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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也不上天

第八章 郎家軍

打死我也不上天 貳月貳捌 3347 2019-02-11 19:04:00

  “噠……噠……”

  驟起的馬蹄,幾乎將滿地的落葉迸碎!

  幾十個精銳的黑甲騎兵,在官道上呈遍扇形突進(jìn),緊緊護(hù)衛(wèi)著中間漫長的車隊(duì)。

  鐵馬金戈,鋒利的戈刃熠熠閃光。黑底紅紋的大旗,玄黑狼虎的面盔……馬蹄狂奔,卷起騰騰塵煙。

  沒有一個士兵臉上有表情。

  整支隊(duì)伍,就像一把黑色冷酷、揮出的刀!

  馬蹄踏破耳鼓,前方出現(xiàn)一座小城。

  隊(duì)首掌旗官將赤字大旗一揮,馬隊(duì)立即變陣,收為兩列,如一枝黑色利箭插向城中。

  驕陽似火,照射在并不高大的城門口上方的大字上,散發(fā)出粼粼的寒光。

  隊(duì)伍最終在城門口勒馬。

  城門洞開,街道兩旁,地方官與百姓跪伏在地,幾案上堆滿水囊、干糧。

  棗紅色的駿馬上,重甲的小將飛身落地,滿身金鐵之音。他將馬繩留給一旁的掌旗官,獨(dú)自向隊(duì)伍中央的一座馬車走去。

  馬車的四角上掛著無音風(fēng)笛,伴隨著微風(fēng)搖動。

  小將在馬車前站定,半跪于地,揚(yáng)聲道:“王爺,桃源縣到了?!?p>  半晌,無人回應(yīng)。

  匆匆從縣府趕來的胖老爺子的心臟隨之狂跳,像要從嗓子眼蹦出。眾人不再是原來泥塑模樣,如被勁風(fēng)掃過水面,紛紛隨那小將將身體轉(zhuǎn)向城門口,翹足觀望。

  怎么了,這是?

  馬車簾子一掀,一道書軸從里面遞了出來。

  小將利落地接過,直接劃斷系繩,抖開——

  “……”

  滿目鬼畫符。

  他面不改色地收起書軸,回到城門口,道:“桃源縣令聽旨!限你一日之內(nèi),征發(fā)三百壯??!隨軍護(hù)衛(wèi),跨秦境至齊國北地涵陽郡賑災(zāi)!”

  胖老爺子愣在原地。

  三百壯丁,半個縣都要空了。

  更何況是一日之內(nèi)!

  他回過頭,看了身后一張張惶惑的臉孔幾眼。

  城里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破落屋舍,奶孩子的小聲嚎哭,磨坊里頭晝夜不停的吱吱嘎嘎……還有沒牙老婆子熬的桃花凍香氣飄過幾條街,久久不散。

  胖老爺子忽然吃了秤砣鐵了心,咬牙硬著頭皮起身上前,再拜于地,聲嘶力竭道:“請王爺收回成命!”

  小將的面孔在盔甲下模糊不清,他冷冷地低頭,道:“這還要收回成命?”

  “只是三百而已?!?p>  胖老爺子瞬間痛哭流涕地扒住小將的褲腿,鬼哭狼嚎道:“大人有所不知!咱們桃源,可是出了名的人丁稀少!您這一日之內(nèi)——就要三百壯丁,怕是半個縣城都空了,還只能湊上五十老漢、十幾少年的混雜隊(duì)伍!這可如何是好?。∪及。 ?p>  小將一腳踹開他,鄙夷地拔出佩劍,道:“那又怎樣?你們這些刁民!非嘗些苦頭才知道安分!快去!否則拿你人頭示眾!”

  胖老爺子就地一滾,小將的劍鋒已至。

  眼看著胖老爺子就要挨上一下,橫空掃出一只修長無暇的手,兩指并攏一彈,硬生生架開了劍勢。

  “這位小將軍,有話好好說。”

  語氣倒是十分溫和,可惜行得卻是霸道之事。

  小將這才正眼對上了來人。

  白發(fā)素衣,面若好女,瞧著還挺邪門的。

  但能夠接下他的劍,想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他抬起劍尖,掛在這人的肩頭,道:“你是何人?”

