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在坎特博雷堡里,女主人低喚了一聲。
這個瞬間電光無聲的橫過天空,照亮了漆黑的夜。她的丈夫正靠在窗前,出神的凝望著教堂上卷云翻滾的天空,心神恍惚的想著什么。聽到她的聲音時他猛然震了一下,仿佛從某種奇特的失神狀態(tài)里驚醒過來。西澤爾臉色蒼白地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蒼白中藏著致命的嫣紅,眼里隱約有某種火焰,握著文件的手在微微顫抖。
“今天,教皇賜給你一杯酒?!奔児鞯吐暤溃笆翘K薩爾帶來的。”
“怎么?”他眼神凝聚起來,心里那種不安更加劇烈了。
“我已經(jīng)替你喝了它?!彼⑽⒌男?。
酒杯從他手里跌下,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砸的粉碎。
有種巨大的力量迫使男人從座椅上站起來,沉默的注視著女人,他在一瞬間明白了女人話里的含意。他的妻子面頰嫣紅,美麗如他們在坎特博雷堡結(jié)婚的那一日,而他知道那是含砷的劇毒導(dǎo)致的,那些毒藥藏在酒里,現(xiàn)在正在他妻子的血管里飛速流淌,讓她的心跳加速,而神經(jīng)漸漸麻痹,血液在最后的歡騰中把血色帶到她的面頰上。
原純微微的笑著,眸子微微發(fā)亮,似乎是在挑釁。而后她扶著一旁的立柜,虛弱地緩緩跪下,像是失去了半邊翅膀的蝴蝶似的。
西澤爾上去抱住她,感覺到懷里的身體干燥發(fā)燙。他凝視著那對微笑的發(fā)亮的眼睛,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是麻木了還是怎么了,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女人就要死了。這樣一個女人,不該總是那個危險的盟友、可惡的妻子和冷言冷語的伙伴么?西澤爾已經(jīng)不記得多少年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熟悉了認可了接受了這么一個女人在他的生活里,就像是先天生在嘴角的痣那樣,令人煩惱,卻無法舍棄。
他試圖撕開女人緊繃的胸衣來幫她透氣。
原純按住了他的手:“沒必要這么做,我把后面的帶子割斷了。”
西澤爾往她腰后面摸去,確實,她用劍割斷了裙子后面束腰的絲帶,否則她可能在走到這里的路上已經(jīng)因為呼吸衰竭而倒下。
“我去叫醫(yī)生……”西澤爾說。
原純搖了搖頭:“你很懂藥物,蘇薩爾也懂藥物,我沒有機會了。你也不想讓人知道你的妻子喝了教王送來的酒后中毒而死,對么?”
“可是你就要死了……”西澤爾把她的頭抱在自己胸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了。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擺脫了虛弱,他獲得了軍隊獲得了同伴獲得了整個翡冷翠下等階層的支持。可是現(xiàn)在他發(fā)覺自己根本沒有擺脫那個名叫“虛弱”的魔鬼,他什么都不能做,而他懷里的女人就要死了。
“這是大舉進攻的開始,”原純看著天花板,她討厭在這個時候看丈夫那對漆黑的眼睛,像是臨別時神情的對視?!疤K薩爾不會滿足于這個結(jié)局,吃草的狼,會被吃肉的羊吞噬……”
她拉動嘴角邪惡的笑著,她想像著丈夫此時的神情,可是她的眼睛已經(jīng)花了,無法聚焦,她什么也看不清,呼吸就要接不上來了,像是巨人的手掌按在她的胸口,把她的肋骨也要壓斷。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你可以回晉都,你可以離開這里。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喜歡這里……為什么要這么做呢?”西澤爾在她耳邊輕聲說,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像是將死的人那樣虛弱。
“西澤爾,你愛我么?”女人又露出了那種習(xí)慣性的、令人討厭的高傲笑容。
西澤爾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知道?!?p> “而我愛你,非常愛你?!迸擞帽M力氣說,這才是她最大的挑釁,她要告訴這個被看作自己丈夫的男人,其實他一生都沒能真正了解她。這場夫妻間的爭斗里,西澤爾博爾吉亞永遠是原純的手下敗將,因為即使到最后。他都不明白他愛什么人,也沒能看穿她的心底深處。
而她,在她喝下那酒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心底微笑了。
她明白了,所以她勝利了,勝利在人生最高潮的一瞬間。原氏的女兒,不曾辜負她驕傲的血。她帶著得意地笑容,竭力伸出手去,顫抖著,撫摸那個空氣中的臉。
她的手已經(jīng)摸到西澤爾的下巴了,這時候,顫抖停止了。那手在空氣里停頓了瞬間,軟軟的落在地毯上。
她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純?”他問。
沒有回答。
真空曠啊,這城堡,他從未注意到原來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城堡里是如此的孤獨。
“純?”他輕輕搖晃著她。
沒有回答。也永遠不會再有。
他忽然意識到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在他身邊,一直在和他并肩往前走——或許是走得太久太自然了,他甚至忘記了去問她的初衷。
他是魔鬼的孩子,所有人都厭棄鄙夷的人,為何她從不離開呢?
