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蕓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眉頭緊鎖,深邃的瞳孔里完完全全倒映著那副漂浮在云端的迤邐圖案,其實圖案倒沒有讓她太過驚訝,反而是圖案一側(cè)豎著的一排極小的符號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當(dāng)家沒有打斷她,既然盒子底部出現(xiàn)的‘大墟之界’出現(xiàn)了,那么說明這個盒子應(yīng)該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萬物亦幻亦真,如水月鏡花,如夢幻泡影,世人得之既喜,失之既悲,然凌萬物而得超脫。昔有大墟之界,無欲無念,是為一方凈土,登天梯,攬九月,祈神明,終得一見,然時光交錯,焉有盡耶?”韓若蕓用極為輕柔平緩的語氣娓娓道來,如世上最好聽的旋律,那幾個太過細(xì)微的符號暫時被她擱置,腦子里雖千頭萬緒,但還是得從看得懂的地方入手比較好。
當(dāng)她念完這段話后,老三終于插了一句嘴,“起初我們一致認(rèn)為這是一句瘋話,直到今天蜃樓果真出現(xiàn)在喉口上空的時候,我就隱隱覺得這句瘋話可能成真了。小姑娘,你剛才說他們下葬的時間不同,究竟說明了什么呢?”
“您想,如果棺槨里僅僅只有邪甕,當(dāng)年那一場大規(guī)模瘟疫就不會發(fā)生了吧,因為沒了病源攜帶者,可對?”韓若蕓提醒道。
的確,正如韓若蕓所說,那年如果沒有老鼠將病源從埋骨地攜帶出來,也自然不會有那一場大瘟疫,老三略微思考片刻,登時明白韓若蕓話中的意思,面色瞬間變作豬肝色,“你是說,那場大瘟疫極有可能是預(yù)先謀劃好的?”
韓若蕓眼神篤定,然后繼續(xù)分析:“假設(shè)如果成立,那么他們很可能連封印開始削弱的時間也算到了,所以借由那場罕見的大洪水,意圖沖開桎梏,但是,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前輩們舍身忘死的把他們從‘喉口’打撈上來了,我想,應(yīng)該正是因為這一舉動,稍稍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所以,為了報復(fù)你們,邪甕才會在你們身上施咒!”
這一連串順理成章的分析簡直如醍醐灌頂,老三目瞪口呆,同時也為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甚至帶著病態(tài)的少女,刮目相看。
“三當(dāng)家,恕我直言,風(fēng)水師老前輩或許對你們隱瞞了什么,至少,他對‘龍宮’的理解遠(yuǎn)在你們之上。”韓若蕓想到‘龍宮’,想到被毀于一旦的古籍,只能略微嘆了口氣,畢竟那里面零零散散的記載著消失了的秘密。
“要說‘龍宮’的話,有一個人的理解或許還在老前輩之上!”
“誰?”韓若蕓嗅到了線索的美妙滋味。
“守夜人的父親,只不過他早已作古?!崩先媛哆z憾之色。
“這就對了,”韓若蕓從包里拿出紙筆,快速在便簽紙上圈圈點點,然后將紙交到三當(dāng)家手里,說道:“您看,守夜人的父親并沒有把他畢生研究的東西帶進(jìn)棺材,而是盡數(shù)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守夜人,所以,他的舉止才會顯得那么奇怪,才會想方設(shè)法放走邪甕。”
老三接過便簽紙后,看到線索在‘龍宮’和‘大墟’的地方,衍生出了很多的可能性,同時,他們獲得的線索也正是從這里斷掉的。
“小姑娘,如果‘龍宮’和‘大墟’本為一體的話……”
“本為一體,亦幻亦真,本為一體,亦幻亦真!”韓若蕓只感覺天心閃過一道刺目的亮光,漫天陰云隨之散落,“三當(dāng)家,你真是個天才!經(jīng)你這么一提醒,我全明白了……”
……
崖壁
“好刺鼻的花粉味。”
夏彥背靠在冰涼的崖壁之上,被風(fēng)送上來的濃郁花香使他略感不適。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蔥蘢花樹更像是散落在蒼穹中的繁星,時值正午,一大片曬干了翅膀的粉蝶開始活動起來,明艷得宛如幻境。
咕~
肚子發(fā)出的哀嚎聲很快打破了夏彥的胡思亂想,好在韓若蕓離開時給了他一些補給。他使勁用背部抵住崖壁,騰出雙手拉開背包,從中取出一塊如石頭般堅硬的行軍餅干,胡亂啃了幾口,再灌下去一些純凈水,稍稍緩解了肚腹間的饑餓感。
大烏龜停在巖洞中,不時掀起一陣水花聲,像是在用笨拙的四肢捕捉一些浮游生物。夏彥拋了一些餅干下去,隨即喊了一聲‘龜兄’,只見大烏龜挺著龜甲探頭探腦地爬出了巖洞,左右觀察了片刻,并沒有見著那只大家伙之后,方才大快朵頤起來。
郁郁蔥蔥的花樹幾乎將所有可供通行的道路給霸占了,然而除了從水道中通過,就只剩下蠻橫的砍斷花樹,才能從中找出回去的路,一來,夏彥并不想放下手頭的線索,二來,大蠑螈說不定就蟄伏在水道中,等待時機,所以,只有放棄歸途,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底才行了,既然如此,解決大蠑螈就成了必須要完成的第一件難事。
“大蠑螈會不會也跟龜兄一樣,被此地邪惡力量控制著?”夏彥暗自思付,但現(xiàn)實很快賞了他一耳光,因為帶有驅(qū)邪之力的子彈,并沒有對它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夏彥苦思冥想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一絲雜音,緊接著便是韓若蕓溫柔的嗓音,“學(xué)長,你是從哪里找到的符號?”
