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兒都是光禿禿的山,有什么好玩的呀?”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露出一副興味索然的模樣,將手里提著的花籃子放下。
竹編的籃子里空空如也,沒有可愛的花草,沒有精致的糕點與零食,她光著一只小腳丫,不情愿的撅起了嘴,而走在前面帶著斗笠的男孩子并沒有理她,兀自走在傾斜的山路上。
山勢回環(huán),卻并不合圍,如一把太師椅般,將群山腳下的村子環(huán)抱。
她單腳踩著干枯龜裂的泥土,像只兔子般蹦蹦跳跳的追趕著她的哥哥,她心里不停的埋怨著,怎么哥哥這么不關(guān)心自己呢,連在哪里掉了一只鞋,他都不知道,作為哥哥,這也太差勁了吧。
“哥哥,你等等我呀。”
貧瘠的山丘忽的掠起一陣干澀的風,拂過男孩額間的頭發(fā),他橫起一只皮包著骨的手擋在眼前,抬起了頭。燥熱的陽光如熔爐般焚燒著大地,同時也炙烤著他那黃得發(fā)黑的肌膚,兩腮像盆地般深陷進顴骨,豆大的汗珠順著兩鬢往下滑落,日頭正毒,他得抓緊時間。
女孩見哥哥并沒有理她,索性跌坐在地上,使起小性子來,這是她慣用的伎倆,而且屢試不爽。
可今天偏偏奇了怪了,哥哥不僅沒有過來安慰自己,而且連頭都沒有回過來,哪怕一次回頭也沒有。
正當她百思不解的時候,山上緩緩走下來一個老婦人,花白而稀疏的頭發(fā)像墳地里雜蕪的白草般梳到腦后,佝僂的背部像陡峭的懸崖,踉踉蹌蹌的腳步如扶柳般移動著,好像隨時一陣風就能把她吹折了。
這人是同村的張婆婆,年輕的時候就死了丈夫,如今孤孤單單的住在西邊的村尾,而據(jù)說村尾是埋死人的地方,這倒不是說村里人排斥她才讓她住在那里,而是因為,這位張婆婆有一雙能看見鬼的眼睛,與鬼為鄰,倒也不寂寞,她如是說。
女孩遠遠的朝她揮了揮手,俏臉微紅,露出無比興奮的模樣,張婆婆同樣遠遠的向她點頭致意。
當男孩靠近老婦人的時候,她從破爛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燒餅,喘著粗氣開合著掉光了牙的嘴,說道,“小亮,你還沒吃飯吧,吶,拿著?!?p> 這個叫做小亮的男孩起初只是低著頭,直到他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叫喚了兩聲,這才尷尬的伸出雞爪似的手接過燒餅,狼吞虎咽起來。
老婦人把懸在腰間裝水的葫蘆遞給他,生怕他噎著了。她一邊看男孩吃,一邊對他說:“小亮,記住,千萬不要進那片榕樹林子,切記啊?!?p> “可我看見那片林子里有好多珍貴的藥材,父親的腿前兩天被落石砸折了,家里等著用錢,我……”小亮吞了一口水,好讓干癟難咽的食物順利的滾入食道。
老婦人從皺紋橫生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把干枯的手放到男孩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小亮啊,我屋子里還有些治療骨傷的藥,回來的時候順道來我家里拿吧,你乖乖聽話,那榕樹林子里有東西,進不得?!?p> 小男孩有些不情愿的點了點頭,再度背起背簍,謝過了張婆婆,繼續(xù)邁著步子往山那頭走去。
小女孩坐在一塊灰白色的大巖石上等著張婆婆,她前后的擺動著雙腿,眼光時而愣愣的瞥向那只光著的腳丫,露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對啊,鞋子到底在哪兒丟的呢?可任憑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確切的位置。
“小彤,又生哥哥的氣啦?”老婦人從背簍里取出一株橘黃色的小花,顫顫巍巍的手別了好幾次,才成功的戴在了女孩的頭上,隨即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嗯,這下小彤變成了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啦?!?p> “哥哥不理我,又不跟我玩兒。”小彤把頭埋得低低的,兩只腳無精打采的前后移動著。
老婦人寵溺的捏了捏她那滑嫩的小臉,繼續(xù)說道:“你哥哥要照顧家里人,多體諒體諒他吧,你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可以來我家,我教你識字,怎么樣?”
