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拍火兩散
何嘗摯的視線在展靖諳的面容上快速掃過,躊躇、擔憂、不安盡在眼底。他眸中寒意漸重,面露譏諷。
“依展小將軍的意思,在下應當如何?”
展靖諳不知如何回答,何嘗摯卻歪頭邪笑,站起身來,步步逼近。但眼眸冰涼,殊無一絲笑意。
“甩手不管?掩藏真相?還是殺盡一切與之有關(guān)的人?”
“你為什么突然生氣?”
“你突然質(zhì)問我,又是為何?”
“我沒……”
“你懷疑我是否存有私心,是站在你自己的私心上嗎?”
展靖諳不敢置信,愣道:“你說我有私心?”
何嘗摯挑眉冷笑:“難道不是嗎?讓你一路與我這個大魔頭同行,可真是委屈鐵血驚鴻的展小將軍你了。”
“何嘗摯……”
“只是展小將軍高估在下了,朋友的情義,何某又怎么在乎?即便會有一絲一毫的在乎,比起潑在身上引來滿江湖追殺的臟水,又能重要幾許呢?”
展靖諳默然不答,心道戳中了何嘗摯的痛點,想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便垂眸后退。
而何嘗摯譏她半晌,令她再難以招架,便拂袖離開,言說“既不相信,不妨改日直接來取項上人頭,免了麻煩”云云。
之后,陳星和將甚入內(nèi),正要詢問何嘗摯為何發(fā)怒,還甩袖走人,又見展靖諳神色不妙,只好閉口不言。
這些心思,展靖諳通通察覺不到,她腦海中只回蕩著何嘗摯望著她雙目,說出的話語。
“展靖諳,在你眼里,我就是殘忍嗜血的大魔頭,命定陌路。從你我初遇至今,就沒變過?!?p> 此時,敲門聲起,展靖諳陡然回神,以為是何嘗摯再度返回,正待去看,又被旁邊的將甚攔下。
陳星示意她們噤聲,自己朝門外走去。再回來時,展靖諳只見他手上端來幾副畫卷,周側(cè)并無何嘗摯的身影。
那些畫卷出自楚夜闌之手。原是陳星調(diào)出天罡府的舊卷,略施小計,請楚夜闌幫忙,根據(jù)幾字粗略描述,繪出孫家、金家一眾人員的肖像。昨日才說好,現(xiàn)下便托人送來,看來楚小公子甚為上心,熬夜趕出。
三人圍在一起,展開畫卷,見畫中人的眉眼或俊逸清朗,或明慧雅致,想不到這生意人家,竟有幾分俠骨風流。
展靖諳只覺這些畫像看著眼熟,回憶這段江湖時日,所遇到的少年少女,好似都有幾絲相仿,但又想不出是哪里的相似。而陳星與將甚俱同。
是夜,展靖諳蒙了面,打算夜探浩然谷。她愈加覺得,兇手一定就在谷中,并且,還沒有殺夠。
疾行一陣,見不遠處紅光閃爍,煙霧滔天,顯然是失火。隱隱粗估,是封家姐妹的住處,當下再顧不得其他,縱身而往,并不停喊人幫忙。
那火焰沖天,又處風口,來勢洶洶,展靖諳到的時候,上空也已通紅,已是難以控制,幾難再入。
聽得動靜的人紛紛趕來救火,然而杯水車薪,于事無補。
火浪之險,展靖諳幼年曾親身經(jīng)歷,縱過往匆匆,更是不敢相忘,歷歷在目。唯恐耽擱,當即揮出御火長槍,正面劈入,槍尖浸風,鳴響嘶嘶,終于勉強開出一道險徑。
她昂首跨入,眼眸映火,卻喜不自勝。
身側(cè)火焰大肆燒灼,展靖諳忽覺肩頸一炙,轉(zhuǎn)目便見,燃火的木梁被一線金光扯住,從她肩側(cè)掠過,摔出老遠,火花迸射。
紅黃火焰耀目,耀在一黃衣少女的臉上,半明半暗。一線金光是長鞭辰曦,俠骨仗義是游俠將甚。
視線相觸,展靖諳瞬間便懂,將甚意在為她身后掃清障礙。
倆人后背相抵,長槍銀光與長鞭金光神通各顯,霎時間便沖將而入。
濃煙滾滾,展靖諳大腦嗡鳴,心跳連連幾欲沖出胸口,眼前景象交相重疊。她暗道“不好”,恩師馮停囑托她,火煙是她病癥一大誘因,堪稱她之大忌,務必躲開,萬不可逞能犯險,以免又惹疾患。
只是人命關(guān)天,豈可不顧?
