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沒事啦,好著呢?!表n若蕓報以微笑,把目光轉(zhuǎn)移到有些扎眼的黑色袖套上,娥眉微蹙,突然像是嗅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略有點緊張的道:“您這么急,是不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夏彥輕微拉了韓若蕓一把,畢竟他們不是村子里的人,有些事情,需要說得委婉一點。
“對,對,額……”佳爾巴牙關打顫,表情像是突然垮塌下來的陰雨天氣,頓了片刻,又朝店里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聽見,這才小聲說道:“我們的大巫師,仙逝了。”
“?。俊?p> 這個消息對于兩人來說無異于一顆重磅炸彈,大巫師對于村里人來說是何等地位,自不必說,最令兩人奇怪的是,大巫師怎么會死?
如果僅僅是因為被尸變中的阿約日木扭傷了手,是很難致死的吧?夏彥暗自思付,難道是因為尸毒?可他貴為大巫師,這種程度的尸毒,應該難不倒他吧?
他的腦子有些亂,隨即又想到吉木爾甲,便又向佳爾巴打聽了一番。
“吉木大哥在我出村的時候,跟著大祭司回來了,晚上將由大祭司和代大巫師,舉行喪葬儀式。”
“所以你是出來置辦些必要物品的,對吧?”夏彥往馬車上看去,多是一些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
“對的。”佳爾巴的面色還是有些陰郁,突然,他猛一抬頭,看著兩人,鄭重的說道:“對了,我差點忘了,大祭司說過,如果在路途上看到兩位,務必要鄭重邀請兩位貴客,前來參加儀式?!?p> 夏彥暗想:我們和大祭司素未謀面,一定是吉木大哥告訴他,我們會盡快回村的,不過,大祭司果然厲害,這個時間點都被他算到了。
可越是如此,他的心中越是感到一絲異樣的恐慌,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一根繩子,無論身處何處,都會被牽著走。
“行,我們本來打算也要回去,畢竟還有些瑣事在身,不過又要叨擾你們了?!毕膹┮驗橛行┚o張,而變得異常鄭重,連說話方式都讓自己覺得別扭。
佳爾巴躬身致意,這時候,店員又從存放貨物的倉庫里搬出一大堆東西,點好數(shù)量后,幾人幫著裝上了馬車。
諸事已畢,此時天色轉(zhuǎn)暗,山間已經(jīng)下起了霧,夏彥兩人只得在逼仄的馬車里將就一下,隨著佳爾巴揚鞭策馬,緩慢啟動的馬車,拉著兩人往村寨方向駛?cè)ァ?p> 一路之上,兩人小聲商議著,關于舊書里提到的妖孽。
“學長,其實答案很明顯了,對么?”
韓若蕓用手機燈光當做照明,一手捧著便簽紙,一手執(zhí)筆,在上胡亂寫著什么。
“的確,現(xiàn)在我對鏡子特別敏感,說不定返校之后,都不敢再用鏡子了?!?p> 夏彥小小打趣一番,以緩解頗為凝滯的氣氛。
“吶,學長,這個給你?!?p> 便簽紙上是一些人物關系遞進圖,比如‘巫女’二字上面,用細線連接著‘鏡子’和‘豎井’,阿約日木和阿約桑朵同樣連接著‘巫女’,沙馬友拉和大巫師被打上了問號,還有那場大戰(zhàn),也被巫女牽著的引線連接著。
‘巫女’就像一只于暗夜里捕食的蜘蛛,將那些密密麻麻的細線,編織成一張大網(wǎng),獵物還未反應過來,就以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在想一個問題,‘巫女’照理說已經(jīng)被‘封鬼’儀式徹底封印了,又是誰,在什么情況下,將她解放的?”韓若蕓用筆在豎井上畫了個圈。
“如果按照時間順序推算,‘巫女’被解放的時間,應該就是那場大戰(zhàn)之中,舊書上不是寫著嗎:‘破軍星現(xiàn),紅芒貫日’嘛?”夏彥附和道,隨即又在‘大戰(zhàn)’旁,標注了個1字。
“可為何偏偏那么湊巧,早不解放,晚不解放,偏偏要在大戰(zhàn)時解放呢?難道僅僅是因為破軍星?”韓若蕓有點懷疑舊書上的描述,關于星象,她雖然少有涉獵,但她了解歷史,歷史上的巫師、宗教領袖,本就喜歡以神秘莫測的天體變換,來給統(tǒng)治下的民眾洗腦,所以,星象的可信度,在她眼里并不高。
“所以,你覺得是有人,故意解放了她?”
“不完全是,解放她,有可能是為了更好的利用她!”韓若蕓這一句話,像是平地驚雷,登時在夏彥腦子里炸開了花。
被蒙塵的記憶一點一點在他腦海里蘇醒,對了,他忽然想起來,吉木曾經(jīng)對自己提過,說是那一場大戰(zhàn),完全是歸功于他們的信仰,歸功于他們的神明,難道……!