夏彥先是一愣,心想,難道直接跟她說是從一只胃口奇好的大家伙眼睛里看到的,而且自己還被這只大家伙搞得狼狽至極?
“學(xué)長,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韓若蕓已經(jīng)從支支吾吾的夏彥口中得到了答案。
夏彥只好如實相告,誰知接下來韓若蕓說的話,徹底顛覆了她在夏彥心里的形象!
她竟然讓他去主動送死!
一番解釋之后……
“妹子,你確定要讓我這么做?”夏彥感覺自己的腳在不爭氣的顫抖。
“恩,叔叔筆記上的坐標(biāo)其實并不是指的某一個點,而是首尾相接的三個點連成的一片三角地段,這三個地點,正好是河神廟、喉口、西側(cè)水道,現(xiàn)在‘蜃樓’出現(xiàn)在最東端,說明進(jìn)入‘龍宮’的門已經(jīng)打開,蜃樓也根本不是什么理想國,而是位于生死之界的‘龍宮’的鏡像!它們本就指的是同一個地方,只是時間線上有所偏差?!?p> 這就是大墟之界,亦幻亦真的真正解讀!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何風(fēng)水師和大當(dāng)家會消失在眾人眼前,因為要想進(jìn)入‘大墟之界’的首要法則,就是一個字-‘死’!
‘向死而生’!
“妹子,你這個想法太過大膽,這世上可只有一個夏彥,別無分號啊?!毕膹┣榧敝拢褟臈钆肿幽抢锒δ咳镜挠哪o用上了。
“學(xué)長,放心吧,錯不了的,‘大墟之界’開啟的時段,只要在這三個點中的任意一點‘死亡’的話,一定會進(jìn)入真正的‘龍宮’,不過學(xué)長要先開啟存檔點,否則的話,就會真的困死在‘大墟之界’里!”韓若蕓使用了最接地氣、也最容易讓夏彥接受的詞匯,來解釋接下來要說的。
“存檔點?妹子,你當(dāng)這是在玩怪物獵人???”夏彥忍不住想笑,卻因為一個‘死’字橫在心頭,而硬生生的把笑聲憋了回去。
“對,存檔點,你不是找著了一些奇怪的符號嗎?這些符號恰恰對應(yīng)著每一個存檔點的位置,而點亮這些存檔點就相當(dāng)于告訴游戲中的NPC,‘此人是活人’,因此,必須點亮每一個存檔點,才能在擊殺最終boss之后,安然返回現(xiàn)世,只不過,這些存檔點可能和游戲里的存檔有點區(qū)別,因為置身于游戲中的人,不能隨時載入存檔,也就是說在這個游戲里,所有玩家只有一條命?!?p> 簡直就是為夏彥量身打造的終極關(guān)卡!
夏彥摩拳擦掌,可自己的背上除了一個裝著亂七八糟道具的帆布包,并沒有什么‘二天刀’、‘六花垂冰丸’之類的神器,92F靜靜躺在槍套里,仿佛在告訴他,它已經(jīng)躍躍欲試了。
“妹子,你怎么知道這些的?你不過才來大半天,竟了解得比我還要多?!奔热焕习至粝碌淖鴺?biāo)是這樣解讀的,那么夏彥說什么也要去闖闖,這不僅關(guān)乎楊胖子身上的黃泉烙印,同時似乎還關(guān)乎著老爸老媽的安危,不然老爸絕不會讓自己小心謹(jǐn)慎,更要保守老爸并沒有失蹤的秘密,而且最令他懷疑的是,鏡子里只出現(xiàn)了老爸的背影,可他老媽何在?還有為何他會以如此詭異的聯(lián)系方式,向他報平安,這其中的秘密,恐怕只有靠他自己一點一點摸索了。
一連串疑問像是懸在頭頂?shù)年幵疲瑝旱盟麕缀醮贿^氣,而這時,韓若蕓終于給了他一個足夠讓他信服的答案:“學(xué)長,你也知道我有‘冥蝶’的能力吧,所以我借由檀木盒,讀取了古尸死亡前的鏡像,三當(dāng)家進(jìn)入鏡像之后,才知道,原來檀木盒子里藏著一張地圖,雖然鏡像里的地圖很模糊,但文字說明卻還是看得見的,不僅如此,地圖上分別在五個地點標(biāo)示了五個符號,其符號,正是與學(xué)長看到的符號一致,只不過那張地圖現(xiàn)在并沒有在盒子里了,我想,應(yīng)該是有人開啟過盒子,并帶走了地圖,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風(fēng)水師老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