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馬尾

　　喝了兩口水，慢條斯理。

　　蘇君是在南邊長大的，性格也好，說話也好，做事也罷，多少都有些南邊人的感覺。

　　細(xì)膩又溫和，永遠(yuǎn)是不緊不慢的步調(diào)，專屬于她自己的節(jié)奏，隨她自己的心思，做她想做的事。

　　所以她養(yǎng)了一頭長發(fā)，溫順黑亮，從沒有染燙過，尋常出門，喜歡綁一個低馬尾，整個頭發(fā)都在身后，一年到頭，總是這樣。

　　不出門的時候，會散開，依然披在身后，有時落到肩膀上，手一推，又到了身后。

　　頭發(fā)長度適中，蘇君會定期打理，參加重要場合的時候，還有專人給她做發(fā)型。

　　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好比她這個人，給人一種什么都靜好，可以度余生的穩(wěn)重感。

　　她還很瘦，個頭高，喜歡運動的原因，全身上下的身材，十分勻稱，上上下下，一條線。

　　比如此刻，扎緊的馬尾搭在她的背上，剛好的長度，將將遮住了她一側(cè)的蝴蝶骨，穿著白色貼身的體恤，一仰頭，足以清晰地看見她顯露在外的鎖骨。

　　這個人，瘦得好看，瘦得剛剛好。

　　鄭彥南靜靜地觀望著她，蘇君喝完水，擰瓶蓋，彎腰放瓶子，摸了摸闊腿褲的口袋，沒摸到紙巾，想必方才打球的時候，掉落在了場上。

　　“蘇君，過來坐一會兒。”鄭尚北坐在臺階上，喊她。

　　“嗯。”蘇君轉(zhuǎn)頭。

　　然后便看見了他。

　　看見了鄭彥南。

　　他簡單地笑，簡單地說話，同她說，“好好休息，一會兒我陪你打?！?p>　　“嗯……”

　　因為一會兒要跟他打，蘇君坐在臺階上，拿毛巾擦脖子上的細(xì)汗，擦著擦著，放下了毛巾，想重新綁個頭發(fā)。

　　解下了皮筋，捋了捋頭發(fā)，特意將頭發(fā)扎高了，綁得非常緊，綁成了一個團團，這樣怎么樣擺動，都不會再散開。

　　不過重新綁了一個頭發(fā)，側(cè)眸過來看，見不止是她身邊的鄭尚北在發(fā)怔，就連她的女伴Amy也在看著她。

　　隔著一個鄭尚北，Amy說，“蘇君姐，你好漂亮?！?p>　　蘇君莫名，但還是道謝，“謝謝呀?！?p>　　Amy又道，“沒騙你哦，你剛剛那個樣子，真的好好看，像大學(xué)生，這個發(fā)型，很有活力。”

　　轉(zhuǎn)頭問鄭尚北，“尚北，是不是？”

　　鄭尚北甚是贊同，“好看?！?p>　　誰不喜歡聽點贊美的話呢，蘇君朝Amy點頭，微微一笑。

　　老遠(yuǎn)，鄭彥南打了通電話回來，朝這里走近。

　　看見他回來，蘇君站起了身。

　　低頭，她對鄭尚北說，“這局跟你哥打，你再休息會兒。”

　　鄭尚北道，“好呀。”

　　十分雀躍，還說，“我做觀眾，為你加油?！?p>　　“謝啦?！?p>　　蘇君起了身，鄭彥南走過來，看見了她的新發(fā)型，問，“休息好了？”

　　“好了。”

　　偌大球廳，他在球網(wǎng)對面，中間好幾米的距離，手握著球拍，不知不覺地，蘇君的手心漸漸開始發(fā)熱。

　　有些緊張。

　　第一球是她發(fā)球。

　　蘇君縱身躍起，重重發(fā)出了第一球。

　　此時，坐在休息區(qū)的鄭尚北和Amy正在觀看這場“賽事?！?p>　　鄭尚北說要當(dāng)觀眾，便決定不上場，問Amy，“不過去再開一局?！?p>　　Amy說，“等一會兒啦，我也看看他們?！?p>　　靜靜看了半晌，Amy為蘇君歡呼，“好球！”