晉國的公主、二皇子西澤爾的夫人原純,在圣格里高利34年3月20日夜里死去。
她的死因,是替丈夫喝下了摻有蝎子毒的酒。
而她的死亡也標志著三個皇子之間權(quán)力爭奪的徹底爆發(fā)——西澤爾因為妻子的死而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憤怒,再也不隱藏他的憎恨與殺意,表面的和平已經(jīng)不能再維持下去。
在她死去后的第二日,慘烈的翡冷翠內(nèi)戰(zhàn)隨即拉開了序幕。
然而,同一個夜里,在一個女人死去的時候,另一個女人卻正在復(fù)蘇過來——
不,蘇醒過來的,是魔鬼的女兒:阿黛爾·博爾吉亞!
墓地之下,地底的深處,是一個仿佛異世界一樣的所在。
魘蛇似乎在掠入地道后就無影無蹤。阿黛爾沿著只容一個人通行的地道走著,沒有光,沒有燈,然而奇怪的是她卻能在黑暗里清楚的看到一切。而更奇怪的,是她耳邊居然聽不到絲毫聲音——無論冥界的還是世上的。
多么奇怪的事情……在一個墓地之下,居然聽不到一個鬼魂的聲音!
走了不知道多久,那一條一直往地底下鉆去的甬道終于到了盡端。
眼前的景象忽然開闊,陰冷潮濕的風(fēng)撲面而來,令她停住了腳步,然后發(fā)出了一聲顫栗地驚呼。怔怔地站在那里,凝望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
“不……”她脫口低呼,不敢相信地一步步后退,“不!”
展現(xiàn)在眼前的景象,即使在最光怪陸離的夢里也無法看到。
那條秘道的盡端是一個陡峭的懸崖。懸崖下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池子,仿佛一個地底的湖。然而,池里沒有一滴水,沸騰著的是血紅的火!——那些火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冒出。無聲無息地吞吐著赤色的舌頭,灼烤著池子里的一切。
而池子里,卻堆疊著無數(shù)的尸體!
那些死人的臉扭曲而浮腫,在血火里沉浮不定,仿佛一個個蒼白的氣泡。那些氣泡在火里浮動,仿佛被一種看不到的力量控制,朝著一個方向有序的排布著,變成環(huán)狀的一列——從懸崖上看去,就像是一條巨大的灰白色咬著尾巴的蛇!
那是另一條魘蛇。
只不過,是一條已經(jīng)不再有生氣的虛影。
阿黛爾如遇雷擊。怔怔看著眼前這一切,臉色蒼白如死——是的!是的!眼前的這一切,居然和她無數(shù)次噩夢里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那個血池里沉浮著無數(shù)的死人,從衣著看來,至少已經(jīng)死去了四十年。每個死人的心口都有一條赤紅色的血線拖出。那些血線相互糾結(jié)匯聚,最后纏繞成了兩個厚厚的繭。那兩個繭,位于巨蛇的頭部,就像是兩只赤紅色的眼睛。
然而,奇怪的是,那雙眼睛卻是空洞的。
繭破了。
它們是空的。似乎里面的東西早已脫殼而出。
這個繭里面,應(yīng)該是……她在那一瞬間抱住頭尖叫起來。不……不不不!在無數(shù)個夢里面。她都清楚的知道,在那個繭里面沉睡著的分明是——
“阿黛爾,我的孩子,歡迎回來?!本驮谀莻€瞬間,一個聲音在她頭頂微笑,吐出溫柔的詛咒,“暗之羔羊,終于回到了她誕生的地方?!?p> “母親!”
她驚駭萬分的抬起頭,下意識朝著聲音來處看去,然后因為震驚而跌跪在地。她的眼睛被血模糊,地獄里熊熊的火光在跳躍著,映照出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
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一根粗大的鐵鏈從池頂垂落,已經(jīng)銹跡斑斑。鐵鏈的末端纏繞著一個巨大的圣十字架,那個十字架仿佛是曾經(jīng)被烈火焚燒過,只留下焦黑的殘骸。
而她的母親,美茜·琳賽夫人,就如十幾年前一樣,被吊在火刑架上。
烈火焚燒過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焦毀,然而那一顆頭顱卻尤自完好無損。那個多年前被火刑處死的女巫甚至一絲一毫也沒有老去的跡象,正在溫柔的對著她微笑,美麗妖異,和十幾年前的畫像一模一樣。
阿黛爾怔怔地抬頭,看著血池上方吊著的骷髏母親,連驚呼都已經(jīng)忘記。
然而,那個骷髏卻還在說著溫柔的話——
“感謝巫女的幫忙,我的孩子,你終于回來了……要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來——回到我懷里吧。”
話語還在空氣中回蕩,已經(jīng)成為枯骨的雙臂卻忽然伸長,一瞬間探下來,纏住了阿黛爾的咽喉!被綁在圣十字上的骷髏還在微笑,然而那張美麗的臉上卻已經(jīng)露出了瘋狂妖異的表情,憎恨復(fù)仇之火熊熊燃起:“回到我的子宮里去吧!”