韓若蕓發(fā)現(xiàn)夏彥拿捏著的筆紙微微顫抖,當即問道,“怎么了,學長?”
“我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說實話,我腦中有些苗頭,但有些混亂,所以還不敢把這些不負責任的話說出來。我們可以先從利益這方面分析,誰最有可能解放‘她’?”
夏彥定了定神,像是想要強壓住心頭的震驚。
“首先,就單單從利益上來說,解放她,對于被黑彝逼得走投無路的村民,是其中絕大的受益者,其二,就‘巫女’對黑彝族人的仇恨來說,黑彝是絕無可能將其解封的,其三,我們結(jié)合時間和地點來看,‘巫女’自大戰(zhàn)后,再次出現(xiàn)的時間,就是桑朵7年前所經(jīng)歷的事件,地點也由戰(zhàn)敗后人去樓空的黑彝村落,轉(zhuǎn)移到了桑朵的村寨,你我跟她打過照面,想來知道她絕不是那種人蓄無害的妖孽,所以,這里有個大問題?!?p> “什么問題?”夏彥聽完她冗長的推斷,竟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他對接下來她要說的大問題,多了一絲莫名的期待。
“你想想,如果從長遠來看,‘巫女’這張牌,無異于一顆殺傷力極大的炸彈,有誰會把炸彈安在自己家里?搞不好今天屠殺光了那些封印了自己肉身的黑彝族人,明天,同樣的災難,也會落在他們自己頭上?!?p> “但問題是,他門并沒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至少明面上,到現(xiàn)在沒死多少人?!毕膹└胶偷?。
“所以,這才是問題所在,你想想,殘暴如她,為何在7年前,沒有結(jié)果桑朵的性命,反而7年后,殺意變得這般濃郁?”
夏彥知道她的手段,當即說道:“反正,我只清楚一件事,如果有絕對把握殺掉某個人的話,她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除非……”
“除非她當時根本沒有能力殺掉桑朵!”韓若蕓補充道,“假設那場大戰(zhàn),為了復仇,耗費了她大量精力,復仇之后的她,疲弱無力,又將何去何從,難道村子里的大巫師、大祭司,會放任她恢復力量之后,接著殘害自己村子里的百姓?”
“你覺得大巫師等人,會再次把他封印起來?”
“如果推論成立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這么做。”韓若蕓臉上帶著篤定神色,她忽然很想知道,爬滿霉點的舊書的最后內(nèi)容。
是和自己的推斷高度契合,還是另有答案?
“按照這個推論行進下去的話,村子里的人,危險了啊?!背鸷奘切哪恿Φ膩碓矗膹┎桓蚁胂?,集合了接近兩個世紀的仇怨憤懣,突然間爆發(fā),會是一副怎樣光景。
“對了,我們一直繞開了一個重要問題,到底是誰,解放了被封印的‘巫女’?這件事情可是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重大事件?!表n若蕓拿起紙筆,畫了一張簡易地圖,又在上面圈點了片刻,將之交給夏彥。
“第一個問題來自于空間,戰(zhàn)場和黑彝部落之間有些距離,如果要派人前去辦這件事的話,難度系數(shù)太大;第二個問題則是時間,‘巫女’事件在雙方大戰(zhàn)時期,早已過去了100年,又有多少人能記得?杜撰那本舊書的人,也是查證校對了前人古籍,才從中找出了‘巫女’這一條線索,既然連他都不曾記得這次事件,那,作為敵對,又是如何知曉這一段歷史的?”
韓若蕓用筆在紙上畫著細線,深邃瞳孔里充滿了超越其年齡的睿智之光。
“對啊,本族都已經(jīng)遺忘的事件,外族又怎么會知曉?難道我們推斷出了問題?”夏彥腦袋有些發(fā)脹,馬車已經(jīng)在密林里穿行了一段時間,夜月隱現(xiàn),使得霧色更加迷蒙。
“不一定,學長看過無間道吧?”
夏彥瞠目結(jié)舌,當即反駁道:“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吧,一百多年吶,難道一代臥底老了之后,還要由他兒子、甚至孫子來繼承衣缽!順便又剛好把黑彝中的辛秘一代代傳了下去?”
沒想到夏彥說出這些話之后,韓若蕓面上竟古井無波,儼然一副‘就是這樣啊’的表情。
“先不要這么驚訝,我這么猜,是有理由的?!表n若蕓又拿起一張便簽紙,一邊涂抹勾勒,一邊解釋道:“看這里,”
紙上寫著‘大戰(zhàn)’二字,又將之分成了三個部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韓若蕓確認夏彥的目光聚集到了紙上,才不緊不慢的說道:“第一天,大戰(zhàn)已經(jīng)呈現(xiàn)一邊倒的趨勢,對吧,但是,當日天色已晚,黑彝沒有貿(mào)然進攻,紅彝還沒被逼到絕路,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