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灃水女官1
這女官便是灃水?我吃了一驚,不由悄悄將她打量一番。之前雪桐曾同我說過,原以為朱琰無父無母,但后來才查得這位灃水女官,一直在暗中照顧朱琰,這次朱琰這么快便在火族站穩(wěn)腳跟,說不定也有她幫忙。
灃水女官跟在天后身邊許多年,前世朱琰上了一次天宮,她便早早地死了,也不知此事是否同天后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心中正在猜測,卻聽灃水女官對朱琰道:“你當(dāng)真要去見她?”
我本以為朱琰此行,便是來見這位灃水女官,沒想到還另有其人,不由得轉(zhuǎn)頭看他。朱琰自進(jìn)了門后,便一臉凝重之色,仿佛換了個人一般,此時也不再看我,反而無言地對灃水女官點了點頭,以示堅持之意。
灃水女官嘆了口氣:“既是如此,我同你一道罷。我作出這種事,又瞞了她這么多年,縱然她要我性命,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p> 朱琰沉聲道:“你并未做錯什么?!?p> 灃水女官不著痕跡看我一眼,我與朱琰皆同時明白她的意思,是擔(dān)心我跟著是否不妥。我一時有些猶疑,預(yù)感到接下來我卻是不宜在場,不免生了退卻之意,但朱琰卻回頭拽住我手,轉(zhuǎn)頭對那灃水女官道:“并無不妥,她是我唯一信任之人,在場見證,是再合適不過?!?p> 那灃水女官見狀不再言語,徑直領(lǐng)我們進(jìn)了內(nèi)殿。
我預(yù)感到接下來會見到何人,不由有些心驚。我和天后,曾在太子婚宴之上,隔了人群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面,縱然她可能對我全無印象,但我仍怕被認(rèn)出來,是以進(jìn)殿之前,特意拿出面紗戴上。
殿內(nèi)昏暗,僅點了幾只燭臺,火光搖搖晃晃,隔了屏風(fēng),我見一女子側(cè)身坐在梳妝臺前,一襲素衣,釵飾全無,僅在發(fā)間別了朵白色小花,以示哀思。
這女子不是旁人,果真是當(dāng)今天后。
她似是聽見腳步聲,便稍稍轉(zhuǎn)了下頸子,問道:“可是灃水?”
她如今雖落魄,卻依然姿態(tài)雍容,神色高傲,卻是做了多年天后,已固定在身上的習(xí)慣。
灃水上前兩步,跪下恭敬道:“正是奴婢?!?p> 天后尚未回答,我身旁朱琰卻是一動,上前兩步,沉聲道:“還有我?!?p> 天后似是微微一驚,自妝臺前站起,轉(zhuǎn)身目光落至朱琰身上片刻,盡管矜持尚在,卻還是慢慢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何人?”
天后竟沒見過朱琰?我極是不可思議,難道說她連朱琰尚且活在世間一事都不知情?
朱琰看向天后,忽然勾唇一笑,眼中卻半點笑意也無:“我是何人?難道你心中不是已有猜測?卻為何連承認(rèn)也不敢?”
天后微微動容,目光轉(zhuǎn)向了跪在地上的灃水:“是你做的好事?!”她語氣微顫,似是極力壓下了震怒。
灃水跪在原地連連叩首道:“娘娘,當(dāng)年您鳳體欠安,殿下出生后便交由奴婢照顧,奴婢實在不忍心按您的命令把他……把他給掐死……”
她的額上已見了青紫,卻仍未停下叩首的動作:“奴婢死罪,莫敢辯駁?!?p> 我站在一旁,完全呆住說不出話來,看這情形,當(dāng)年皇子早夭一事,并非如同傳聞一般,是被雪桐生母所害,而是天后自己做的。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她為何要害了自己的孩子?我頓了一下,猛然醒悟,是了,當(dāng)年她誕出皇子,雪桐生母循例前來請安,天后自己害了孩子,再誣陷她害死皇子,引得天帝震怒,賜死了雪桐生母。
天底下又怎會有對自己親生孩子下手的母親?所以雪桐生母百口莫辯,天帝也深信不疑。此事乃宮闈秘聞,自是秘而不宣?;蛟S天帝之前真的曾動過廢后令立的心思,可天后喪子,一病不起,天帝垂憐,此事自然擱置下來,幸而雪桐為雷光之體,因此免受生母牽連,可自此也在天帝之前失去了寵愛,他喪母之后,無人照拂,一應(yīng)生活自然千差萬別,而幾年之后,天后終于誕出太子,自此如愿以償,風(fēng)光無限,而從前那個早夭的皇子,不過被生母用作了踏腳石而已,就算要恨,也只能怪他自己不爭氣,天生便不是雷光之體。
天后轉(zhuǎn)頭看向朱琰,怔忪片刻,突然恨聲道:“為何你沒死,死的卻是蒼盛!我真不敢相信,蒼盛死了,你卻活著!若是今日站在這里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太子該多好!”
灃水女官泣道:“娘娘,他是您的親生兒子?。 ?p> “你竟這般不高興看到我?!敝扃渎暤?,他上前一把拉起灃水:“姑姑,你起來吧?!?p> 他冷笑一聲:“你只照顧了我?guī)兹?,卻還肯冒死將我救下送走。而我的親生母親,只因我不是雷光,于她而言便無任何價值?!?p> 天后抿唇不言,冷冷看他。我看朱琰神色,也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倒是一副早就死了心的模樣。他似乎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再同天后糾纏,拉起灃水女官之后,便干脆道:“我今日并非為認(rèn)母而來,您大可不必?fù)?dān)憂。我不過是想跟您談一筆十分劃算的交易,不知天后是否有興趣聽一聽?”
“哦?”天后上前兩步,目光直直地看著朱琰,“你竟還要同我談交易?當(dāng)真有趣!”
我這時才借著燭光看清她的臉,距離上次見她,也未有多長時間,太子過世看來對她打擊巨大,這次一看,她五官艷麗依舊,卻是老了許多,瘦削蒼白的臉失了之前的雍容之色,反是多了幾分凌厲刻薄。
她冷冷對朱琰道:“若你想仗著自己身份,向我索取些什么,那還是趁早滾吧!”
朱琰嗤笑一聲:“天后娘娘難道還沒認(rèn)清當(dāng)今形勢?如今您已一敗涂地,原先巴結(jié)您的那些人,現(xiàn)在全等在雪桐的寰光殿外。莫說您沒什么能被我索取的東西,就算做買賣,肯找上您的,怕也只有我了?!?p> “你胡說!”天后怒極,上前便要揮掌給朱琰一記耳光,卻被朱琰眼疾手快地擒住手腕,用力將她推開。
朱琰終于不耐煩道:“我念及母子情分一場,這才愿上門同你一談,你若冥頑不化,便盡管帶著整個火族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