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教女有方,不只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舞姿更是精彩卓絕?!笔珏闹终瀑潎@道。
“青王今天到此,想必是想見見未婚妻吧!”長公主微笑著對青王說道,揚了揚臉看向李墨這邊,“王家女兒果然才貌雙全,難得一見的美人,難怪青王頂著抗旨的罪名也要當(dāng)眾拒絕李尚書嫡長女的婚事。”
聞言,眾位小姐以袖遮掩,垂目偷笑,身邊臨近幾位官家小姐向她投來蔑視的眸光,李墨毫不在意,始終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對了,聽說今天禮部尚書的嫡長女也來了?!遍L公主滑了滑茶蓋,抿口熱茶,睨了一眼青王。
“是,本宮也想見見?!笔珏⑿Ω胶椭?。
“李小姐,李小姐,叫你呢!”左手邊的黃瑩悄悄拽了拽她衣襟。
佯裝不知的游戲沒辦法演下去了,李墨猛然睜開眼,遞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心道:完了,見招拆招吧。
呼出一口氣,鎮(zhèn)定心神,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中央行禮,頭壓得很低。
“抬起頭,以后嫁了老五,都是自家人,不必害羞?!遍L公主語氣霸道。
緩緩抬起頭,望向主座,李墨覺得她的表情夠難看,主座上各位主子表情更是精彩。
長公主一臉不屑,太子一愣,青王一副“終于逮到你的表情”,黎王別開頭,視而不見。
想不到段黎換了皇子裝扮,陌生到已不是那個策馬奔騰,遞給她花生酥的少年。
“你爹沒教你直視主子是大不敬嗎?”長公主放下茶盞,攏了攏衣袖,危襟正坐,首先開口發(fā)難。
“臣女不敢,見到淑妃娘娘和長公主終于知道什么是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國色天香,一時恍惚,以為見到天上的仙女,才以下犯上,請淑妃娘娘和長公主恕罪?!崩钅ЧЬ淳垂蛟诘厣?,無比虔誠。
“油嘴滑舌!”長公主一哼別過頭。
淑妃害羞以袖掩唇,咯咯地笑出來?!靶∽煺嫣?,快起來吧!”
“謝娘娘!”
“不知李小姐今天為大家展示什么才藝?”長公主再次發(fā)難。
李墨再次跪下:“臣女不懂宮中規(guī)矩,并未準(zhǔn)備才藝,請淑妃娘娘和長公主恕罪!”
“詩詞歌賦?”
“不會?!?p> “跳舞撫琴?”
“未學(xué)?!?p> “作畫女紅?”
“不懂?!?p> “大膽!李大人滿腹經(jīng)綸,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怎么會沒教育你這些!欺君之罪,你擔(dān)待得起嗎?”長公主拍案而起,氣得滿臉通紅。
“臣女掃了各位主子的興致確實有罪,但是臣女實話實說,不敢欺瞞,并沒有錯!”李墨直起身,昂著頭說道。
李墨難壓心中氣憤,毫不客氣與她直視,心里把她罵個遍:這女人年紀大了嫁不出去,心里扭曲,像條母狗一樣,緊咬我不放,聲聲針對我爹,使盡力氣羞辱我,沒關(guān)系,我認,但是沒有資格批評我爹。
“你!竟敢頂嘴!來人,張嘴,直到她知道錯在哪!”
“長公主別動氣,這孩子從未參加宮中聚會,有不懂的規(guī)矩實屬正常。李大人高傲不羈,教導(dǎo)子女與常人自是不同,我看,李小姐的性子和李大人還真是相像?!笔珏谂源蛑鴪A場,本是皇上有意,想看看黎王對李墨可還存有其他想法,如有,此女不能留,不想兄弟因女人失和,今年才特意把李墨的名字加進名冊,偷偷暗中觀察。黎王從落座到現(xiàn)在一直未看過一眼,他也是個重大局的人,只是意外惹怒長公主,萬一出點紕漏,怎么向皇上交代,李大人那里也不好解釋,淑妃在心里一陣盤算。
段黎太明白皇上的心思,所以當(dāng)李墨成為全場焦點,自始至終不曾瞧過一眼,萬一透露出一點關(guān)心,帶給她的就是殺身之禍,只能事不關(guān)己,但有一點不明白,明明李墨的琴藝高超,翠心湖的琵琶聲至今縈繞心頭,林靜穆、付向榮紛紛夸贊,為什么冒著惹怒長公主的危險,就是不承認呢?
