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第二道聲音,是高亢的尖聲厲叫。
發(fā)出聲音的是蘇幼蓉,她剛熬好粥自伙房中出來,就見到了周秦川與東家相斗在一起,不明就里的她心中驚駭莫名,忍不住尖叫出聲。
現(xiàn)場只有正打算進(jìn)伙房做烙餅的小濟(jì)沒有動靜,而是站定原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仿佛眼前是一出好戲。
“砰!砰!”兩記悶響之后,是兩聲低低的呼痛聲,隨后整個院落復(fù)歸寂靜。
......
“公子,坐!”
東叔扶著趙子桐走進(jìn)大堂,待其坐下后,左手把粥碗端到趙秀才嘴邊,右手舉箸夾著塊掰開的烙餅,也送到了粥碗旁。
服侍之周到,就差替自家公子吃東西了。
“東叔,不必如此,我的傷又不重?!?p> 趙子桐頂著兩個黑眼圈,無奈地說道。
心中微微后悔,一時興奮,沒想到東叔還在,早知道就不在院子里動手了。
東叔對他身為文人,卻偏喜動武的嗜好很是看不過眼,見一次說一次。
今日這是受了傷,東叔更關(guān)心傷勢,方才得以幸免。
至于被打傷的兩只眼睛,趙子桐并未放在心上。
當(dāng)時被打中是有些疼,不過也正因如此,才讓趙子桐認(rèn)識到,自己之前學(xué)的那些,都是沒甚用處的花架子。
眼前這個周老弟,才是有真才實學(xué)之人。
“還不重,你看看,眼圈都被打青了?!?p> 東叔說著話,恨恨地橫了周秦川一眼。
這小子,沒想到還是個愣頭青,居然把自家公子打傷了。
要知道,公子自幼天資聰穎,讀書進(jìn)學(xué)一帆風(fēng)順,當(dāng)年老爺在世的時候,都舍不得動他一根指頭。
之后做了秀才相公,老爺已過世,就更沒幾個人能動他了。
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臭小子身上破了戒,嘿嘿......
東叔越看周秦川越覺得不爽,兩只眼睛化作利刃,直欲剜進(jìn)對方骨子里去。
周秦川如坐針氈,縮著脖子,低頭吃食。
看東叔表情,他知道自己闖了禍。
對方上了年紀(jì),又是客棧掌柜,自不能同他一般見識,該裝慫得裝慫。
當(dāng)然了,心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想法。
咋滴,秀才就打不得了?
再說了,這可是趙子桐自己主動送上門來求打的,難不成要自己裝作縮頭烏龜,任其施展身手,過足癮頭方罷?
自己可沒有收手的習(xí)慣,無緣無故的,總不能因為他是東家,就一點節(jié)操都沒有罷。
當(dāng)然了,若是對方肯給點銀錢,在他們?nèi)缃襁@種境況下,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節(jié)操嘛,節(jié)操可以放在一邊,先把溫飽問題解決了再說。
想到趙子桐自述他之前跟人習(xí)練拳腳的經(jīng)歷,周秦川就覺得好笑。
同幾個打把式的江湖浪人學(xué)了幾路拳腳,與人交手就能不相上下,最后僅以一招惜敗。
這事兒怎么看,都是趙子桐被人給糊弄了。
教的都是些花拳繡腿,沒甚效力且不說。
就說這幾個闖蕩江湖的老狐貍,常年漂泊,多多少少必然有些壓箱底的絕技,不可能是一碰就倒的假把式。
居然需要苦斗多時,方能險勝一個初試身手的文士,要說他們不是在做戲,周秦川壓根兒都不信。
趙子桐頂著兩個黑眼圈,接過東叔遞給他的烙餅和稀粥,邊吃邊大有興趣地打量低著頭的周秦川。
兩個黑眼圈一左一右,極為對稱,乃是周秦川的前手刺拳和后手直拳的杰作,這還是他知道對手乃是文人,刻意收了力道的結(jié)果。
要不是東叔和蘇幼蓉的喝止與尖叫,接踵而至的第三下連擊,多半會是個勾拳,或擊腹部,或打下巴,這一下如果打?qū)?,趙子桐的下場就更不妙了。
“周老弟,你這身拳腳不錯啊,能不能教教哥哥我,放心,不會讓你吃虧的,上回那幾個江湖騙子我都給了他們一兩銀子的束脩,到了你這兒......”
經(jīng)此一戰(zhàn),趙子桐顯然也回過味來,知道自己之前多半是拜了假廟,眼前才是真神。
“什么,公子?你居然花了一兩銀子去學(xué)那些江湖把式?”
東叔在旁邊驚叫道。
趙子桐恨不得自己掌個嘴,怎么又把東叔給忘了。
一個上午,已經(jīng)將他忽略了兩次,一定是昨晚的酒還沒醒,對,就是這樣。
“公子,讀圣賢書所為何事,當(dāng)舉功名,上報朝廷,下安黎庶......”
東叔看來很喜歡說教,逮到機(jī)會,就像教訓(xùn)周秦川他們?nèi)艘粯?,巴拉巴拉的開始了。
趙子桐自知說漏了嘴,當(dāng)下閉口不言,當(dāng)起了縮頭烏龜。
抽空沖周秦川歉意地笑笑,一只眼睛眨了眨,隨后繼續(xù)洗耳恭聽。
這個趙秀才,有點意思,周秦川見了暗道,隨即想到,江湖騙子都能從他身上弄到一兩銀子,那自己怎么也不能比這少吧,看他這好武的勁頭,有門兒!
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又有銀錢進(jìn)帳了。
好容易等東叔住了嘴,眾人松口氣,都以為接下來能耳根清凈地好好吃東西了。
沒想到喝了口粥之后,東叔又繼續(xù)說道:
“對了,公子,被騙去的那一兩銀子,你是從何處得來?”
“這...”趙子桐的臉一下變了顏色,該死,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
“東叔,來,您嘗嘗,這烙餅做得極好,既酥且軟,一點都不咯口,還有小米粥,連油都熬出來了,嘖嘖,真是不錯...”
“行了,公子,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
東叔打斷了趙子桐的話:
“你只要一扯閑話,多半心中有鬼,那一兩銀子...咝,你該不會是又當(dāng)了什么物件罷?”
說到這里,老掌柜連坐都坐不住了,幾口喝完稀粥,抹著嘴就往后院去了:
“不成,我得去看看,老爺留下的那點家當(dāng),我得收好咯,可不能再讓你拿去敗了?!?p> 看來趙子桐在他心目中,多少有點崽賣爺田心不疼的感覺。
眼見東叔走得沒了蹤影,眾人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東家,你放心,我兄長義厚云天,視糞土如錢財,他的拳腳功夫你若想學(xué),決計不收什么束脩就是。
想當(dāng)初,和兄長一道的那些弟兄,還不都是沒出什么銀錢,就把兄長的拳腳學(xu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