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常自己,卻將烤面包一事看得異常莊重,其實不僅是他,就是客棧其他人,也同樣如此,都覺得這是周秦川和他未過門的小媳婦的祖?zhèn)鹘^招。
這種機密,事關周秦川一家老小今后的繁衍生存,客棧中人個個都非常自覺,包括東叔,若非必要,從來都是能不到烤爐旁邊就盡量不到烤爐旁邊的。
烤面包的時候,這些人更是遠遠躲開,讓周秦川三人很是省心。
如此局面又過了數(shù)日,客棧一應事務被料理得忙而不亂,眾人開始隱隱以周秦川為主心骨。
這倒不是周秦川刻意為之,而是客棧最賺錢的兩個項目都同他相關,說是圍著他轉也不為過。
一俟有什么情況,都會不自覺地詢問周秦川的意見,這般局面實屬正常。
趙子桐雖不管事,眼力卻是有的,自是看得出來。
不過他為人有俠氣,不但不擔心,還在某日午飯后,心血來潮地宣布讓周秦川做掌柜。
為了讓周秦川應承下來,他特意表示,客棧愿意在原來七三分成的基礎上,再讓出半成,做為給周秦川做掌柜的酬勞。
決定非常突然,一開始,東叔雖然不說,但看得出他是拒絕的。
不過趙子桐一番勸解,先是說他年紀大了,如此操勞于心不忍,讓他閑下來好好將養(yǎng)身子,爭取多活幾年。
又說面包和客房的結算,仍然由他和周秦川他們接洽。
東叔聽了,這才點頭應允。
如此一來,做為客棧有限合伙人的周秦川,又成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
而趙子桐,則徹底成了閑人,不是出門訪友會友、吟詩作對,就是留在客棧讀書喝茶,閑暇之余跟著周秦川當閑似的比劃兩下拳腳,日子好不瀟灑。
而周秦川雖然成了掌柜,其實和之前沒多大區(qū)別,也就是烤面包之時忙活那么一陣。
其余辰光,有大把閑暇工夫,除了繼續(xù)打熬氣力,就只能靠讀書寫字來消磨日子。
在將千字文順著練過一道,征得趙子桐的同意后,開始找他借書房里的書出來抄。
此時大明的書籍印刷,不要說同后世相比,就是同百年后的中晚明時期相比,也是遠遠不如,不僅書鋪少見,就是書也既少且貴。
若不是家有余財,讀書人的藏書,多是自己親手抄錄而成,再代代相傳。
周秦川之所以要抄書,原因亦在于此。
濟寧州城他們抽空去過一次,好容易找到家書鋪,除了與四書五經(jīng)相關的書籍,其他什么都沒有。
周秦川實在沒甚興趣,當然不愿意花錢。
他想明白了,像趙子桐這些人,最晚七八歲就開蒙,然后就是一直讀這些儒家經(jīng)典,到了二十來歲,能正經(jīng)當個秀才,就算了不起了。
自己如今年歲不小,再從蒙學入手,走科舉之路,恐怕是天方夜譚。
斷了進學的念頭,不代表就不讀書,那些雜學周秦川還是很感興趣的。
正好趙子桐也不是個腐儒,書房中這類雜書存貨不少。
周秦川將之借出來抄錄,既能讀書,又能練字,還能長見識,乃是三全其美之事。
就比如他現(xiàn)在正在抄的這本書,叫做《蘭室秘藏》,作者李杲,字明之,自號東垣老人,所以也有稱其為李東垣的。
金元時期的真定人,乃是當時的著名醫(yī)家,善治脾胃內(nèi)傷諸病,對后世影響甚大,著名的成藥補中益氣丸就是出自他之手。
書名取自《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中“藏諸靈蘭之室”的意思,寓含所載方論有珍藏價值。
初刊于前元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不過在元末明初的動蕩之中,流傳于世的版本篇幅有所軼失。
趙子桐珍藏的這本,乃是從祖輩上流傳下來,據(jù)說乃是全本,到了他這一輩的時候,因為書已朽壞,實在難以傳世,他又自己親自抄錄了一本。
關于此書的這些軼聞,周秦川自是不知,他只是純粹對醫(yī)書感興趣。
穿越前身體極差,在一些秘方上得了甜頭,如今得見這種線裝的古樸醫(yī)書,自然不愿放過。
雖說他如今身體素質極佳,可還有小濟和蘇幼蓉,記上幾個效方,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救命。
是以周秦川非常用心,抄好一頁,晾干一頁,然后按順序收好,他打算全部抄錄完畢后,將其裝訂起來,以后走的話也方便攜帶。
“喲,賢弟,抄書呢,還挺用功?!?p> 這日上午,趙子桐摸到站在柜臺后的周秦川身旁打了個招呼。
“用功不敢當,趙大哥,難得見你起這么早,怎么,又要出門訪友去了?是去州府呢,還是去縣城?”周秦川也不回頭行禮,繼續(xù)執(zhí)筆抄寫,他同趙子桐已經(jīng)很熟,這些細節(jié)兩人都不太在意。
趙子桐昨日方回,今日又走,他都見怪不怪了。
“今日得去縣城走上一趟,然后再趕回客棧來?!?p> 趙子桐答道。
“去的這么遠,還要當天趕回來,你確定?趙大哥?!?p> 周秦川放下筆,斜睨著趙子桐問道。
說起來他們所在之處有些稀奇,州府離得近,只需半日的腳程。
所屬的嘉祥縣縣城反而遠些,需先到州府之后,再過運河,然后往西北方向走上一時半刻,方能抵達。
以往趙子桐要是去縣城的話,一來一回最起碼也要耽擱兩天,今日怎么這么勤快?
“沒辦法啊,賢弟,今趟東叔要與我一道,他年紀大了,在外吃不香睡不好的,還是辛苦些,趕回來的好?!?p> “咦,公子,我要同你一道去縣城么,怎的我卻不知?”
坐在一旁的條凳上,正悠閑喝著茶的東叔聽到了,不由得疑惑地問道。
“東叔,本該昨日回來就同你說的,只是彼時酒尚未得醒,疏忽了,是我疏忽了,抱歉抱歉。
既然今夜就回,我看咱們也不用收拾什么了,這就走吧。
不用擔心,東叔,那頭毛驢讓與你騎,我走路就是,累不著你?!?p> “公子,能否說說清楚,到底是何事體,非要老頭子陪你走這一遭?!?p> 說實話,東叔并不想動,如今他不用做掌柜,一開始還有點不太適應,等習慣了之后,這日子別提有多舒坦了。
這去縣城一來一回,雖說騎著驢,可他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實在是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