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離愁

　　兩天時間匆匆而過，劉佩玖一行在李新易的帶領(lǐng)下，一直沿著小路朝著樂城劉御軍的方向趕去。期間，李新易等人也收攏了一些梁國的敗兵，通過交談他們得知，坐鎮(zhèn)中路指揮的梁思遠(yuǎn)在得知扶風(fēng)城被破后，趕緊帥軍回援。但剛剛攻占下扶風(fēng)城的北魏軍，竟然選擇出城伏擊！這大大的出乎了梁思遠(yuǎn)的意料，猝不及防下，他的5萬人馬全軍覆沒，僅剩百余人護(hù)著他殺出了重圍。

　　而戴友信，齊長志的10萬人馬同樣被北魏軍伏擊，全軍覆沒。就連戴、齊二人也未逃脫出來，齊齊戰(zhàn)死沙場！戰(zhàn)事風(fēng)云突變，前幾日浩浩蕩蕩，人流如潮的30萬西御軍，此時僅剩劉御、馬恒二人指揮的十幾萬人馬。而這僅剩的一支部隊，還即將面臨扶風(fēng)城、樂城及柳蔭城三股北魏軍隊的圍攻。

　　梁國左路，岌岌可危！

　　“媽的！都兩天了，這風(fēng)怎么越刮越大？”李新易一行，有人發(fā)出了不滿！“可不是，風(fēng)這么大，都快看不清路了！玖爺，你說咱們怎么辦？”另一人看向劉佩玖問道。這幾日，劉佩玖計謀百出，讓李新易一行人多次化險為夷。幾次下來，劉佩玖自然成了眾人的主心骨，就連李新易也對他言聽計從！

　　連續(xù)的奔波，讓年幼的劉佩玖吃了不小的苦口，此刻的他面黃肌瘦，有些有氣無力的說到：“我們依照計劃，繼續(xù)西行，直至碰到我父劉御！與他匯合后，我們原路殺回來，如果梁帥逃脫，必定會再領(lǐng)軍救援，因此只要我們突破身后的北魏軍，那必定會轉(zhuǎn)危為安！”劉佩玖的一番分析，更堅定了眾人的信心。歇息了片刻后，眾人便繼續(xù)踏上征程！

　　兩個時辰后，一行人行至一處沙山。此時，沙山的背后傳來陣陣的金鼓交加之聲。李新易聽了一陣后，興奮的說到：“是他們！咱們終于找到他們了！”眾人一聽便知是找到了劉馬二人的隊伍，興奮之余，紛紛沖上沙山的頂端！

　　眾人來到山頂，忽見一只火紅的麒麟躍起，在空中一個轉(zhuǎn)身沖入人群之中，霎時間，火星四射、血肉橫飛，方圓幾里之內(nèi)焦胡的氣味四溢?！笆莿?！”眾人長途跋涉，終于找到了扶風(fēng)城的守護(hù)神，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粗跀橙岁囍兴僚暗幕瘅梓耄娙艘宦繁疾ǖ钠?、傷痛全都被拋在了腦后，除李新易守著劉佩玖外，其余之人均抽出自己的兵刃，沖向戰(zhàn)團。

　　風(fēng)起云涌，烈火燎原，吶喊聲與慘叫聲交織，血光與刀光輝映。戰(zhàn)場上兩軍糾纏在一起，士兵們一個個紅著眼，怒吼著將兵刃砍向敵人的腦袋。殷紅的血色取代了顏色各異的五行勁氣，成為了戰(zhàn)場上唯一的色調(diào)，斷頭、殘尸就如同著漫天黃沙般，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個蒼涼大漠！直至黃昏時分，兩軍才各自收兵。人潮緩緩?fù)巳ィ涣粝職埲辈蝗氖?，似在訴說著方才的戰(zhàn)事。

