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是討債的鬼
白色的靈堂之上,身著孝服的大小男子跪了一地,哭的那叫一個悲涼凄慘。那些年紀(jì)小小的孩子,哭聲中還帶著些許茫然。
身著青色棉袍的小廝走進(jìn)來,小廝腰上還纏著一塊麻布,神色異常的惶恐不安。稍稍定神,那小廝在門口站定了。
“大爺,老夫人請您過去,老夫人說靈堂就交給大哥兒吧。”小廝平緩的說道,從他的神色上來看,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站在靈堂最上方的男子,從里到外一身麻布衣服,制作的極為簡單,毛糙的邊邊角角都不曾縫上,配上他有些冷酷的表情有些奇怪。
聞言男子皺著眉頭,對那小廝問道?!袄戏蛉苏媸沁@么說的?大哥兒才十歲年紀(jì),家中這么多賓客他如何料理的來?!?p> 那小廝立馬跪了下來,誠惶誠恐的回道。“真是老夫人說的,小的哪敢欺騙老爺啊,老夫人還說了……”
說著小廝忽然停住,看了堂上的老老少少,不敢再往下言。
被稱為大爺?shù)那嗄昴凶樱碱^狠狠地皺在一塊,不依不饒的問道?!澳赣H到底說了什么,你只管一五一十的說來?!?p> 小廝胡亂磕了幾個頭,而后苦著臉說道?!袄蠇D人說大哥兒雖然不是大夫人生的,也在大夫人面前養(yǎng)了十年,應(yīng)當(dāng)給大哥兒盡孝。
再不濟(jì)也還有叔伯看著,還會讓虎狼吃了不成。大爺還是快去吧,老夫人這會正在氣頭上,親家夫人們也到了。”
實際上話比這個重多了,只是小廝不敢往外說。
一個年紀(jì)大的叔伯看不下去,冷硬道。“雪源侄兒好生糊涂,大哥兒不給嫡親的娘盡孝,難不成還要給那禍家的小婦磕頭。
整個明家的家風(fēng),都叫這起子嫡庶不分的帶壞了。要是二弟還在世,早將那不安分的小婦庶子打死,沒得這般糟踐我明家門楣?!?p> 臉上一陣難堪,大爺明雪源也沒敢辯駁什么,怏怏的跟著小廝走了。神色多有些不平,臨走前還喝道?!懊黜?,還不開路?!?p> 那小廝明順連忙站起來,一路引著明雪源去了。
場上的另一個叔伯,無奈的勸說這前一個?!按蟾绾伪厣鷼饽?,雪源侄兒也是被迷了心竅,可憐了雪源媳婦那么好的人。”
先頭那個叔伯也嘆了一聲,無奈的說到。“滄海啊,不是做大伯的苛責(zé),雪源媳婦自然是好,可雪源也太荒唐了些,昨個陛下都下了旨意申斥。
雪源侄兒被罰停了三個月的職,據(jù)說等到雪源媳婦下了葬,要雪原侄兒給雪源媳婦守喪三年。若還是不改前科,怕是有牢獄之災(zāi)?!?p> 照這么個勢頭下去,明雪源的前程不得廢了,他們這些叔叔伯伯的,又怎么去見早去了泉下的二弟,真真是里子面子都沒了。
本是前來勸解的明滄海,也是重重的嘆息?!岸┮彩沁@個意思,才會這個關(guān)頭上叫雪源侄兒過去,但咱們做叔叔伯伯的也不好管到侄兒房里?!?p> 照說那么個敗家的根源,早就應(yīng)該一頓棒子打出家門去,明雪源偏生疼著護(hù)著,難道真要到破家的時候,才想起悔不當(dāng)初嗎?
心情極端的不好了,兩個叔伯都是好一聲嘆息。
跪在堂前的少年,原本倒是看不出什么悲切,現(xiàn)在也是緊著掉眼淚。
“這都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今上如今打的正嚴(yán),時時刻刻盯著各家的家風(fēng)。雪源侄兒這是趕在風(fēng)頭上,怕是不好了結(jié)。
說是停職三個月,可陛下若真是讓雪源侄兒給媳婦守孝三年,那三年后再想起用就難了。說不得雪源侄兒這一輩子,就毀在這世上……
只怕下一輩的侄孫侄孫女,以后的出路也難了?!泵餮┰吹拇蟛溉缡钦f道,這事還真是晦氣了,偏生還沒處說理去。
后生不孝鬧出來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怎么跟親家公親家母交代,兩家世代交好,當(dāng)年明雪源他爹去世,這一房只剩下孤兒寡母的。
親家也沒改主意,依然按照當(dāng)年的約定,將嫡長女依照約定嫁給明雪源。如今卻被個小婦算計死了,說出去他們都打臉。
明雪源跟著明順東繞西繞,才繞到一個偏院來,心情頓時更不好了。在門口磨蹭著,好半天才抬步進(jìn)去。
不敢跟著大爺走進(jìn)去,明順乖乖的跪在門外,神色那叫一個凄惶。
剛剛進(jìn)門,明雪源就聽到一聲喝?!澳跽?,還不跪下,難不成真要到牢里住上一年半載,你才知道厲害,才知道今日荒唐?!?p> 嘴巴略微張開些許,明雪源還是順從的跪下??倸w是自家老娘,想想已經(jīng)去世的嫡妻,明雪源只覺得后悔不迭。
一旁的媽媽連忙倒上茶水,軟軟的哄著老夫人?!袄戏蛉藭呵蚁麣猓惺裁丛捘缸觾蓚€關(guān)上了門慢慢說,哪有說不開的道理?!?p> 不由得抬頭一看,明雪源頓時裝了一筐的眼淚。
喪事辦了三天,老母親蒼老了二十歲,望著整整瘦了一大圈。周圍除了老太太做的太師椅,真是連個軟墊都沒有。
“兒子不孝,家中鬧出這等事端,讓母親操心了?!泵餮┰床恢趺吹木秃蠡诹耍掌揲L得好看又賢惠,嫁進(jìn)來操持家里家外何等辛勞。
如今落得這般下場,明雪源自覺心中有愧,可又舍不下那美妾嬌兒,昨夜陛下的圣旨下來,才知道大禍臨頭。
兒子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老夫人稍微定下神色,而后倦懶的說道。“當(dāng)娘的這一輩子不就是為兒女操心嗎?權(quán)當(dāng)我這死老婆子活該罷了。”
連忙叩了幾個響頭,明雪源心中慌張不已,也不敢再辯白什么。
那媽媽又勸導(dǎo)。“老夫人正該保重身體,源哥兒年少荒唐,沒老夫人指點(diǎn)怎么成。還有底下的哥兒姐兒,您就當(dāng)可憐可憐那沒娘的孫兒孫女吧?!?p> 看看不爭氣的兒子,又看看陪在身邊多年的媽媽,老夫人也只能嘆氣憤憤罵道:“都是這討債的鬼,兒女滿堂了也不讓我這老婆子消停?!?p> 心中多少有些不屑,媽媽又繼續(xù)說道?!袄戏蛉撕酶?,底下的哥兒姐兒們個個聰慧,正當(dāng)是享天倫之樂的時候?!?p> 明雪源只是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再看母親,眼淚掉的跟珠子似的。老母本應(yīng)該頤養(yǎng)天年了,卻為他這不孝子勞心勞力,只叫他悔不當(dāng)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