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恩新帛
出了宮門傾微還不能放松，她要立即趕回傾府。傾國公在等她的解釋，即將到達(dá)傾府頒賜帛書的公公也在等著她接旨謝恩。
想到這些，即使傾微想要勉強(qiáng)打起精神，可是一上午的奔波已經(jīng)耗費了她太多心力，七八個時辰水米未進(jìn)的她差點失足從馬車上跌下來。
“大人扶穩(wěn)當(dāng)些，奴總算是把大人等到了?！?p> 說話的人是服侍傾微的侍女端娘，大概是感到馬車劇烈地?fù)u晃，覺得傾微可能磕絆到了，便貼心地提醒一句。
馬車?yán)锏目臻g雖不大，里面放不下什么炕桌案幾，但容下傾微和端娘兩人還是綽綽有余。傾微待坐好后，端娘從身側(cè)端起一個托盤，里面放著兩盞點心和一盅燉品，方便傾微先墊墊肚子。
“就數(shù)你最貼心，這進(jìn)宮面圣也算是個體力活。我去時皇上正在御書房和幾個軍機(jī)大臣議事，太監(jiān)也不敢打擾，我就站在大殿里面等著。我是看著天上的云都聚在了一起才見到圣上，等云散日出我才出了宮門。”
傾微在端娘面前最是放松，吃著點心，話也多了起來。
車馬轆轆很快就到了傾府門前，傾微先端娘跳下車走偏門回自己的院子里，迅速脫下官服換了一身平日里常穿的衣衫。端娘則直接去正廳先向老爺夫人通報，并替傾微向來府里的公公問候了幾句。
來的公公可不是普通的宦官，那是從小伺候皇帝陛下的大太監(jiān)年玉鬢。他剛聽完端娘的那幾句客套話便看見傾微不緊不慢地走到大廳里，穿得早已不是上午那件略沾了灰的官服，而是一身方便騎射活動的圓領(lǐng)窄袖胡服。
“這樣勞煩傾大人，某心里倒有些過意不去。傾大人先接旨？”
傾微早上去青灰廠訓(xùn)示差役，官服上難免落了些從焚化爐里飛出來的玉灰。她直接去面圣就是為了讓皇帝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灰跡，知道自己的行蹤，從而覺得自己對皇上吩咐之事向來親歷親為。而接旨時更衣則是為了讓年玉鬢知道自己對他的重視，若能拉攏到年玉鬢自然是最好的。
年玉鬢隨手拿起諭旨宣讀，傾微三人隨即下跪叩首謝恩，看起來像是排練過一般，行云流水。
待傾微接過年玉鬢手里的諭旨，一隊公公們才捧著賞賜魚貫而入，為首的那個公公手里捧著的托盤里正是御賜帛書。
“皇上今個兒都喚得是您的表字碧葦，您若是還在某面前如此謙謹(jǐn)，就是折煞某了?！?p> 今日皇上這聲碧葦?shù)姆至康故潜冗@些賞賜更加厚重，能被天子用表字稱呼，這便是天子得到信任的主要標(biāo)志。
年玉鬢宣旨到看著有些隨意，甚至有些像自家長輩教育嘉獎晚輩。
傾微想著拉攏他倒是有戲，但也不好挽留，就只能先親自將年公公送了出去。
又有一件大事做完了，傾微轉(zhuǎn)身回府，看到端娘往自己身邊走來。
“老爺和夫人在雁霞閣里等您用晚膳，也是怕您餓壞了呢?！?p> “嗯，邊吃邊講也好?！?p> 傾微走在前面，端娘低頭跟在身后，兩人繞過正廳，穿過兩道門洞，再沿著一條掛著琉璃燈的回廊走了一會。飯菜的香氣斷斷續(xù)續(xù)地從雁霞閣的門窗里鉆了出來，就像是爭先恐后地迎接馬上要到達(dá)的賓客。
兩人到后，傾國公和夫人早就坐定，端娘伺候傾微坐下后就和其他三五個侍女一起立侍在屏風(fēng)一側(cè)，隨時聽候差遣。
“先帝御賜的帛書被你燒了？”
晚膳用到一半，傾國公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傾微和母親也隨即放下箸子。
“那帛書是先帝為了保和安公主性命之用，如今公主去了，帛書自然也應(yīng)該燒了。兒把帛書的燒剩的灰和和安公主的玉灰收在一起了。”
“陛下有明示二位公主之事該如何定論嗎？”
“公主之事是天家家事，自然在宮里處置，無需昭告萬民。若有問起，說公主回宮將養(yǎng)即可?！?p> “可有定罪？”
“未曾定罪，公主還是公主，名號位分都不會變，父親無需操心。”
這時傾國公總算明白了皇上的想法。兩位公主數(shù)次刺殺皇上試圖篡位掌權(quán)，大不敬之罪連犯數(shù)條，按罪當(dāng)誅?？杀菹聻楸Ｌ旒翌伱?，命人暗地緝拿兩位公主并慢慢除其黨羽。如今對外打著公主回宮修養(yǎng)的幌子，實際已經(jīng)將她們秘密賜死。月例賞賜都會按她們的位分送到皇后為她們安排的宮殿里，侍候的宮人也會勤勤緊緊地侍奉著這兩個沒有主人的宮殿。
而這對皇上也是一次測探臣子機(jī)會，他想知道誰是忠心社稷的，誰是忠心先帝的，誰是忠心自己的。畢竟在位時間太短，根基不穩(wěn)，心腹未定。
說著傾國公抬手招端娘過來為傾微布菜，“羊肉是從隴右那邊送來的，廚子今日做得也算用心。新皇在位自然也應(yīng)該是新恩新帛，我不再去插手了?！?p> 端娘揀了兩筷子羊肉放在傾微面前的空碟子里，而后又退回屏風(fēng)一側(cè)。隴右道的羊肉果然是全國極佳的，光是簡單炮制便是鮮香四溢。傾微在雁霞閣外聞見的怕就是這個的鮮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