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奉竹抬頭看了一眼冷澹,冷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兩人這才跟著牧辰爬進未知的洞窟。
剛開始的一段洞窟非常狹窄,三人不比那骷髏,時不時那骷髏還要停下來等他們一會。
洞窟中沒有光,但修仙之人五感超凡,即使是純?nèi)坏暮诎道镆材芨兄欢8螞r,牧辰這個看起來異常厲害的角色都未曾提起光線的事,身后這兩個小輩也不敢如何。
一步一步地向前摸去,地面有些崎嶇不平,但空間卻是越來越大。
不知不覺他們離進來的那處洞口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了。
頭頂上冒出幾聲細碎的撥土聲,陸陸續(xù)續(xù)掉下一撮沙土,牧辰“咦”了一聲,抬手如電,夾住了那個堪堪探出頭來的小家伙。
原來是只老鼠。
秦奉竹湊過來,問道:“前輩,怎么了?”
牧辰笑了笑:“你知道為何我不讓你們點燈嗎?”
冷澹摸了摸身旁粗糙的洞壁,也有些好奇。
秦奉竹道:“為何?”
牧辰二話沒說,將手上被掐了嗓子的老鼠往前一拋,飛快地從懷中扯出一張燃陰符,吹了一口氣。
火光霎時照亮了整片洞窟。
青瑩瑩,說不出的鬼魅。
“自己看。”牧辰不甚在意地說了一句話,就徑直向前走。
黑影幢幢,那只老鼠帶著劫后余生的“吱吱”叫喚,從半空摔在地上卻迅速地翻過身就要逃跑。
秦奉竹看著環(huán)繞洞窟的一地藤蔓般的東西,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
“啊……”
一張潰爛浮腫的人臉驟然出現(xiàn)在了秦奉竹的眼前,它沒有瞳孔,本來應該黑白分明的地方只有混濁的黃白。它的喉嚨里面開出了一朵蘑菇似的花苞,電光火石之間,長舌竄出將那老鼠活活地捅了個對穿。
半副細腸子流了出來,腥氣彌漫。
整個洞窟都躁動了,一張又一張的慘白鬼臉從洞窟左右浮現(xiàn)出來,更可怕的是——不僅僅是三人身側(cè),在他們的腳下也有這樣的鬼東西。
猙獰,可怖,充滿了死亡的影響力。
牧辰吐聲喚回兩個被他故意嚇唬的年輕人的心神,惡劣道:“不想死就快跑?!?p> 兩個人連滾帶爬地追著牧辰的鬼火向前跑去,連氣息都來不及調(diào)勻。至于牧辰本人,他依舊猶如閑庭信步,一腳一個地踩著人臉蜻蜓點水地飄過。
冷澹這時候還有閑心想:這等定力,莫非是哪里來奪舍的老妖怪?
秦奉竹真回是真快哭了,但是他并沒有露出破綻,反而咬牙切齒化恐懼為狠厲,見招拆招,把那些試圖觸碰他的人面鬼物打得那叫一個落花流水。
短短百步,兩人逃竄得著實狼狽。
等他們兩驚魂甫定,卻看見牧辰鬼氣森森地蹲在一塊封印前,抬手正要揭開封印最上層的黃底金紋咒條。
冷澹眥目欲裂,他曾經(jīng)見過這種封條,而且還是在出云寺半步南天的罪沉湖底——這東西下面壓著的就算不是喪心病狂的大妖,也該是屠過半洲人的魔道。
牧辰現(xiàn)在要是揭開了這個東西,他們這些人都得去無望海泡水!
“吱嘎——”
尖銳的石頭與石頭的摩擦聲響徹耳畔,一只血手從一旁幾人沒有加以注意的尋常石棺中伸了出來。
說是血手,其實也并不如何恐怖。
只是小臂上眾多的傷痕,映襯得這只纖弱蒼白的手臂有些詭異。
黑骷髏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把抓住了牧辰就要犯下大事的手,好懸沒讓他徹底將糜爛的封條取下。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棺材里傳來——
“小王爺,待會幫個忙,成嗎?”
那張色若春花的臉伴隨著棺中人的起身出現(xiàn)在幾人的視線中,淡金色的血痕沾染在溫和的眉目間,有些脫離塵世的厭倦。
這似笑非笑天生疏離不恭的神情,除了白決,還有那個?
冷澹松了一口氣,是前幾日在五里街有一面之緣的那個功德道。既然是功德道,那就必然不會讓這位“穆”小王爺鑄下大錯,一顆被牧辰揭封條行為嚇得差點跳出來的心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了回去。
“你先說你沒事干嘛偷偷跑到這里躺棺材。”牧辰好整以暇地看著白決,在等他的解釋。
“不是我躺,是她。”白決從身邊拉出一位小姑娘,正是那位被他用半仙之血糊了一臉的徐瀟瀟。
冷澹失聲道:“師妹!”
“抱著?!卑讻Q沒有過多的理會他們,把人從棺材里拖出來,丟到冷澹懷里,三步兩步就走到了牧辰跟前,“陰尸分魂,血已經(jīng)準備好了。”
牧辰挑眉,悍不畏死道:“我為何要助你?”
白決笑了一聲,吐出一字:“謝——”
“好好好!都聽你的,行了吧?”牧辰一聽見這字眼就頭疼,立馬投降。
秦奉竹也漸漸放下心來,既然這兩人有什么交情,有功德道的限制在,他們也不能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然而,年輕人到底還是太年輕。
白決沖那渾身上下黑成一片不見得有什么區(qū)別的黑骷髏點了點頭,黑骷髏放手。牧辰瞬間就將封條給揭開,還順手將封印的余威破壞得一干二凈。
抱著徐瀟瀟的冷澹震驚到無以復加。
說好的功德道呢?!
……
天落重明,靈火四起,運中滄海,寂滅魂盡。
被抽離的殘魂終于回歸到命草本體當中,而復生的大陣也就此完全被破壞。
徐瀟瀟掙扎著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一只手給抱著向井口之上斜飛而去。
她往旁邊一看,是牧辰跟小郎君模樣的秦奉竹——不,不應該說是小郎君了。
因為他的骨骼咯吱作響,已經(jīng)緩慢地撐開了一個青年樣貌。
他身上中的蠱,被解開了。
徐瀟瀟這時候深刻地體會到了她師兄的重要性,因為她師兄一只手上抱著自己,另一只手上托著牧辰小王爺,背后還背著一個百來斤的秦奉竹。
師兄身上的擔子是真的重。
她忍不住低下頭往回看,只見黑呼呼一片的井底站著一個白發(fā)素衣人,他的手掌心里捧著一株細嫩柔弱的小草,草的三片小葉上散發(fā)著瑩瑩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