“淑妃娘娘說的有理,今天高興的日子,難得大家齊聚一堂,聽說園中的牡丹開得正艷,侄兒陪姑姑賞花可好?”想不到太子段緋第一個站出來化解危機。
長公主重重坐回座位,揉著額頭。
“李墨以下犯上,罰到靜思堂思過?!?p> 李墨傻傻望著段黎,危難關(guān)頭,指不上青王能站出來,他當(dāng)眾拒婚,剛剛還發(fā)生小糾葛,彼此印象好不到哪去,但段黎不一樣,曾經(jīng)在南山相識,以他的為人,定會出手相助,可是他一直悠閑自得地喝著茶,這里面只認識他,替她說話的也應(yīng)該是他,這種冷漠讓李墨猶如從上至下潑盆冷水,涼到心里,果然像世人所說,皇家之人皆薄情,終要形同陌路,要不是太子出言,該怎么辦呢?想想心里一陣失落。
第一次入宮,頂撞長公主,被罰靜思堂思過,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想必李墨的名字一舉成名,今后定是后宮娘娘、小姐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李墨乖巧地隨公公到了靜思堂。
皇宮就是不一樣,整座佛堂金碧輝煌,供桌正中供奉幾尊金身佛像,佛面栩栩如生,墻面掛滿佛像畫,壁畫上煙氣裊裊,如入仙界,進入堂內(nèi)令人肅然起敬,李墨虔誠地跪在蒲團上。
皇家威嚴果然不得兒戲,一不小心說錯話,便引來殺身之禍,第一次入宮,惹怒青王,還大氣凜然地沖撞長公主,想想后背冒了層冷汗,她是多不懂世間險惡,一再挑戰(zhàn)皇權(quán)。
天色漸漸暗下來,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
“小姐,餓了?再忍忍?!?p> 可憐地望著鈴鐺,感嘆怎么這么倒霉,今天本以為賞賞花,順便嘗嘗宮中御宴,回去好和李瀟炫耀一番,想不到跪在冷冰冰的蒲團上。
“我餓!”李墨無力地坐在地上,“早知如此,剛才就偷點糕點了?!?p> “小姐,小聲點,這是宮中,言語小心些?!扁忚K把她重新扶起來。
突然,門被推開,一個小公公鬼鬼祟祟探身進來,往她手中塞了一個紙包,急匆匆離去,消失在黑夜中。
李墨被這一幕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趕緊打開紙包,瞧著兩個香噴噴的桂花糕,眼睛瞇成兩道彎彎的月亮。
狼吞虎咽把桂花糕塞進嘴里,不忘給鈴鐺嘴里塞上一塊,不愧是宮中美食,入口香甜,軟軟糯糯。
誰會關(guān)心她的溫飽?段青?一臉厭惡,不可能是他,段黎?剛才為何置之不理?不管是誰,李墨現(xiàn)在很滿足,肚子舒服許多。
許久,一個小公公把她們帶出靜思堂,賞花風(fēng)波算是熬過去。
春天的夜清冷,透著冬的冷意,伴著月光,和鈴鐺走過長長的通道,跪了幾個時辰的腿隱隱作痛,兩個小姑娘互相攙扶,互相取暖,說笑著出了宮門。
身后有一輛馬車,不近不遠,李墨回頭望了望,不知車上何人,又為何一直跟著。
“墨兒!”
“爹!”
月光下,一個挺直的身影遠遠矗立在馬車前,李毅的鼻頭微紅,想是賞花大會散了很久,不見人回府,一直等在這里。
“天冷,快進馬車?!崩钜愕穆曇粲悬c沙啞。
“等很久了吧!爹,我們回家?!北谋奶狭塑?,撥開車簾,那倆馬車停在不遠處,隨著他們馬車緩緩前行,它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李毅心疼地撫了撫女兒的頭,聲音異常:“爹,第一次覺得放任你長大是個錯誤?!?p> 拉回思緒,收回掀車簾的小手,李墨何嘗不是內(nèi)心自責(zé),和父親一樣,第一次感覺不學(xué)無術(shù)是個錯誤:“不會,爹,墨兒開心生活了十五年,這點苦,不算什么!就是,讓爹丟臉了?!?p> “爹臉皮厚,不怕!”
馬車內(nèi)陷入一片寂靜。
李毅只想女兒自由,勇敢,樂觀地享受生活,不受世俗對女子的束縛,卻不曾想一道圣旨改變了命運,而皇家后宮的生存之道以她的性子萬萬是不可行,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怕要影響她一生;而李墨感謝父親教會她怎樣感受世界,體會大自然的奧妙,善待生命,今天卻當(dāng)頭一棒,現(xiàn)實和理想相差甚遠,踏出李府,她不只是她,她的沖動冒失會影響家人,甚至他們要為她闖禍的性子買單,蒙受羞辱,如果可以,從小好好學(xué)習(xí)詩詞歌賦,繪畫女紅,該有多好,家人不會因她被人嘲笑。
李毅的大手覆蓋在冰涼的小手上,一股暖意傳遞出來,李墨雙手緊緊反握住他的大手,父女倆相視而笑。
親情是無論你做錯什么,都會無條件支持你,哪怕深深被傷害也不舍得身上的刺弄痛你;親情是你再歇斯底里,會報以慈祥的微笑;親情是你再苦再累,都想回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