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此時正是林邱攻打堃國的關(guān)鍵時刻，冀國選在這時候反，真是好時機(jī)，偏巧林邱留下的護(hù)衛(wèi)兵也不見了蹤影，他們比我想的要更深入。”
白熒鸞如往常一般坐在上位，早早就遣退了雖有人，身邊只留蘇暖，神情淡然。
早在放走他們就有了這個準(zhǔn)備，除了死人，所有人都不能保證，受傷的人真的會對傷人的消除那心中的恨，可即便知道，她還是這么做了。
當(dāng)真是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呢。白熒鸞想著，可心中竟沒有生出一點(diǎn)后悔，這讓她驚訝。
“你也走吧，夜鄰?fù)隽??！?p> 雖如此說，這付了半生心血的夜鄰，此時卻好似與自己無關(guān)一般，聲音中聽不出一絲喜怒。
“娘娘……”
卻聽白熒鸞突然嗤笑出聲，更像是自嘲，“其實(shí)我早可以避免這一切，可是，我卻默許了。”
“不，也許避免了這次，還會有下一次，自古以來，那個王朝能夠興久不衰?！?p> 說罷看了一眼身旁的蘇暖，映襯著外頭火光的白熒鸞看起來更加動人，沒了那一份凌厲，只留一絲柔情，“你走吧，去帶上庭兒和言兒，趁他們還未深入，還來得及?！?p> “娘娘也一起走吧。”
白熒鸞搖搖頭，我得拖住他們，庭兒和言兒，就交給你了。
蘇暖張了張口，最終卻還是沒有再說什么，重重跪下，留著淚行了一個這一社生最久的禮。
……
一天前，位于夜鄰和堃國的邊境，幾個冀國的軍營立在其中。
云華看著夜空怔怔出神，即便知道有人來了也未回頭，“林邱的軍隊(duì)到哪了？”
“堃國被連破三城，林邱此時駐扎在伽馬關(guān)……”說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些不甘，“夜鄰，讓我們明日便啟程回冀國?！?p> 云華卻突然笑出聲，“是該走了，卻不是冀國?！?p> 冀國王猛地抬頭，神色中有些怔愣。
云華緩緩轉(zhuǎn)過頭，微笑著，“明日直奔夜鄰?fù)醭?。?p> 冀國王突然笑了，此時的他比起王更像是一個被黑暗籠罩的瘋子，神色有些興奮，隨后卻又收斂了笑意，露出一絲愁容，“林邱留下的……”
“會有人幫我們處理的。”
冀國王雖疑惑，可還是沒有多問，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不能讓夜鄰好過，即便沒用也要在夜鄰鬧騰一番。
……
夜鄰?fù)醭侵械囊惶幷海⒅鴿L滾濃煙，素兒扶著一個婦人跑出，劇烈的咳嗽使得臉色通紅。
見門內(nèi)站正緊皺著眉看著眾人忙碌救火的人，素兒將婦人攙扶著坐在一旁，走上前去便在那人面前跪了下來。
那人一驚，趕緊上前便要扶起素兒，“夫人這是何意？”
“將軍剛走不久，家中便走水，定是有人故意為之，請大人帶老夫人離開夜鄰?fù)醭菚罕堋！?p> “夫人放心，末將正有此意，請夫人也一同離開。”
聽到肯定的答復(fù)，素兒才笑著起身。
而不遠(yuǎn)處正劇烈喘息的老婦人看到這幕，心中有些酸楚。
自素兒進(jìn)門，自己就因她的身份未曾待見過她，甚至連那一聲娘都不讓她叫，今日確是這個不被自己待見的人冒死救了自己。
直到馬車緩緩?fù)醭峭怦側(cè)?，婦人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素兒……”
剛出口的話卻被突然的沖擊給止住了，再想開口的時候，卻覺得一陣暈眩，失去了知覺。
看著滿地的傷兵和那打算親自送出城再回來的將領(lǐng)，扭頭吩咐了一聲，“關(guān)起來，莫要傷了性命，否則……”說著冷冷環(huán)視以一眼周圍眾人。
那將領(lǐng)冷著臉，哪里還看不出來突然出現(xiàn)打傷俘虜眾人的人，是以素兒為首，“夫人這是何意？”
素兒看了一眼那個將領(lǐng)，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招了招手便有人上去將其弄暈。
素兒一瘸一拐的進(jìn)城，抓住守城的一個護(hù)衛(wèi)，“快，快去救大人，突然出現(xiàn)一群奇怪的人，不說話便要?dú)⑽覀?。?p> 說罷還未等護(hù)衛(wèi)開口便暈了過去，待醒來之時，已在靠近夜鄰?fù)鯇m的一處房間中，周圍聲音有些嘈雜。
……
蘇暖重重的將頭叩在地上，猛的起身想要離開之時，“你們走得掉嗎？”
蘇暖猛的回頭，卻見一個她極為熟悉的人正站在門口，手持一把滴血的劍刃，“堃恒王……”
有些擔(dān)憂的回頭看向白熒鸞，卻見白熒鸞滿臉詫異，正緩緩起身。
站著一動不動看著門口熟悉的人，良久，恢復(fù)了平靜，“你來了。”
她想過如果再見面，該說什么，該做什么，這個在被自己背叛后親自來夜鄰暗殺了自己丈夫，雖重傷卻活著回到了堃國的人。
她愛她的丈夫，即便知道自己在被脅迫去堃國的時候，丈夫曾背叛自己，也不曾想離開他，可那日堃恒王來殺人時，自己卻沒有阻止。
是的，只有她知道，那日她明明有機(jī)會救人，或者說在之后有機(jī)會抓住重傷的堃恒王，可她選擇了退避。
也許在她心中，她希望那個背叛她的人死，她希望眼前這個人安全離開。
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對這個人只剩下了恨，所以一直與堃國作對，此時再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似乎已經(jīng)沒有恨，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認(rèn)的事，是她曾經(jīng)真的動過心。
