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夏彥覺得這句充滿邏輯的話從口舌一向笨拙的三當家嘴里說出來,而感到驚駭莫名,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也隱隱覺得這個可能性相當大。
仔細想想,‘龍宮’是一個可以消除詛咒的地方,而死亡之后長埋黃土也相當于是消除了詛咒,所以,如果先讓自己‘死掉’,是不是真的就能進入‘龍宮’了?
那龍宮豈不成了黃泉地獄?而且,如果龍宮真的是黃泉是地獄,那么,守夜人口中提到的‘他’,難道真的是閻羅王?
夏彥背脊驀地升起一股惡寒。
“這是我瞎想的,瞎想的?!比敿绎@得有點局促,這種想法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而且,他心里自然是不希望老前輩和大當家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心里默念三遍‘阿彌陀佛’之后,臉上局促的表情才漸漸散去。
“三當家,你能不能先帶他們回到安全的地方?”夏彥沒有揪著這個想法不放,畢竟還有幾處可疑的地點沒有調查,就不能憑直覺臆想行事,只能先轉移沒有戰(zhàn)斗力的同伴,再做打算。
“小兄弟,現在我也不敢保證你朋友的安全,畢竟邪甕女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而且你朋友昨天擊潰的古尸也很讓人在意啊。”對于三當家來說,莊園本身也不算是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如今異變陡升,人人自危,除非逃離此地,否則安全二字只會淪為空談。
“古尸,是數十年前引起瘟疫的古尸?”夏彥聯(lián)想到浮尸遍野的場景,不禁頭皮發(fā)麻。
“不能確定,至少昨晚與之接觸過的人還沒有發(fā)生任何異狀,這一點,你可以向那朋友詳細詢問?!?p> “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夏彥嘆了口氣,本來按著他的想法,先安頓好楊胖子和顏沫,以及舊傷未愈的韓若蕓,然后仔細搜尋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線索,但現在看來,或許只能將保護顏沫和楊胖子的任務交到韓若蕓手里了。
夏彥面露難色,韓若蕓身上的傷,他比任何人更清楚,雖說她的家族血脈中似乎有著極強的恢復能力,但傷及心臟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復的,他將目光瞥向不遠處的韓若蕓,一時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三當家的手機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急促的喘息聲,“終、終于打通了,三、三當家,莊園里出、出事了!”
……
當老三帶著楊胖子、顏沫和韓若蕓剛回到莊園外側小道時,便被眼尖的侍從看到了,他三步并作兩步,慌慌張張的朝老三跑去,然后湊到他耳朵邊上,支支吾吾的說了一番,只見老三的臉刷的一下變作煞白,帶著小跑回到會客室。
只見會客室外站著一人,他一看到三當家回來,便立刻迎上去說道:“八爺的遺體……”
“我知道了,你帶這三位貴客先去休息?!崩先呀洀南惹澳莻€侍從口中得知,老八的尸體已經被蠶食殆盡,恐怕現在的會客室里,才是真正的地獄,所以,他有必要讓三人回避片刻。
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空曠過道之后,老三深吸一口氣,把手按在精致的門把手上,隨即往下一壓。
咔咔。
厚重木門應聲而開。
濃稠的血腥味透過門縫朝著老三肆無忌憚地撲過來,他那雙眼睛里被一片猩紅之色所覆蓋,散亂的肢體橫七豎八的耷拉在晾衣架、大理石茶幾、黃花梨長椅上下,有些連著筋皮的部位爬滿了血沫,觸目驚心的咬痕深深嵌入骨肉之間,當他把視線轉移到玻璃魚缸之時,驀地看到一顆倒懸于水面的頭顱!還蹬著一雙灰白死寂的眼!
被粗暴手法扯斷的頸部大動脈,像一根繩子似的探出魚缸,渾濁不堪的水從老八嘴里徐徐灌入,最后流經斷裂的喉嚨,隨著缸體向下流瀉,曾經頗為漂亮的胖頭魚向上翻著泛黃的肚皮,魚鰓早已停止開合。
流瀉而下的污水像是從地底倒灌而出的巖漿,一點一點侵蝕大理石地板,天然的灰黑色紋理經過一定時間滲入血水之后,呈現出妖艷的紅色,如同人身體里橫斜的血管末梢!
老三橫眉怒目,腮幫子像是癩蛤蟆般鼓脹起來,他實在很難想象究竟是誰連亡者的尸體也不放過,隨即轉頭詢問身側惴惴不安的侍從,“小蔣,你是第一個進到會客室的人嗎?”
“是、是的?!?p> “其間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進出莊園?”
