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著小男孩來到他的家。這是城里最骯臟、最破舊的貧民窟,老人的咳嗽聲、病人的呻吟聲、夫妻的打罵聲不絕于耳,還有一股股難聞腐臭的氣味,這是他們出身顯赫的人從小到大沒有接觸過的地方,李墨心里有點忐忑,瞥眼緊跟其后的段彤,他一直保持警戒,護在身后,臉色越來越難看,捂著鼻子,緊皺眉頭,極力克制不適,真有些難為這個條件優(yōu)越的王爺。
巷子最深處,一個破舊的小屋,沒有窗戶,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陰森恐怖,即使在陽光充足的午后,這里卻一點照射不到,黑漆漆,見不到屋內(nèi)的情形。
走進屋內(nèi),一股發(fā)霉的味道撲鼻而來,屋里擺放著一塊硬邦邦的木板,上面躺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她陷入昏迷,滿頭大汗,因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緊皺眉頭,小臉呈暗青色,兩眼凹陷,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到無法察覺,像尸體一樣沒了活人的氣息,小女孩已經(jīng)病入膏肓,仿佛一陣風就能輕易把她從這個世上帶走。
“我去請大夫?!?p> 段彤向身后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侍衛(wèi)和男孩一起出去了。
靠近窗戶旁邊有一個破舊的桌子,桌腿墊著一摞木塊,才能四平八穩(wěn)矗立著,李墨從上面的水壺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坐在小女孩身邊,將手帕浸濕蘸在她蒼白干裂的嘴唇上。
她的喉嚨動了動,微微地抿了抿嘴唇,虛弱地喚著:“娘。”
在人最虛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最親最近最愛的親人,那是內(nèi)心深處唯一的港灣。年輕的時候,一心想往外跑,走的太遠,走了太久,才知道家才是最想去的地方。
“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來,你還有哥哥,他很愛你,如果你都放棄了,他還能保護誰呢?”李墨的眼淚流淌到唇邊,試圖用唯一的親人喚住她要走的腳步,不知管不管用,一直念叨著她的哥哥,不讓她放棄。
外面響起匆匆的腳步聲,大夫背著藥箱走進來,李墨站起身,退到一邊。
段彤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帕遞過來,李墨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擦了擦哭花的小臉,兩個人陷入沉默中。
大夫說是營養(yǎng)不良加上受了風寒,炎癥感染到肺部,至使高燒不退,如果再晚些日子,恐怕神仙都難救,又開了幾副湯藥,囑咐如何服用,便回去了。
李墨把身上的首飾取下硬塞給他,不允許拒絕,又分了兩只雞,叮囑他好好照顧妹妹。
小男孩跪在腳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謝恩人的救命之恩,小的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李墨知道這類人骨頭很硬,不食嗟來之食,不輕易接受他人的好處,就像乞丐小七,即使知道她是李府三小姐,從來不伸手討錢,不以她的名義騙錢,求得是心安理得。
“終有一天我會找你要回這份恩情,在那之前把你身體養(yǎng)好,把妹妹照顧好,我可不想花大價錢養(yǎng)了活死人,吃虧的買賣我不干?!崩钅囍?,刻意兇巴巴展露她的威儀。
小男孩眼里閃著淚光,重重地點頭。
“你先把妹妹身體養(yǎng)好,然后到彤王府,拿著這個令牌,自會有人安排你做事?!倍瓮咏o小男孩一塊令牌,這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是能活下去的物質(zhì)保證。
“恩人,請問恩人大名?!?p> “問別人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姓名不是嗎?”
“小的叫吳剛?!?p> “嗯,等你有本事,有資格的時候,自然會告知我姓名?!?p> 這本是李墨敷衍的話,她從沒想過幫助他人要求回報,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和段彤走在大街上,心里的滿足感隱藏不住,做大英雄一直是心中夢想,今天是最成功的一次,李墨忍不住張開雙臂,肆無忌憚地轉(zhuǎn)著圈。
“段彤,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幫助別人,比得到心愛的東西還要幸福!”她的聲音格外脆亮,像枝頭的黃鸝鳴叫,讓人心頭悸動
“托您宏福,本王今天是感受到了。只是,您再不回去,可成了夜不歸宿的青王側(cè)妃啦!五哥發(fā)現(xiàn),你就倒霉了?!?p> 又是看病,又是安頓他們的生活,忙乎一下午,不知不覺月亮高高掛在夜空中,一時疏忽,不曾注意。李墨一拍腦門,怎么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想到溪苑跟柴房的境地差不了太多,干凈得連耗子都不愿意去,段青除了找?guī)状温闊?,幾乎不登門,這么想,心里踏實一些。
想到失去最好的機會,沒有時間回李府看一看,心里莫名的悲涼,失落地低下了頭。
“下次一定去!”段彤看出她難過,承諾找機會再帶她出府。
望著月光下笑著很堅定的男人,像是黑夜中唯一的亮光,漫天夜幕最亮的星星,這是第二次覺得他溫暖,得不到的,老天總有另外的安排,李墨會心一笑。
來到青王府,段彤叫來青王府的門衛(wèi),聲稱白天有東西落下了,趁著大家低頭尋找時,李墨抱著大包小包偷偷從側(cè)邊遛進去,轉(zhuǎn)頭向假裝焦急尋找的段彤揮了揮手,他眨了眨眼睛,李墨說著謝謝的口型,不敢多停留,一溜煙向溪苑跑去。
院子里黑漆漆,異常寂靜,屋內(nèi)閃爍著淡淡的燭光,一切正常如舊,李墨關(guān)好房門,把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喚著幾個丫頭。
“鈴鐺、清雪、清風,看我給你們捎什么回來了,人呢?”這幾個丫頭跑哪去了?借著悠悠的燭火,床上的身影一動未動。
心道:這家伙睡得還挺香。從紙包里扯下一個大雞腿,得意地往床邊走去。
小樣兒,有了這個法寶看你還不醒。
“喂!還不醒!”
李墨高舉雞腿,俯身,彎腰,臉湊過去,把雞腿塞到她嘴邊,然后笑容僵掉,一雙如鷹的眼眸死死瞪著她,渾身一抖,腳沒站穩(wěn),整個身體壓在他身上,脖子成了身體的支撐點,腦袋歪在床上,臉被擠得不堪入目,最關(guān)鍵的是雞腿已經(jīng)塞進他嘴里。
裝暈可不可以?正要閉眼時,一個力道撥開她的手,冷冷的聲音低沉地傳到耳邊。
“如果你繼續(xù)裝死,本王就讓你永遠醒不過來?!?p> “好巧,王爺怎么屈尊駕臨到溪苑??!”
“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出去。”
急中生亂,越想起身,越是不得要領(lǐng),兩腿在空中亂蹬,胳膊撐不起身子,壓得段青緊皺眉頭,最終李墨放棄掙扎的念頭,傻呵呵地笑著:“王爺,幫個忙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