　　李新易背著劉佩玖來到了劉御的面前，濃重的血腥氣息，將昏睡中的劉佩玖刺激醒了過來。此時的劉御異常狼狽，身上的戰(zhàn)甲依然有些殘破不全，鮮血在其上覆蓋了一層又一層。依舊有神的雙眼，卻掩蓋不了已經(jīng)塌陷的眼窩。身上多處的傷痕，讓他的行動不似以前般自如。有些發(fā)啞的嗓音，暴露了他此時的疲憊。

　　“父親！”劉佩玖有些心疼的看著劉御，難得的叫了一聲父親。劉御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有些欣慰的說到：“我兒長大了！”他原本厚重的雙手，此刻竟有些顫抖！劉佩玖的心一緊，忙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只是虛弱的他，言語中滿是有氣無力。

　　聽過他的計劃，馬恒率先說話：“娃娃，你的計劃我們也早就想過。但是身后樂城的北魏狗雜種們一直緊追不放。只要我們后撤，他們必定追擊，我們要決戰(zhàn)，他們反而閉門不出。哎，我們現(xiàn)在是進(jìn)退兩難??！”

　　劉佩玖聽后，有些焦急，“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而馬恒也同樣焦急的說到：“寧濤這個兔崽子，早就率隊前去求援，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劉佩玖聽到寧濤這個名字后，立刻聲色俱厲的說到：“都是因為他！這個小人肯定不會回來了！父親，為今之計只有…”劉佩玖正說到關(guān)鍵之處，卻被劉御打斷，“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劉佩玖有些吃驚，但馬上，他又義正言辭的說到“父親！那如此下去，待柳蔭、扶風(fēng)兩成的北魏軍來了，形成合圍之勢后，我們想逃也逃不了了！我們現(xiàn)在必須…”話剛說了一半，劉御再次將他打斷：“夠了！你先去休息，我自有定奪！”劉佩玖見他竟訓(xùn)斥自己，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了出去。

　　見他走后，劉御一聲長嘆，而一旁的馬恒也有的放矢的說到：“劉帥，‘慈不掌兵’，連你家娃娃都看出來，此時只能壯士斷腕了，你切莫再猶豫下去了…”劉御聽后點點頭，緩緩說道：“嗯，我明白！先讓眾位將士休息一下，兩個時辰后，我們仗前集合！”

　　風(fēng)勢依舊在加大，整個荒漠黃沙漫天，將士們不得不將自己的口鼻，嚴(yán)嚴(yán)實實的包裹住，只留眼睛在外進(jìn)行觀察。

　　兩個時辰后，主帥帳前。劉御與馬恒二人并肩而立，劉御率先開口，聲如洪鐘：“我軍受困此地，前有追兵后有阻攔。為防三面被圍，現(xiàn)需4萬軍士阻擊樂城軍的攔截！愿意留下者，上前一步！”

　　劉御的話響徹營地，所有軍士的臉上都是陰晴不定。人是趨利避害的，沒人希望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營地內(nèi)的氣氛降至冰點。劉御早就知道情況如此，他心中早已下定決心。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他緩緩踏出右腳，堅定地向前走了一步，鏗鏘有力的說到：“我愿留下！”

　　劉御的話再次響徹營地。一陣死寂過后，突然有人站出來，用力嘶吼：“我愿留下！”就如同點燃火符的引信般，整個營地紛紛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爭搶著站了出來，高聲叫喝著：“我愿留下！”“我愿留下！”“我愿留下！”…

　　帳外的喧鬧，讓本就心煩的劉佩玖更是焦躁不安?！斑@個老劉，抽的什么風(fēng)！不行，我一定要說服他盡早離開，遲則生變！”劉佩玖手扶下巴，搖頭晃腦的思考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外面軍士的群情激昂，也沒有注意到幾萬人的調(diào)兵遣將…

　　不一會，劉佩玖的帳房被打開，他回頭一看，竟是滿臉木然的李新易走了過來?！靶±罡纾銇淼恼?，快隨我去見老劉，我這次一定要說服他。快點啊，再晚就來不及了！”看著有些六神無主的李新易，劉佩玖有些焦急的催到。