她無法呼吸,拼命的掙扎,卻無法擺脫那一雙成為枯骨的手。
這是在做噩夢吧?——這一切,怎么可能會是真實的?圣特古斯大教堂圣徒的墓碑下,居然埋葬著她的女巫母親;圣·雪佛墓地底下。居然隱藏著這樣一個地獄般的血池!
然而,咽喉上那雙手卻是真實無比的,死死卡住她,往虛空里提起。
“來吧,光之巫女!”母親瘋狂地大笑著,“享用你的祭品,讓我們重生!”
魘蛇在凌空俯視著這一切,忽然飛了過來,卷起了身子將她緊緊纏繞。巨大的蛇頭在她頭頂,在它的雙目之間。那張美艷的女子的臉笑了起來,凰羽夫人露出一種渴望的表情。緊緊盯著被枯骨纏繞的阿黛爾。魘蛇對她張開了血盆巨口,咝咝吸氣,身上每一片鱗甲上的死靈都在狂喜的咆哮。
“不……不!”她不顧一切地掙扎,“哥哥!哥哥!”
“你哥哥不會來了,他正在為殺父殺兄弟而忙碌呢!”母親冷冷的笑,“哈哈哈……那個男人,終于也要得到報應(yīng)了!你們真是我可愛的孩子啊?!?p> 魘蛇卷緊了巨大的身子。每一片鱗甲上的惡靈都在狂笑,喧囂的聲音令她幾乎失去知覺。一股力量在抽取著,仿佛要把魂魄從她的體內(nèi)抽離。
就在那一瞬間,阿黛爾忽然覺察到了一聲奇異的低吟。那是什么?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指,按住了身側(cè)那個震動的來源——那是……劍?是劍!
修女的素袍下,天霆在發(fā)出長嘯!
邪魅逼來,那把東陸的上古神兵開始震動,在鞘中躍躍欲試。它在召喚著什么,不停的陣陣低吟,急不可待——那一瞬她明白了。
是的……那是羿!那是羿在冥冥中召喚她!
“不要怕。阿黛爾?!辫鴻寤ê@铮氖刈o者在最后一刻將染滿血的劍放在她掌心,在大雪中闔起了眼睛,低聲囑托——
“從此后,你要自己守護自己?!?p> 羿,羿……你如今正在天上看著我,希望我能握起劍,親手扭轉(zhuǎn)自己的命運!對不對?
是的……我決不會就這樣死了!決不會!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阿黛爾在掙扎中握住了袍子底下的劍,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巨蛇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吞噬她時。她忽然發(fā)出了一聲憤怒的大喊,竭盡全力地拔劍而起,一劍刺入了魘蛇的雙目之間!
仿佛是一道冷冽的閃電擊落在這個充滿了血腥邪惡的地底。那把東陸的上古神兵在那一瞬刺穿了凰羽夫人的臉,將美艷的女子和丑陋的巨蛇一起斬殺為兩段!猝及不防被重創(chuàng)的惡靈們痛苦地哀嚎著,紛紛滾落,巨蛇的鱗片一片片掉落在血池里。
刑架上的母親也怔住了,骷髏的手在那一瞬松開。
“你……居然還可以反抗?”母親凝視著她,不可思議地喃喃。
“當(dāng)然可以……當(dāng)然可以!”阿黛爾劇烈地喘息,血從她雙目中涌出,她聚起全部力量,再度舉起了那把沉重的劍,厲聲,“你以為我是什么?我不是你們的傀儡!不是!!”
劍風(fēng)逼人,天霆在厲嘯,放出了閃電一樣的光華。
枯骨般的雙臂在她劍下被斬為兩段,阿黛爾掙脫了束縛,從空中重重跌落下去,在跌倒的瞬間,長劍脫手落入了血池。她驚呼著伸出手,然而那把天霆仿佛有靈性一樣的飛起,在空中一個轉(zhuǎn)折,從左顴骨刺入右顴骨穿出,竟然正正橫向貫穿了那個被斬斷的蛇頭!
