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做松井木貴的老頭不僅睜開了眼,連同病床也一起左搖右晃!
他想要從病床上站立起來!
“師弟,過來幫忙!”
夏彥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這才三兩步跨至病床前,當他雙手按在老頭身上的同時,明顯能感覺到他體內(nèi)涌動著不可思議的力量,這種力量不僅讓他的體力恢復到巔峰狀態(tài),甚至增幅了數(shù)倍不止,不然以呂夜嵐殺神的體質(zhì),會制伏不了他?
“我靠,不是說身體各項數(shù)據(jù)已經(jīng)降到跟死人差不多了嗎,死人能有這么大力量?”夏彥說這句話只是為了緩解氣氛,他知道惡鬼在這具軀體里動了某種手腳,才導致了現(xiàn)在這種狀況。
“應該是這些那些銀塊刺激了他體內(nèi)的東西?!眳我箥跪v出一只手,將鹽塊和銀塵從老頭的額間拭去,這具詭異的身體終于再度恢復平靜,只是那雙渾濁的眼睛里起了十數(shù)道半毫米長的血絲!
“好了,閃人?!?p> ……
醫(yī)院公園的一角
夏彥的目光停留在一個面色蒼白的小男孩身上,他穿著卡其色夾克,大概是長期缺乏各種維生素的緣故,使得他的頭發(fā)顯得相當枯黃,就像某個暴雨將至的晨曦天幕的色彩。他遠離了那群玩滑梯的同齡人,以奇怪的眼光看向沙堆,仿佛那里正上演著某場大戲,亦或是他根本沒有在看任何東西,而是在愣愣出神。
這讓夏彥聯(lián)想到自己小時候,同樣是公園的一角,同樣是斑駁的木椅,其他孩子在沙堆里玩彈珠,他被排擠在外,原因很簡單——沒有父母的小孩心理是扭曲的、不健全的,從小他就被貼上了那樣的標簽,直至今日,那張標簽依然在,只是他已經(jīng)遠離了生活過的地方,如此而已。
少時,那個男孩慢慢的移步到了沙堆,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雙頰也逐漸變作酡紅,他伸手朝空氣里拍了拍,就像我們平時拍狗的腦袋一樣的動作,而后從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幾塊色彩艷麗的糖。
他撕開糖紙的瞬間,一節(jié)帶血的指頭突然出現(xiàn)!
更可怕的是,男孩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那是一節(jié)指頭,一口便將其吞入口中,咀嚼起來,而就在夏彥感到驚駭莫名的同時,先前還在玩滑梯的小孩子突然消失了,整個公園安靜得像是頹敗后的墓園!
等他回過神來,那個蹲在沙坑里的小孩子也不見了!
啪!
一只慘白的手從夏彥的身后搭了過來!
“大哥哥,你要吃糖嗎?”
面色蒼白的小男孩裂開撕裂的到耳根子的大嘴,獰笑著替他撕開糖果紙皮,一顆帶著神經(jīng)末梢的眼球赫然出現(xiàn)!瞳孔還在不斷旋轉(zhuǎn),最后終于落在了夏彥身上!
……
“喂,師弟!”
夏彥驀地一怔,耳邊瞬間傳來孩童游戲的聲音,他睜開迷蒙的睡眼,往天頂看去,早上明明還是天朗氣清,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變成灰蒙蒙的一片了。
“師弟,你是有多困,我才去買一杯咖啡的時間,你就睡著了?!眳我箥箤⒁槐v著熱氣的咖啡遞了過來,只是,夏彥現(xiàn)在的胃液仍在翻滾,這樣一杯美味的咖啡,恐怕要被他浪費了。
只是,剛才自己做了一個夢嗎?又是一個怎樣的夢,他竟然忘了。
蹲在前頭孤零零把玩沙子的小男孩闖入了他的視線,干枯的頭發(fā),蒼白的面頰,夏彥的顱腦一陣絞痛,明明像是抓到了一些什么東西,偏偏又想不起來了,是了,自己的胃液為什么會翻滾的如此厲害,平時愛喝的咖啡為何又實難下咽?
“師弟?”
“我剛才怎么會睡著?”夏彥說話的時候心不在焉的,目光游弋于公園的每個角落,試圖尋找著什么。
“實在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對了,等會兒得去解決住宿問題?!?p> “什么意思?”
