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文幾人摸到木寨門處,又在黑暗中等了一個更次。湖灣外的那艘巡查小船回到湖灣內(nèi),船上走下幾個人。那幾人提著油燈回了小木屋,另一只船只也停在湖灣中心,可以看見湖灣四處的水面上,不在游弋。傅山指著月光被木寨門遮住的一塊陰影里的小舢板說道:“就是那艘了,我們上船以后緩緩繞過那邊的凸出的巖石處,再徑直向東駛?cè)ァV灰軇澋胶械哪切O火的地方,我們就能出島了?!备瞪街甘竞脛澊穆肪€,幾人貓著身子,借著湖邊大塊的巖石的遮掩,到了湖邊的木寨門處。小舢板在波浪中顛簸起伏著,傅山說聲“上去”。顧允文幾人使出輕功,悄無聲息的落在小舢板上。小舢板起伏不定的搖晃了幾下,顧允文用小玉的柳葉刀削斷纜繩,傅山急于把船劃出去。他一拿上船槳,呼喇喇呼喇喇的在小船兩邊猛然劃了兩下。平靜的湖面上劃水之聲大作,小船如箭離弦般往外沖出。
只聽湖灣里有人大叫一聲:“是誰?”傅山顧不得許多,又用力劃了幾下,小船在湖面上如箭離弦,徑直向東沖出。湖面上又有人大喝幾聲:“是誰?有人出島了?!鳖櫾饰膸兹丝春尺叺臒艋鹨槐K盞的亮起來,那艘巡弋的小船駛出湖灣,船頭幾個人看著傅山幾人的小舢板疾速駛出去。
湖灣里騷動起來,傅山劃著小船,消失在夜色里。
顧允文幾人回頭看湖灣里不一會燈火通明,幾艘大船駛出湖灣,卻并不追趕傅山幾人,湖灣里的人已經(jīng)看不見那艘小船所在了。
杜嬋拍手叫“好玩”,小玉也起了玩性。她抓著顧允文的胳膊,看著湖灣里說道:“他們怎么不來追我們?”
傅山一口氣將小船劃出三四里,湖灣已經(jīng)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中了,只能看見岸邊點點螢火般的燈光。傅山讓顧允文換自己劃船,顧允文卻不會劃船。傅山看準不遠處的一處漁船劃去,小玉看著漫天的星光和靜謐的湖面,卻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情懷,她緊緊的抱著顧允文的身子,仍憑水面上的寒風吹揚著自己的長發(fā)和衣衫。
舢板劃到漁船旁邊,一個漁夫在甲板上伴著油燈守夜。他看黑夜里有人劃船靠近自己,已經(jīng)不安起來。傅山對那老年漁夫作揖說道:“船家大叔,我們黑夜里坐著船迷了航向,想勞煩大叔把我們送到對面岸上去。不知大叔可否應(yīng)允?”那漁夫扯扯滑落到肩上的衣服,茫然站起來。傅山不等那漁夫應(yīng)答,已經(jīng)躍上漁船。顧允文幾人看那漁夫帶著幾分害怕的神色,明顯不愿接納,不過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紛紛躍上船家的漁船。
傅山又陳懇的求那漁家送幾人上岸,他從懷里取出一塊五兩的銀子說道:“攪擾大叔,實在過意不去。我們在湖上游玩迷了航向,求大叔送我們上岸去?!贝铱纯淬y子,又看看顧允文幾人,一個個端正俊俏,似乎不是什么惡人。他回頭往船艙里叫道:“老伴兒,這里幾個孩子要我送他們回岸上?!?p> 叫了兩聲,一個老嫗披著衣服從船艙里出來了。顧允文幾人站在船頭,那漁夫驟然間不明所以,待稍緩過神來,他知道顧允文幾人是有事在身。他接過傅山手里的銀子說道:“稍等,我收起漁網(wǎng)就送你們過去?!备瞪綆兹讼虼业乐x。船家收起漁網(wǎng),調(diào)過風帆,船向東而去。
漁船駛出兩個時辰,顧允文幾人上了岸。
幾人在湖邊等到天亮,向那些出去打漁的漁夫們一打聽,這里已經(jīng)是在蘇州了。
幾人往SZ市走去,小玉有些怪氣的問顧允文:“顧大哥,你的案子算是已經(jīng)辦完了吧?現(xiàn)在去哪里?”顧允文這時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已經(jīng)了畢。傅山說道:“我們得向蘇州的錦衣衛(wèi)分舵將查到的實情通告過去,蘇州的分舵會回稟給京城那邊。赤霞城不但和魏忠賢已經(jīng)沒有交通,而且兩下里血海深仇,眼下二老爺也在全力搜查魏忠賢的下落,要給大老爺報仇。我們通告過去以后在蘇州待命??瓷厦嬗惺裁窗才??”顧允文也附和著說就是這樣。小玉對顧允文說道:“我們什么時候去一趟紅葉谷,我想回去了。”顧允文也只隨聲附和著,小玉自己又說道:“這會子去不好,等到秋天了我們再去。那時滿山的紅葉才好看呢?!鳖櫾饰哪挠X得小玉有些可憐,可是他沒做詳細分辨,也只是隨口答應(yīng)著。