小彤大力的搖動著小腦袋,說道:“不行,我得跟著哥哥,萬一他要是不聽話,進了那片林子,我就打他屁屁?!?p> “這樣也好,來,小彤,把手伸出來?!崩蠇D人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處,取下了一塊水晶吊墜。
小彤張開了肉嘟嘟的小手,滿懷期待的看著張婆婆把水晶吊墜放到了自己的手心。
“日頭太毒了,你把它戴上,看看會怎么樣?”老婦人灰白的眼睛里滿是寵溺。小彤將它掛在脖子上,全身突然變得涼快起來。
她高興得手舞足蹈,然后像只猴子似的掛在老婦人的脖子上,親吻著她的臉頰?!翱烊グ?,你哥哥都走遠啦?!崩蠇D人輕輕的將她放下,提醒了一句。
小彤繼續(xù)蹦蹦跳跳的朝哥哥遠去的方向行進,時不時的回頭沖著張婆婆揮手,臉上如同四月里綻開的花朵。
小亮的體力得到了補充,很自然的加快了步伐。約莫過了兩個鐘頭,眼前赫然出現(xiàn)了一片綠意盎然,充滿生機的山坳。
……
面積巨大的幽綠山坳與周遭光禿禿的群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條小河順著山坳向東流經(jīng)山腳下的村子里,成為了村子賴以生存的源泉。
這里,對于村子里的人來說,不僅是賴以生存的水之源泉,更是一座天然的藥材寶庫,是它,讓村子里有了穩(wěn)定的經(jīng)濟來源。
山坳的深處,據(jù)說有一片樹林,那里產(chǎn)出的藥材品質(zhì)皆屬上乘,可據(jù)老一輩兒人說,里面有東西在守護,想要活命的話,千萬不要踏足其中。
其中不乏有一些好事之徒,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偏偏不信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闖進了那片林子里,不過,其下場通常都是以悲劇告終。
這一來二去,這里邊兒的故事便以訛傳訛的套上了鬼神之說,不能說使其名聲大噪,卻每年都能吸引少數(shù)獵奇之人前來觀光或是碰運氣。
而夏彥,剛好就是其中一個,不過,他來此的目的,只是為了把學院派發(fā)的免費旅游折扣給報銷了。
同行的除了他以外,還有四人,兩男兩女,都是來自同一所大學的,這出雙入對的,使得夏彥臃腫的頭,看起來像一只特大號的電燈泡,散發(fā)出十萬伏特的電壓。
他們坐了半天的拖拉機,繞過了山下的村子,又經(jīng)過了長達3個小時攀爬,取道西北,終于看到了荒涼山丘中的那一抹幽碧山色。
5個人饑腸轆轆的鋪開野餐用的毯子,就著河水,匆匆的吃了些干糧,便由著其中一個威猛高大名叫涂剛的男生領(lǐng)路,進入了這片山坳之中。
“我跟你們講啊,這里的地形三山合圍,巒頭直指東方,氣勢古拙,渾然天成,狀如一張?zhí)珟熞?。在古時,凡此等風水,必有大墓,非王侯將相不可得之?!闭f話的男生名叫張旭,是個白白凈凈的書生模樣,但絕不是那種腐儒形象,賊溜溜的雙眼靈動的觀察著四周,言語中難掩一抹傲氣。
跟在他身后的女生小跑了兩步,白色的旅行鞋摩挲在低矮的草叢上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只見她慌慌張張的抓緊張旭的手腕,眉間露出怯懦的神色,晶瑩閃爍的眼球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右邊隆起的小土丘,生怕從里面蹦出來個奇形怪狀的東西,隨后用她那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張旭,能不能別講墓地之類的話題?怪可怕的?!?p> 說話的女生是張旭的暫定女友,喚作柳菲兒。
“菲兒,別怕,這里有三個大老爺們,就算有鬼啊,也輪不到咱倆。”頭戴氈帽、脖頸處掛著望遠鏡的女生名叫楊妮可,她抬了抬架在鼻梁處的銀色邊框眼鏡,用手托住一副本地地圖,不時的用筆圈圈點點,做著記錄。
夏彥走在最末,也不主動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外邊暑氣正盛,內(nèi)里林泉掩映,清涼得很,微風徐來,將內(nèi)心深處積壓的沉郁之氣緩緩稀釋,
“張旭,照你這么說,如果這大山中真的有墓地,最有可能在哪里?”涂剛把登山杖當做探路的工具,邊走邊用它敲敲兩側(cè)的草叢,因為這個季節(jié)的毒蛇蟲蟻特別多,他作為隊長,必須負起責任。
張旭指了指腳下的土地,并沒有賣關(guān)子,“三山之氣盡數(shù)歸于山坳之中,太師椅背后的會是誰呢?必然是王!所以,大墓肯定在山坳的某處?!?p> 夏彥不懂什么風水理氣,什么巒頭朝向,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談話上,空氣里彌漫著藥材馥郁的香氣,腳下的小道想來是采藥人走出來的,紫苑草郁郁蔥蔥的長到人的膝蓋處,一只七星瓢蟲懶洋洋的趴在平整的葉面上,享受著午后的安適與恬靜。
隨處可見的肉桂樹筆直的延伸至天際,稠密的葉子間隙灑下斑駁的光暈,微風拂面,這些光暈亦隨之跳躍。突然,走在前面的涂剛迅速停止了腳步,蹲下身子,側(cè)過頭示意他們停下,并向身后的眾人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前方究竟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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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蕩秋千
今日第三更,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