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某處
荒煙蔓草之間,大祭司和吉木并肩而立。
“大祭司,您帶我來這里干嘛?”吉木本來以為大祭司會找個僻靜之地,毀掉‘三牲’,沒想到,經(jīng)過長途跋涉之后,竟來到了族中禁地的外圍。
荒冢。
這里,據(jù)說是歷代大巫師和大祭司的埋骨之地。
同樣,這里也埋藏著無數(shù)瑰麗傳說。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來見見故人。”大祭司的話語中,帶著某種失無所失的憂傷。
“那‘三牲’的事?”吉木很在意大祭司肩部挎著的至邪之物。
“恩,當然順便就在這里解決了。其實單憑我的力量,是無法將之完全摧毀的,儀式既然已經(jīng)啟動,想要完全將其終止,還得借助前人的力量?!贝蠹浪咎种噶酥富牟菅谟持膲灦眩谏婢咴陉幱舻奶斓紫?,閃耀著神秘的光。
“那我就在這里等著,畢竟族中禁地,我……”吉木撓了撓頭,憨態(tài)可掬。
“無妨,特殊時間,特殊對待,一會兒可能還需要你幫忙打打下手。”
大祭司側(cè)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偉岸身影宛如一道從天堂降下的光。
既然大祭司這么說了,非常時刻行非常之事,吉木也不是不知變通的慵人,便跟在他身后,進了荒冢。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雙腳踏入荒草叢生的小徑之后,吉木忽然覺得一陣柔光撲打在臉上,暖意十足,又并不灼人。
放眼看去,兩側(cè)坍塌的石柱早已不復當年光景,這里沒有歌功頌德的碑文,沒有華麗的建筑,流水與石碩淙淙合鳴,蔓草肆意生長,郁郁蔥蔥,如若遇到陽光明媚的午后,漸次明亮的光斑折射進水里,將五顏六色的石塊,映耀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追求與自然同化的先賢,本就不在乎身外之物,與萬古長存的青山綠水作伴,余愿足矣。
“當真是一處寶地,這群打著神明幌子的欺世盜名之徒,當真會選位置?!?p> 正當吉木駐足觀望的時候,前方溪水流向之地,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
“你是什么人?再敢胡說八道的話,小心我的刀子不講理!”吉木橫眉怒目,往前踏出一步,把大祭司護在身后,順勢拔出大腿外側(cè)的短刀,架在胸前。
荒草搖蕩,劍拔弩張。
那人始終背對著吉木爾甲,一言不發(fā),一襲黑衣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像是不能見光的幽靈。
“再不說話,就只能用刀子溝通了!”
吉木爾甲凝神戒備,橫著的刀子閃著寒光,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的,除了外族人,他想象不到另外的可能了。此時,被黑衣包裹著的男人冷哼著,隨即發(fā)出一連串尖銳的笑聲。
蟲鳴聲頓止,空氣中仿佛涌起冷冽如刀的寒意,吉木徹底被倨傲的男人惹毛了,強健有力的腿部陡然一登,整個人如激射而出的電光,但那個男人依舊不見有任何動作,依舊是帶著那種讓人懊惱的冷笑。吉木冷眼如鷹,橫眉冷對,勢必要讓近在咫尺的男人付出血的代價,只見他手腕往上輕挑,靈巧得像是一只飛燕。
揚起的刀芒甫一接觸到男人的黑袍,竟如泥牛入海,暴起的力道迅速被化解得一干二凈,面前背對著他的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灘泥……
怎么會這樣?
男人又是那個冷入骨髓的笑聲,可這次他沒等吉木有所動作,便反身相向,一拳擊打在吉木腰間,隨后并指如刀,扣住壯實肌肉下的肋骨,看似平淡的往上一拉!
咔咔!
伴隨著一陣骨折的聲音,劇痛鉆心刺骨般從那一點,迅速蔓延至全身,饒是如吉木這般鐵血的漢子,也疼得呲牙咧嘴,幾乎就要嚎叫出聲,可還沒等到疼痛有所緩解,一道黑影如電般直撲面門!
避無可避的吉木只得抬起手硬抗,可還沒等他把手舉過肩膀的瞬間,額間像是被一塊鐵打的磚塊擊中,兩眼昏黑,險些昏死過去,就在此時,他看到黑衣籠罩下的那張臉,表情登時變得極為復雜,一時牙關(guān)緊顫,不可置信的說道:“怎么、會是你……”
砰!