幾人進入蘇州城,蘇州也正在張燈結(jié)彩的預(yù)備元宵佳節(jié)。蘇州城本自繁華,這時恰遇佳節(jié),街上更是熙熙攘攘、車如流水馬如龍。一應(yīng)街景,都洋溢著佳節(jié)間的喜氣和新穎。顧允文幾人沿街走下去,經(jīng)過繁華的街市,杜嬋和小玉又買了許多小玩意和零碎小吃。幾人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傅山和杜鵬飛去向錦衣衛(wèi)的分舵匯報赤霞城的事宜。
小玉和杜嬋拉上顧允文又去街上閑逛,待到傍晚時分,這座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古城,映照在五顏六色的花燈和煙花的光輝里,更加展現(xiàn)出它的繁華。小玉和杜嬋像是過人生的第一個元宵節(jié)一樣,色色物事都好奇、樣樣光景都留戀羨慕。小玉向顧允文要這樣要那樣的,只管買沿街小攤上的那些雜耍小吃。幾人流連到深夜,街市上行人漸稀,這才回到客棧。
顧鵬飛和傅山已經(jīng)回來了,顧允文問道:“我們稟告清楚了,是不是就能回京城了?”傅山說道:“眼下暫時不能回京城,這邊分舵的千戶說我們先等等,看京師那邊有何分派?是要我們還查赤霞城的意思?!毙∮窈投艐认嗷ケ容^新買來的物事,小玉在顧允文的肩上拍拍叫道:“顧大哥你看?!鳖櫾饰幕仡^看見一個深紅色臉綠頭發(fā)的鬼怪面具,他嚇得渾身一震。小玉摘下面具,和杜嬋笑的直打迭。顧允文責備起小玉來,才鬧著,忽聽得屋頂?shù)耐咂ψ黜?。顧允文幾人忽然沉寂下來,屋頂也安靜下來。小玉幾人抬頭一動不動的盯著屋頂,像是能用眼睛看見屋頂?shù)穆曇羲频?。屋頂嗖嗖的掉落幾縷灰塵,一片青瓦被輕輕移開,一束皎潔的月光從屋頂缺口處投射下來。顧允文幾人屏氣凝神的看著,屋瓦被取開的地方,赫然露出一對眼睛來。
兩下里打個照面,都看見了對方,屋頂那雙眼睛立刻移開,又蓋上了瓦片。小玉覺得滑稽,噗嗤一聲笑出來。杜鵬飛一手打開窗戶,一手在窗口邊緣一攀,身子借勢往外甩了出去。只聽得砰一聲響,接著是有人慘叫一聲。顧允文和傅山看屋頂交上手了,也先后從窗口躍出,學著杜鵬飛的樣子在窗口借力,躍上屋頂。杜嬋拉著小玉的手說道:“走,咱倆也去看看。”小玉和杜嬋到屋頂上,只見傅山已經(jīng)擋在三個人的去路上,杜鵬飛和顧允文都盯著那三人,弓背聳肩,蓄勢待發(fā)。
屋底下一個人痛楚的聲喚著,杜鵬飛喝問道:“你們是什么人?干嘛追蹤我們?”那三人都是黑布蒙面,看不清真面目。其中一人低聲說道:“爪子太硬,我們先避一避再做計較?!别嵜鞒旱脑鹿饫?,那幾人轉(zhuǎn)著頭四下里張望,已經(jīng)是在尋找逃路。杜鵬飛看那幾人不愿吐露自己的身份,他大吼一聲,躍身一掌拍向中間出主意那人。那人看杜鵬飛一掌聲勢猛惡,他雙掌一措,“嘿”的一聲,雙掌向上推出,接住杜鵬飛的一掌。杜鵬飛身子巋然落在屋頂,那人卻蹌踉著舞著雙手往后退出好幾步才站定。顧允文也想一看這幾人的廬山真面目,他猱身而上,一掌往另一人的鬢間斜劈下去,另一手卻從身底電出,去扯那人臉上的蒙面黑布。那人身手不凡,他仰頭避過顧允文的一掌,一腳踢向顧允文的胸口。顧允文回手勾那人的腳踝,那人一腳又起。顧允文一手回撩,將那人的腿往上一拋。那人身子順勢往后仰倒過去,他一手在屋頂撐一下,幾乎是凌空倒仰著身子,向顧允文面門雙肩一口氣連環(huán)疾踢數(shù)腳。顧允文雙手翻飛,奮力將那人的招數(shù)化解掉。那人單手又在屋頂撐一下,雙臂一振,身子借力站直。顧允文雙掌往那人的頭頂虛虛實實的劈下來,那人接了兩招,卻矮著身子從顧允文胯下鉆過去。他躲過顧允文,五指成爪,徑直抓向小玉的喉間。
小玉和杜嬋正在凝神看顧允文出招,杜嬋給小玉說著那是本門的哪路掌法,忽然那人一只大鳥一般風聲呼呼的撲向小玉。小玉自己不怕這人。她怕杜嬋武功不濟,被傷到了。小玉忙把杜嬋往自己身后一拉,說聲:“快躲開?!币皇稚斐鲋兄复料蚰侨说难劬?。那人看小玉和杜嬋兩個嬌怯怯的姑娘,眼見顧允文幾人武功高強,一時逃不脫。他想拿了小玉來做要挾,以便全身而退。不想小玉出手凌厲,那人揮手格開小玉的一指。他矮身向小玉下盤掃了一腿,身后顧允文已經(jīng)攻到。那人不敢戀戰(zhàn),身子往前一撲撲出去,在屋瓦上翻了兩個跟頭,逃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