她恨的，是那人曾經(jīng)竟連自己都留不下來。
而她此刻眼前的人，已不再是當(dāng)年的模樣，神色中有著癡狂，“來了，你看，你所愛的人被我殺了，你所有的夜鄰也被我毀了。”
“后悔嗎？”
“哦，對了，你還有兒子呢?！?p> “你求我啊，你求我說不定就放了他們呢。”
“哈哈哈哈哈哈……”
……
玄玥站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神色有些痛苦的葉庭，一只手臂上正插著一只箭，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腳邊是一柄長劍，透著寒光，一邊的葉言已經(jīng)昏迷過去。
玄玥知道葉庭有機(jī)會將那柄長劍對在自己的脖子前，他有那個本事，可是那一刻，他猶豫了。
在玄玥沒打算躲避的情況下，葉庭的手停頓了一下，而就是這都不夠一次呼吸的時間，那支箭深深刺穿了葉庭的手臂。
那柄長劍順聲落到腳下，葉庭也被下一刻出現(xiàn)的素兒制倒在地。
轉(zhuǎn)身，朝素兒吩咐了一聲，“別讓他們死了。”便朝外走去。
此時的夜鄰已在一片混亂之中，素兒見玄玥要離開，正想開口，卻聽已走到門口的玄玥聲音再次響起，“別跟著。”
素兒張了張口，最終還是無奈，“是。”
……
堃恒王滿臉錯愕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白熒鸞，他確實(shí)說過讓她求自己，但是卻從未想過這個骨子里透著驕傲的人會這么輕易的低下頭。
而在一旁的蘇暖也是滿臉錯愕，自覺可以處理好任何事物的她在這一刻卻不知如何反應(yīng)。
白熒鸞抬頭看著堃恒王，沒有想象中的不甘，神色平靜，“我求你，求你放了我的孩子?！?p> 堃恒王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這么多年的癡狂與恨意在這一刻似乎已經(jīng)不再，“已經(jīng)不受我控制了。”
白熒鸞意料之中的笑了笑，站起身，望著門外，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卻好在與人說話一般，“是那個孩子？”
堃恒王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不可思議嗎，那才是一個剛要成年的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里最特別的存在，她不畏懼任何事情，所做的一切都是因?yàn)樗?，沒有束縛，沒有控制。”
“有時候，我很羨慕她，可以不顧別人的眼光，可以不受任何的束縛的活著?！?p> “可是這樣的人，注定走不長久。”
白熒鸞微微一笑，“若是如此，她會放了我的孩子的，是嗎？”而最后的那個問話，確是對著那空無一物的門口。
玄玥倚靠在墻邊，看著地板出神，良久，才回神打算離開。
剛走兩步便見到一身勁裝的素兒，雖說不用跟著，但她預(yù)也料到素兒不會這么放心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亂走的。
緩緩走在空無一人的林蔭小道，看著身邊四處的火光，“素兒，你說，我能活多久？”
素兒無奈的搖搖頭，“公主定會長命百歲的。”
玄玥嗤笑出聲，“長命百歲啊，那會都走不動了吧，還是算了，六十就可以了。”
素兒無奈笑笑，似乎習(xí)慣了玄玥這樣的說話方式，“那素兒就活到六十五，跟著公主一起投胎，下輩子再伺候公主。”
玄玥微微笑著，映襯著周圍忽閃著的光亮，不語。
素兒怔怔的看著玄玥，上一次見到玄玥露出笑容，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了，這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女孩，即使跟了這么久，還是看不出在想什么。
可是，素兒很喜歡玄玥，玄玥身上有很多人為之羨慕卻又不敢去取得的東西。
也是這東西吸引著她留在玄玥身邊，她知道，只有在玄玥身邊，她才可以享受這一份特有的事物。
雖然危險，卻很自由，沒有了條條框框的束縛，隨心而活，是多少人想而不敢，求而不得的。
白熒鸞看著夜鄰宮墻內(nèi)因火光映得一片的紅色，露出一個多年前的堃恒王很熟悉的笑容，“我好像有點(diǎn)知道她身上吸引我的地方了?！?p> 她沒想到，自己一直想?yún)s不敢做，以至于一直欺騙自己的事情，在一個小姑娘的作為下實(shí)現(xiàn)了。
……
已經(jīng)深入城中的林邱猛地一驚，拉過身前的士兵，“怎么回事？”
士兵被林邱嚇了一跳，“將，將軍，夜鄰被破了?！?p> 林邱愣了愣，這才多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猛的丟開士兵，回頭大喊，“回。”
可還未有動作，緊跟著又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回得去嗎。”
看著進(jìn)城時已經(jīng)空了的城墻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許多人，為首的正冷笑的看著他，來不及思索這些人是何時出現(xiàn)，又是從哪出來的，心知自己命數(shù)已到。
只是任他如何也想不到，堃國竟拿三座城的安危來換一個夜鄰的滅亡。
死死盯著對方，咬著牙，良久，才憋出兩個字。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