“舒駿……”她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嘆息,低回?zé)o限。
被天霆攔腰一斬,巨蛇全身鱗片都在潰散,然而,只有眉間那一張女子的臉卻越發(fā)清晰生動了起來,幾乎是要脫離魘蛇游離出來。
“舒駿。”凰羽夫人微微嘆息,垂目凝視著那把橫亙在巨蛇口中的劍,“你……就算死了,也不認同我的做法么?”
魘蛇在翻滾,惡靈發(fā)出聲聲慘叫。巨蛇掙扎著,幾段身體蠕動扭曲,居然自行拼接了回來。魘蛇張開口,想要吞噬自己的尾巴——在東陸的傳說里,魘蛇是永遠不死的,它能靠吞噬自己獲得重生。
然而,那把橫亙在蛇口的劍,卻阻攔了魘蛇咬尾重生的企圖。
阿黛爾忽然間明白過來了,淚水長劃而下
羿,你不愿看到自己的族人因為仇恨而淪落地獄,是么?你不愿他們?yōu)榱藞?zhí)著的一念,成為永生不得解脫的魔物——所以,你不惜用自己僅存的意志力,永遠地阻攔了惡靈,把自己和它們一并封??!
“或許這樣也好……”凰羽夫人喃喃嘆息,“到最后,你還是回到了我身邊。”
巨蛇的雙目緩緩闔起,深深的眼窩中滾落了兩顆晶瑩的水珠,終于不再掙扎。全身鱗片一一剝落,惡靈們紛紛散逸,宛如流星煙火般消散。
阿黛爾怔怔看著這一切,恍如夢寐。
然而,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顆頭顱也已經(jīng)從刑架上消失——失去了雙臂的骷髏在地上爬行,緊緊盯著她,一寸寸的爬了過來。
就在那一瞬,阿黛爾隱約聽到了一聲炸雷響起在頭頂,整個地下墓穴都震了一震。
這、這是什么?她回過神來,震驚地抬頭看向上方。
地穴在坍塌!頭頂在一寸寸的裂開,無數(shù)的石塊和土堆如瀑布一樣的傾瀉下來,開始填滿那個滿是尸骨的血池。在裂開的黑色的縫隙里,仰頭可以看到圣特古斯大教堂上籠罩著一層奇異的光芒,仿佛有一雙天使的翅膀正在展開。黑夜里,無數(shù)的潔白的光芒從天而降,化為閃電落入這個血腥的地獄,竟似上天也被驚動了,要毀滅這個罪惡之地!
“?。 摈俭t瞬地一顫,“天火?神譴終于要來了么?”
就在那一瞬,阿黛爾用盡全力站了起來,踉蹌一路狂奔。
外面已經(jīng)是深夜,墓地和教堂都籠罩在暴雨之中,時不時有巨雷在頭頂炸響,仿佛神的憤怒。巨大的閃電在天地之間穿行,仿佛神之劍已經(jīng)隱隱從云中刺落。
阿黛爾瘋狂地奔跑著,雨水沖洗著她蒼白的臉,沖洗去了她眼里的血。
她狂奔向教堂,發(fā)現(xiàn)那道晝夜之門已經(jīng)在雷電中坍塌。
她飛奔而入,沖入教堂。雷霆在頭頂炸響,恐懼令她幾乎崩潰。她大聲驚呼,想要尋求幫助,然而修道院里每一扇門都緊閉著,沒有一個修女或者嬤嬤出來看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拼命拍打著每一扇門,呼喊著,求救著,但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回應(yīng)她的哀求。
“沒有用的,阿黛爾……”那個聲音在她身后大笑,“你無處可去。”
那個聲音近在耳畔。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轉(zhuǎn)過頭去,卻看見那顆女人的頭顱就靠在她的肩膀上,對她溫柔的微笑。那顆頭顱依舊美麗,嘴唇是鮮紅的,像是有血要從上面滴落下來。她的母親背著刑架,那化為枯骨的肩正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那一瞬,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了。
她將永遠背著那罪惡的十字架。
“不……不!”阿黛爾失聲驚呼起來,用盡全力將那具骷髏從肩膀上推了下去,再也不顧什么,回頭奪路狂奔。
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她慌不擇路,竟然沿著童年時那條死亡路線狂奔而去。穿過了長長陰暗的廊道,在長廊的盡頭推開了那扇門——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那個曾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謀殺的密室。
她童年的噩夢之地。
母親的笑聲還在身后回蕩,黑暗里似乎能聽到那具沒有雙臂的骷髏緩慢爬行而來的聲音。阿黛爾站在昏暗的燈光下,空蕩蕩的房子里無處可藏——門漸漸的開了一線,有什么邪惡的東西已經(jīng)如影隨形的來了,要將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