　　“好，我們走！”李新易含糊其辭的說了一句。劉佩玖聽后，率先走出帳房，但剛走出兩步，卻感到身后一雙大手身來，將他抓??！劉佩玖急忙使出無影無蹤身法進(jìn)行掙脫，也虧得他此時已將這身法修煉至第二重，這才堪堪掙脫開來。

　　劉佩玖一招浮光掠影躲了過去，轉(zhuǎn)身一看，竟是李新易偷襲于他！“小李哥，你干什么？”劉佩玖有些生氣的問道?！皩Σ黄稹崩钚乱撞幻鞑话椎恼f了一句后，使出截江掌沖了上來。而劉佩玖自知不敵，只能靠無影無蹤身法進(jìn)行躲避。只是兩人差距過大，3招過后，李新易一招抽掌斷水，提前攔在了劉佩玖躲避的方向上，一掌將他擒下，不由分說，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繩子將他五花大綁！

　　“來人??！救命啊！李新易謀反了！老劉，快來救我！”劉佩玖失手被擒，無奈只能高聲叫喊，可是此時所有人都對他的求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李新易一把將劉佩玖扔在了馬背上，自己也騎了上來。不多時，兩人走進(jìn)了行軍的隊伍，朝著東北方向疾馳而去。只是，這支隊伍的士氣低的可怕，每個人都是愁容滿面。

　　“李新易！我們這是去哪？我父親呢？你說話?。　眲⑴寰烈娛虑轷柢E，根本顧不得灌入嘴中的泥沙，暴跳如雷的喊道。可是李新易卻根本不答話，只是專注的駕著馬匹，跟著隊伍一路東行！

　　劉佩玖見他并不答話，但仍不放棄，腦中一瞬間便思慮萬千。不多時，劉佩玖感覺似有水滴落下，他勉強轉(zhuǎn)過頭，順著方向瞧去，卻見李新易的淚水順著已經(jīng)被浸透的面巾，滴落在他的臉上。

　　一剎那，劉佩玖明白了。為何父親打斷自己、為何他讓自己退下、為何李新易綁住自己、為何整個隊伍士氣低落，所有的一切聯(lián)系到一塊，劉佩玖就清楚了自己父親的想法！“李新易！快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父親！”“你這個叛徒！你趕快放我下來！”任憑劉佩玖如何叫喊，李新易只是悶著頭帶他走。

　　劉佩玖放棄了掙扎，與自己父親一件件的往事浮上心頭，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劉御的兒子，即便不能感氣又當(dāng)如何？老子在世一天，就絕不讓自己的兒子受欺負(fù)！”…

　　“哈哈哈哈，真的能感氣了，看來這套針法有效！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　薄?p>　　“你要記?。∵@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唯一信物！你要是再丟了這個鐵球，老子一定打得你屁股開花！”…

　　“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自己失去的，要堂堂正正贏回來，絕對不能再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劉佩玖擦了擦眼淚，強提起一口氣問道：“他有什么話對我說么？”

　　李新易低下了頭，與劉佩玖對視了一眼后，慌忙躲開，緩緩的說了一句：

　　“活下去！別為我報仇！”…

　　狂風(fēng)四起、飛沙走石，凜冽的大風(fēng)卻遮蓋不住劉佩玖身后的金戈鐵馬之聲。灼熱的火浪徐徐傳來，麒麟的長嘯陣陣響起，進(jìn)攻的吶喊如鐘聲般經(jīng)久不衰。不知過了多久，喊殺聲逐漸消失，而劉佩玖一行也早就遠(yuǎn)離此地。

　　風(fēng)繼續(xù)吹，掩埋了足跡、切斷了過往；淚成了行，回不到過去、悔不該過往；人斷了腸，剪不斷憂愁、揮不掉哀傷。

　　隨著時間的流逝，沙隨風(fēng)過，一切必將化為塵土、一切必然被沙掩埋、一切也終將化歸于無，只有這風(fēng)聲，似乎在訴說著曾經(jīng)的傳奇，

　　“本欲仗劍度華年，

　　奈何戎馬戍邊關(guān)。

　　但使麒麟尚能戰(zhàn)，

　　自當(dāng)戰(zhàn)馬裹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