  那人面色不變,笑著按住劍平,冷靜道:“啊……我是……一個無辜的路人。”

  “……”小將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靜悄悄的馬車,這個人怕不是也有病吧?

  除了白決,這方圓百里估計(jì)也沒誰敢在個時(shí)間上冒頭了。

  上趕著被抓壯丁嗎?

  “嗖——”

  馬車簾子忽然掀開一道縫隙,里面飛出一片竹簡。小將當(dāng)空一抹,攔下竹簡,垂眸一看,深吸一口氣,極力掩飾住暴起的青筋,沖著笑瞇瞇的白決道:“王爺說要見你。”

  白決淺笑:“那是自然。”

  馬車后,三名少年人騎在馬上,百無聊賴地閑談到——

  “剛剛那人……是個劍修?”

  “也不一定。說不定是以指為劍,當(dāng)年朔方原的那個……唉……還是不要提了?!?p>  “秦哥哥?你說呢?”

  被稱為“秦哥哥”的少年面色慘白,整個人僵直地懸于馬上,一身吞天山河紋仿佛死寂。他的腰上并沒有佩劍,空蕩蕩的瞧著不像是劍道中人。

  但那吞天山河紋卻做不得假,所以,他必然是承天劍宗的子弟。

  紋路有山有海,怕還是嫡系親傳。

  一旁的便服少年察覺他神色不對,略作思考就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一按,道:“奉竹,你是承天的嫡系,跟他們這樣的散修怎么能比?他們再如何也就這點(diǎn)出息了。你可是能飛升的!說不定……再過一月……燕國皓都的盛會上,你就能找到你的命石了?!?p>  秦奉竹搖了搖頭,小聲道:“我似乎……在哪里見過他?!?p>  “嗯?見過?”便服少年愣了一下,“哪里?”

  秦奉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qiáng)鎮(zhèn)定道:“……夢里——”

  “——他要?dú)⑽?。?p>  “什么?!”

  不管這邊氣氛如何詭秘,那頭白決依然大搖大擺地被小將用劍比劃著押到了馬車前,他非常自然的拍了拍衣袖。

  就在小將以為他要行禮時(shí),白決笑了笑,揚(yáng)手道:“王爺,你好呀!”

  完全沒有要按照正常禮數(shù)的樣子。

  馬車內(nèi)忽然傳出一聲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漏了氣,接著就是一頓物件摔落的亂響。

  “你好你好……”

  聽起來是個小少年的嗓音,有點(diǎn)忙不迭的味道,似乎——并不是很樂意見到白決。

  白決一看就是來挑事的,不待見他也是尋常。

  “王爺,剛才那位老爺子說的話不假,這桃源縣是當(dāng)真不能征這么多人。”

  馬車?yán)锏娜诉B緩了四五口氣,這才找到點(diǎn)主心骨,沉聲道:“莫非——照你說來——還干脆不征壯丁了?”

  白決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想說……王爺征發(fā)我一人便足以?!?p>  馬車?yán)锏娜怂坪跤行┮谎噪y盡,沉吟半晌,就在眾人以為他要么會把人呵斥一頓,要么會直接命小將把人剁了的時(shí)候。

  王爺開口,道:“不征壯丁了行不行?”

  其語氣之嬌軟,行為之異常,差點(diǎn)沒讓小將手一滑,砍了白決的狗頭。

  “……”

  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白決藏起疑慮,笑著搖了搖頭,得寸進(jìn)尺地吐聲道:“不——行——”

  馬車咣當(dāng)一聲巨響,四周寂寂。

  還趴在地上的胖老爺子目瞪口呆地想到:這個災(zāi)星……不要命了?