老三的眼神讓他感到害怕,他先是愣了一會兒,像是在腦子里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突然臉色一變,唯唯諾諾道:“三當家,莊園自您帶著三位貴客出去之后,便沒剩下幾個人,除我之外,就只有二當家、劉斌、周成河,而且,當時在會客室里的,只有二當家……”
“有屁就放!”老三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只是這個想法被一個小侍從嘴里說出來,卻讓他有些受不了,他心里想,說不定平時這幫兔崽子就在暗地里挑當家人的骨頭,加上理不開的千愁萬緒,使得他的語氣變得無比激動起來。
“是、是,我想,可能只有找到二當家之后,才能徹底搞清楚這件事?!?p> “不用了找他了,三當家,您隨我來。”韓若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二當家身后,面上閃過一絲痛楚之色,很顯然,兩人的對話,甚至是會客室里的場景,早已被韓若蕓清楚的聽到、看到了。
換了一身黑色戰(zhàn)斗服的韓若蕓,少了一分溫婉,卻也多了一分干練,等她先出了門,老三和小蔣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大廳。
“首先,您看這里?!?p> 一個沾了血的腳印出現在左側向下的通道里,剛好被散亂的瓶瓶罐罐遮掩住了。
“再看這里?!?p> 被刷白的墻壁旁豎放著一把拖把,散開的布條上沾著血污。
“三當家,這個鞋印您熟悉吧?如果您看不出什么的話,還可以沿著這個方向走上幾步?!?p> 老三沿著韓若蕓所指的方向往前走了數步,血色腳印逐漸轉淡,但他已經知道這雙鞋的主人是誰了。
“小姑娘,既然你知道會客室里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瞞你了,那么,你也認為是二當家干的?”
“肯定是的。”韓若蕓透亮的眼神里閃著篤定的光。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您看,按理說,二當家如果從會客室走到這里的話,應該會一直留下血色腳印,可為何偏偏到了這里,我們才發(fā)現了血色腳印?”韓若蕓說這話的時候,仍在觀察四周,試圖找出更加合理的解釋。
老三很自然的指了指染血的拖把。
“恩,問題也就出在這里,如果二當家起初還在想辦法掩飾,甚至是在掙扎的話,到了血印這里,他已經完全舍棄了原本的自己,所以才沒有管這些你看到的腳印。”
“為什么就不能是其他人干的?”老三試圖辯護,因為親眼看過會客室里場景的人才會知道,老八零碎的身體上有著奇怪的咬痕,而且咬痕深可見骨,以人類的咬力是不可能辦到的,更何況,二當家有什么理由這么做?
“三當家,如此特殊的鞋印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鞋印帶著血的同時,還沾染著一些黃色泥漿,一些圓柱形的紋理分布在鞋印前后,很明顯,這是一雙雨靴,而且穿此鞋的人一定是淌過很多泥漿滿布的路。
除了呆在會客室、并且穿著雨靴去尋了老七老八整整一夜的二當家,不正好符合推斷嗎?老三踉蹌后退了兩步,臉上混無血色,幾個當家人相繼失蹤,這些撲朔迷離的事件完全落在了他一個人頭上,讓他頓感疲憊。
“小姑娘,你告訴我,二當家怎么會突然間變成了那個樣子?”老三腦海里閃過無比血腥殘忍的場面,很難相信那是一個人辦到的。
“能夠讓他變成那個樣子的,恐怕只有那具古尸了吧?”韓若蕓雙手合十,朝著會客室的方向合上雙眼,仿佛是在為慘遭分尸的老八祈禱。
“小蔣,你我二人先將老八的尸身處理了吧?!崩先痛怪^顱,負面情緒幾乎將他全面擊潰。
“三當家,現在只有您能主持大局,如果您信任我的話,希望您也把學長知道的事情也一并告訴我,這樣一來,說不定我們還能從中找出一些可能錯過的線索?!表n若蕓昨晚只是聽領路人講了個大概,一些細節(jié)尚不清楚,為了幫助夏彥,幫助眼前的這些人,她必須完完全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既然你也是菲斯蘭特的學員,又是夏彥的朋友,等我辦完事后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好。拜托您了。”
……
夏彥把超距離通訊設備貼在耳廓里,聽說這是韓若蕓從家里弄來的,穩(wěn)定性雖比不上學院里昂貴的設備,但聊勝于無吧。
把夏彥自己留在這里,其實韓若蕓是很不情愿的,但是一想到顏沫和楊胖子的安危,韓若蕓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身上一點點脫落的皮脂還是會讓夏彥感到疼痛,不過這種疼痛對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泡在水里的大烏龜百無聊賴的盯著夏彥,不時用腳掌掀起一股水花,試圖找回一些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