當下屏息凝神,收攏心念,默念驚鴻槍法心法總綱,以堅守意志,既而找尋火中身影。她將倒在桌旁已然昏迷的封曉刃交給將甚,示意自己再多留片刻去尋封籬。
將甚接過封曉刃,并無二話,可奔出幾步,又回頭望她,眼中竟是淚光盈盈,煙霧火光中,展靖諳未能看清,將甚又背身速離。
火勢越加猛烈,火中聲響滔天。展靖諳卻已渾然不覺,她呼吸困難,腳下逐漸脫離,后背衣衫盡濕,恍惚中,冰冰涼涼的甘霖籠罩了她,令她感激萬分,又安心億分。緊繃的弦一松,便已墜身甘霖,任其滌洗,意識也消散了。
等她悠然轉(zhuǎn)醒,已是次日清晨。房間擺設(shè)無不是浩然谷內(nèi),先前安排給自己的客房,而將甚就撐著下巴坐在她的床頭,迷迷糊糊合著眼睛。就著晨光熹微,展靖諳見將甚整個人身上都鍍了柔紗金光,亮且溫暖,不時又想起在昏迷之前,從火中朝她跑來,帶來清涼甘霖的那個嬌小身影,便是眼前這個熟睡中的將甚。
展靖諳心下?lián)鷳n,想起身把將甚抱到床上,這剛一動作,將甚也跟著醒來,見她已然蘇醒,整個人都神采煥發(fā),全無方才熟睡中的半點懵懂。剛開心地拉著她跳著轉(zhuǎn)圈,又忽然想到什么,把她按回床上,一再囑咐她,吸入火煙甚多,需得好好休息,以免舊疾復發(fā)。
“你知我有舊疾?”
將甚搖頭,捋了捋展靖諳額前的亂發(fā),語氣輕了許多。
“昨夜神醫(yī)云舞榭來診你的脈,說你是火煙引發(fā)的病情反復,這段時間,都該靜養(yǎng)。”
展靖諳心想,不愧是醫(yī)藥神尊的云神醫(yī),即便有人知曉她心臟有疾,但知曉她的病情會被大火所累的人,卻是極為稀少。之前她并未與云舞榭見過面,僅靠把一次脈,便能探得病人病情,實屬醫(yī)界的奇才了。
火勢自然無礙,但她還想下床,無奈被將甚盯死,只好握著遞過來的水,像只小松鼠一樣蜷縮著,由將甚告知昨日情勢。
原來,昨夜那會兒,封籬剛好不在苑內(nèi),將甚送出封曉刃便帶上濕漉漉的袍子重新折返,她雖找到了展靖諳,奈何展靖諳卻陷入昏迷,四周火勢洶涌,竟是無有出路。她只好摟著展靖諳,將濕袍披在二人身上,原地不動。
身邊的火燒得格外快,將甚也即將意識昏迷之時,頭頂屋檐竟是喀拉幾聲齊響,沾著火花的瓦片盡數(shù)翻飛。再抬眼,趙遇錚自血色紅空中翩然飛下,舉劍掠開周圍壓來的木梁火星,帶著倆人徑直就從屋頂上空躍出,逃出生天。
而這所有一切,都發(fā)生在眨眼一瞬。
展靖諳若有所思,點頭喃喃道:“這次,又是趙盟主救了我。”
“可不嘛?”將甚湊到展靖諳面前,迫不及待回道,“昨個兒她親自送你回來,還運功輸了將近一晚上的內(nèi)力給你,直到破曉,你氣血恢復完全脫離險境,她才走的?!?
銘有瑕
對不起,寫的不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