　　Amy是好奇的，“尚北，你說，這蘇君姐，她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鄭尚北回想，“做投資的，賊有錢。”

　　“家里有錢，還是自己有錢？”

　　“什么鬼問題?！闭f是這樣說，鄭尚北卻在認(rèn)真思考這個問題，答Amy，“都有，兩個都是。”

　　“真好?！盇my傾慕，“怪不得呢。”

　　“怎么了？”

　　“我是說我能看得出來，一般家里有錢的，活得會像你這樣灑脫，輕輕松松，很快活，自己有錢的話……”

　　“自己有錢的話，怎么樣？”

　　“會活出生活的感覺?！?p>　　每一天都是上進(jìn)、有方向的，不因煩惱而煩惱，所有生活里的小磨難都不過是生活這條路上必經(jīng)的盤腳石，她就像春天的太陽一樣，看一眼，就讓人覺得舒服。

　　竟然是這樣的存在。

　　鄭尚北愣神，沒怎么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過半晌，他皺眉，“哎，木蘭，什么意思啊，是說我不會過日子，亂花錢嘍，小爺這些錢，你也不看看，難道都是給自己花的？”

　　“打住，”Amy沖她擺手，“反正不是給我花的。還有，別叫我大名，說了多少遍了，老記不住?！?p>　　“抱歉啦。”

　　Amy朝場上看去。

　　有的人，把生活過成了詩，有的人，卻只是生活里的花木蘭。

　　蘇君打不過鄭彥南，這是毋庸置疑的，男女力氣之間的懸殊，不得不認(rèn)。

　　打到后來，他幾乎是在讓著她，她能看得出來。

　　越是這樣，越想使點勁。

　　這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與一般人打球完全不一樣。

　　遇到厲害的，不是沒有過，她的健身教練算一個，鄭尚北算一個，但是跟鄭彥南打，終究不一樣。

　　所以從一開始，蘇君就鉚起了十足的勁，打著絕不認(rèn)輸?shù)男拍钊サ摹?p>　　想好好跟他打球是一方面，但事實上，每碰到他發(fā)來的一個球，她接到或沒接到，只要對面的人是他，球是他發(fā)來的，他在跟她打球，光這樣想，心情就大不一樣。

　　既激動又高興，還有些軟乎，心尖上是種甜蜜的感覺。

　　好幾次，她因此沒接到球，只差了那么一點。

　　暗暗摩拳擦掌，確實因為是他的緣故，她有些分心。

　　但下一個球，她務(wù)必要盡全力。

　　就這樣，懷著復(fù)雜而有多重感覺的心情打完了整場球。

　　直到他在那頭撿起未接住的球，對她說，“休息會兒?！?p>　　她才徹底消下了勁頭。

　　像透了支一般。

　　大口大口喘著氣，心里是高興的，像好多只蝴蝶在頭頂飛舞，就連不怎么透風(fēng)的室內(nèi)，她竟也覺得，此刻，空氣是好聞的。

　　蹲在原地，喘氣喘了好幾分鐘，手軟無力，球拍被放在了腳邊。

　　這片刻，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不知道不緊不慢間，已有人從那頭，繞過了球網(wǎng)，走到了她面前，慢慢，就站在了她的腳前。

　　腳尖對腳尖，是他的鞋子，她認(rèn)得，放在右側(cè)的鞋柜上，她看過，便徹底記在了腦海里。

　　蘇君抬頭。

　　熟悉的笑聲，他朝她伸手，“累成這樣了？”

　　“嗯，累……”

　　緩緩抬起了手，迎風(fēng)逆著陽光，沒有阻礙的，緊緊便握住了他的手。

　　是溫暖的，也是軟和的。

　　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