黑衣人不帶任何感情的朝著吉木面門又是重重一拳。
昏黃的天幕下,荒草隨風搖曳,周遭靜謐無聲,大祭司松開了肩膀上挎著的祭品,和黑衣人對峙著……
絕歸谷大道
發(fā)動機的咆哮聲震動山林。
時間是下午3點,夏彥幫忙把修車工具抬到工程車上,又和修車師傅寒暄道謝了兩句,順勢掏出任務派發(fā)的一部分經(jīng)費,交到他手上,再次感謝一番,便急急忙忙反身回到車里。
此時此刻,光頭的表情,像是個找到失而復得的玩具的孩童,高興得一個勁的親吻著方向盤,場面有些失控。
少時。
兩隊人馬在車上點頭致意過后,各自沿著路,往不同方向駛?cè)?,交匯的燈光漸行漸遠,更加幽深的大道,如陰云般,在山谷中蜿蜒起伏。
兩側(cè)急速倒退的樹影,宛如午后游蕩在荒野之中的鬼魂,韓若蕓把頭探出去,擁抱著清新無比的空氣。
“我說大小姐,小心被不長眼的樹枝刮破臉吶。”
光頭看起來興致不錯,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調(diào)侃著妹子,以不快不慢的車速,往前行進。
“不會的,大叔?!表n若蕓像是忘卻了肩上扛著的沉重任務,儼然以為這是一趟冗長的旅途。
“這位小哥,你們這次去那邊,是準備投資呢,還是走親戚?”
放松下來的光頭,開始有點呱噪起來。
“走親戚?!毕膹┖兜?。
“走親戚好啊,現(xiàn)在那邊搞得有模有樣的,很多拆遷戶腰包都鼓得塞不下啦?!惫忸^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放著光。
“對了,大叔,你認不認識這種字?”夏彥前后瞄了好一會兒,覺得不會有什么突如其來的東西會撞到車上,便把先前用手機拍攝下來的一部分舊書的文字,遞給游刃有余的光頭。
光頭瞥了兩眼,便搖著頭,說道:“看不懂,不過我認識的人中,有能看懂的?!?p> “是誰?有聯(lián)系方式嗎?”夏彥一聽,有戲,問話的方式變得頗為急促起來。
“他是我們縣城里,負責民俗、語言整理漢化的教授,整天來無影去無蹤的,很難聯(lián)系。不過,他和我在同一個汽車會所里,只要找到他的車,就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人?!惫忸^從車頂暗格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夏彥。
照片里的男人,約莫50歲上下,留著一撮白色小胡子,身穿黑色披風的他,靠在一輛藍色猛禽的車門上,對著鏡頭露出一口大白牙。
“藍色猛禽?”
“對,縣城里只此一輛,所以我敢說,你們只要看到車,就一定可以找到本人?!?p> 光頭很大方的把照片送給了夏彥,畢竟他對這個老男人不感興趣,如果一直把照片放在車里,萬一哪天被乘客看到了,還以為自己有特殊癖好,到時候百口莫辯。
“謝謝。”夏彥收好照片,其實他并沒有抱什么希望,人海茫茫,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對了,照片后面留著他的電話,當然,如果信號通了的話,你們可以試試。”
夏彥把照片轉(zhuǎn)過來,略有些泛黃的白色底面,用紅筆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一串數(shù)字,看到這串稱不上美觀的數(shù)字,他心底略微燃起了一丁點希望。
于是,他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撥通了那個號碼,信號格子如心電圖般左右搖蕩,良久,電話里除了冗長死寂的雜音外,便是惱人的人工提示音。
“果然還是沒信號啊。”夏彥略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韓若蕓此時又把頭探出窗外,高舉著粉紅頑皮豹包裹著的電話,“學長,麻煩你報一下號碼,我試試?!?p> ……
嘟……
“喂,我是陳教授,您哪位?”
嘈雜的電話音里跳出一個略帶沙啞(有可能只是電話噪音)的男聲,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是隨時可能斷線。
“喂,陳教授,您好,我是光頭大叔的朋友,我這里有一本少數(shù)民族孤本文獻,其中的文字實在晦澀難懂,需要您幫忙答疑解惑,您看,您有時間嗎?”韓若蕓用盡量平穩(wěn)緩和的語氣,嘗試著和對方溝通,但另一方面,又怕信號突然中斷,語速顯得略有些奇怪。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韓若蕓眉頭微蹙,緊張的看了看跳動不已的信號格子,感覺手心已經(jīng)滲出微微細汗,約莫又過了四五秒,電話那頭終于又有了音訊,“好啊好啊,但我現(xiàn)在并不在城里,你可能需要等上一些日子了?!?p> “您看這樣行嗎,我通過郵件的方式,把一部分內(nèi)容給您郵過去……”韓若蕓知道這樣做有些冒昧,不過事關(guān)重大,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猛禽以平穩(wěn)的速度爬上高坡,霧氣漸濃,光頭點亮了霧燈,為了保持信號,他干脆靠邊先停了下來,等好不容易打通電話的韓若蕓,能夠繼續(xù)把話說完。
“不、不行,我、這邊、沒有網(wǎng)、絡,還、是、等我、回縣城、再說、吧……”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實在太過零碎,粉紅頑皮豹快要被韓若蕓擠扁了,突然,她從電話里聽到大型壓路機的刺耳噪音!
“等等,陳教授,您是不是也在西面開發(fā)區(qū)?”韓若蕓曾經(jīng)在候車站臺,迷迷糊糊中,聽到過這個極為特殊的噪音,腦中登時將之聯(lián)系起來。
“對、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