  眾所周知,秦國與齊國向來算不得友善,此去要過它半塊疆域,必然極為兇險(xiǎn)。能不能回來不好說,怕就怕最后還要掛上什么罪名,遺臭萬年。

  “行,你好看,你有道理……郎小將軍,給他一匹馬。”

  這位王爺也是相當(dāng)善解人意了。

  白決瞇了瞇姣杏般的眼睛,暗忖,一百多年過去了,我在俗世居然還有故人?

  王爺?shù)拿睿⒆匀皇遣荒懿环判械?,他好像認(rèn)了命似得歸劍,壓著滿腔的憤憤與無奈,低聲道:“跟我來?!?p>  白決抬腿跟著過去,誰知道那小將驟然反身,長劍一震,剎那出鞘。

  一片雪光。

  白決心底一驚,想都沒想,掌彎成爪,下腰避過刀鋒。隨手一扯就扯過了身旁一位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馬車護(hù)衛(wèi)佩刀,抬手一個格擋。

  “鐺——”

  沉悶的聲音,并非兵刃相接。

  劍刃砸在刀鋒上,虎口震得一麻,白決被硬生生地逼退了三步。

  你來我往,衣袍翻飛,眼力稍弱些的人怕是連人影都瞧不清。

  短短三息時(shí)間,白決已經(jīng)跟他你來我往地過了十余招。

  馬車?yán)锏耐鯛斖钢恢谎劬Γ谝慌钥吹弥迸氖纸泻谩?p>  “你這是要出爾反爾?!”白決呼吸急促,勉強(qiáng)擠出聲音質(zhì)問對方。

  忽然一口氣血翻騰而出,小將頓時(shí)迎面滿目金光。

  什么?血?

  那名小將的眼神很復(fù)雜,在白決得不到回答氣力不足準(zhǔn)備下狠手之前,拼著內(nèi)傷也收住了招式。白決卻沒有勉強(qiáng)自己收招,只是將手一松,長刀飛出十尺有余,深深地釘入了桃源縣城墻之內(nèi)。

  “郎某佩服?!毙⒐笆诌€劍入鞘低頭抱拳,“一時(shí)之氣,少俠海涵。”

  白決面如金紙,抬手擦了擦嘴角,道:“是我輸了?!?p>  馬車后繞出一名便服少年,他先向若有所思的王爺?shù)懒艘宦暎又锨?,向白決道:“敢問前輩是哪家山門?”

  白決掃了他一眼,道:“無名鼠輩,并無山門?!?p>  少年還要再問,馬車上的小王爺突然出聲道:“夠了。郎小將軍,帶這位白公子下去歇息?!?p>  “我們……還要趕路呢……”

  少年最后意味深長地瞧了白決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路的確還很長,但對白決而言最迫在眉睫的事卻并非這一件。待兵馬行過十余里,安營扎寨后,他望了一眼四周,荒郊野嶺,確定真是無人,這才將全身上下唯二的一抹亮色給取了下來——紅線頭繩上掛了兩個圓咕隆咚的楓球果。

  “出來。”

  紅衣如火的成人余典晃晃悠悠地飄了出來,半斜著沖白決一睨,道:“著什么急?”

  白決平靜道:“怕把大家都克死?!?p>  余典吧唧吧唧嘴,似乎沒有睡醒般道:“死——是死不了的。不過畢竟是個萬年難見的天孤命,唔……也就缺胳膊少腿吧。”

  “……”好像還真不是什么大事——個屁!

  半空靈光流轉(zhuǎn),一閃而過,一朵玄奧的符云化入白決眉心。

  余典笑了笑:“你要是一年內(nèi)找不到那個‘命媳’,估計(jì)得要過上幾百年的苦日子才能攢夠壓制它的功德金身,好自為之?!?p>  話音未落,白決背后驟然傳來一聲——“果然是你?!?p>  余典直接消散,白決回頭。

  一名束龍盤絲的小童居高臨下地覷著白決,眉目清秀可愛,金玉滿身卻并不顯得如何過分,反而有一種逼人的貴氣。

  白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xì)細(xì)地將人打量了一遍,愣是沒發(fā)現(xiàn)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好拱手,道:“恕我直言,閣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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