家去同令尊商議一下,若是令尊答應(yīng),再來提親也不遲……”
“嗯。您說的是!”唐浩頗以為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回去告訴父親了。想到這兒,他急忙同寧國公告辭。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某國公唇角微微掀起,雙眼微瞇,笑的活像只老狐貍。怎么會不答應(yīng)呢?他可是特意去說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