“當然是為了更好的監(jiān)視那老頭?!眳我箥弓h(huán)顧四周,涉谷11號大道一側(cè),剛好有個正對住院部的商務旅店。
“師兄,你覺得惡鬼還在老頭身體里?”夏彥顱腦中嗡嗡作響,就像置身蜂場,工蜂鋪天蓋地而來。
呂夜嵐起身站立,穩(wěn)穩(wěn)的把紙質(zhì)咖啡杯從七八米外的位置扔進垃圾桶里,目光落到了激戰(zhàn)正酣的籃球場上,隨即伸手拍了拍夏彥的肩膀,“那個問題誰知道呢,但是你有更好的主意嗎?走,打球去。”
……
籃球場上站立了六個人,以三打三的模式分成了兩隊。夏彥自然和呂夜嵐一組,而后又加了個子偏矮偏瘦、大學生模樣的家伙,對面的是一群經(jīng)常打野球的街頭混混。
對夏彥來說,籃球并不陌生,不過他的球技并不如何高明,從一開始來到場上,他便明白自己不過是充數(shù)而已,而充數(shù)的人自然也包括那個大學生。他們只負責把球交到呂夜嵐手里,然后就完事了,三分、暴扣、雜耍般的過人動作,簡直堪比nba現(xiàn)役球員,尤其是最后那一記提前鎖定勝局的戰(zhàn)斧式劈扣,幾乎就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姿態(tài),隔著兩個人高舉的手,砸入籃筐的。
野球場邊坐著的女孩子們頻頻朝著呂夜嵐投來秋波,對于這樣一種勝利,夏彥自然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唯一的意義,只是讓他更加了解這個師兄的變態(tài)天賦。
片刻之后,呂夜嵐便以王者的姿態(tài)接受了幾個女孩兒的毛巾、水、之類的東西,夏彥則又坐回板凳,這樣的天氣實在讓他的心情好不起來,按理說秋日的天穹不應該變臉變得這么快的,懸在頭頂?shù)年幵评?,宛如蟄伏著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
……
落實好過夜的地方,呂夜嵐率先沖了個澡便倒頭就睡,按他的話說,夜幕降臨之后才是正戲,現(xiàn)在必須補充能量。
夏彥一臉黑線,心說你補充能量就別跑去打什么籃球,折騰個什么勁?
或許是不久前在公園里小睡過一覺的原因,他沒有絲毫睡意,他移步至旅店靠窗的位置,那里確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住院部的情況,同時也可以看到公園一角。
“真是安靜得快要瘋掉?!毕膹]來由的說了這么一句話,明明公園里還挺鬧騰的,他的目光又落到那個長著一頭枯黃頭發(fā)的男孩子身上,玩滑梯的孩子們又結(jié)伴跑去玩躲貓貓的游戲了,而他依舊蹲在沙堆里,落寞得跟十多年前的夏彥一樣。
而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那個孩子的目光緩緩穿越大道,筆直的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激射而來,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呂夜嵐不自覺的翻了個身,眉頭緊皺。
……
呂夜嵐先是聞到一股樹木焦枯的味道,寡淡的煙幕隨之朝著他的面部撲過來,但他并不想睜眼,他知道是那個他想極力擺脫的夢境又死灰復燃了??墒?,這次的夢境比往些時日更加逼真,來得也更加生猛,真實到他能感覺自己仿佛躺在一塊燒紅的焦炭之上。
他整個人像是被夢境的推手從床上拖拽了起來,緊閉的雙眼被火燒火燎的刺痛感撕扯開,舉目皆是一片血紅色的火海,這時,仿佛有人掐著他的脖子,狠命的推了一把,讓他不自覺的仰起頭,天穹像是也跟著燒了起來,靜止不動的云層里投下血色月輝,慘淡星河投下支離破碎的光,緊接著,他的聽覺好像被徹底釋放了,滿世界都是痛苦的哀嚎和火焰攛掇升空爆燃的聲音,河水淌過熟悉的寨橋,卻無法發(fā)出歡快的鳴音!
呂夜嵐雙手抱頭,有什么東西在火焰爬行,仔細一聽,那是燒焦的軀體在石子上匍匐前行的聲音,他緊閉雙眼,卻被殘忍的上帝之手撥開了,眼前的一切恍如煉獄——傾塌的殘垣斷壁、橫七豎八的木料、石塊傾軋在烈焰炙烤的殘尸上、他向他伸出干癟焦黑的手臂,不停扭曲的身體向外拉扯,脊柱撕裂的‘咔咔’聲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
啪!
一只帶著高溫余燼的手順著他的腳脖子直往上爬,高溫炙烤著他的皮膚,但他毫無反應,半截尸體不停往上攛掇,還未到達胸口的位置便隨著焚風化為黑色煙霧,消散于漫天流火之中,搖曳的火光映照出每一個熟悉的影子,他們在迫近,而呂夜嵐無處可避,唯有睜大眼睛將面前的場景深深刻入腦海。
過早的將一顆心沉入地獄的熔爐,才練就了他現(xiàn)在這顆淡漠的石心!
可是,他本來以為這個貫穿他兒時的夢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誰知,夢境卻像一卷老舊的錄影帶,隨著轉(zhuǎn)軸繼續(xù)推進,畫面不停放送,他甚至感覺有什么東西從他身后推了一把,讓他不自覺的往前踉蹌了數(shù)步,四下沉浮的煙灰恍如飛絮般不停的落在他的鼻尖,金屬在炙烤后產(chǎn)生銹蝕般的味道,不遠處,鄰居家的大黃狗死命拖拽著一襲白衣,可衣服的主人已經(jīng)被坍塌下來的墻壁壓住了后半生,鮮血順著近乎壓扁的半張臉,如沒有擰緊的水龍頭般往下滴落。
大黃狗來來回回的換著方向哀嚎,像是在尋找可以拯救主人的辦法,這個場景,讓他想到落滿雪的山頭,對月吟嘯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