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微亮,晨霧彌漫,下了一夜的暴雨此時終于已經(jīng)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樊城將軍府前,尸體都已經(jīng)被搬運走了,而地上的血跡卻并沒有被這滂沱的雨水沖干凈很多地方還是一片醒目的殷紅。
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入了尾聲,張弘范終于看到了將軍府的全貌,但看到了又如何?他這邊戰(zhàn)死的人超過了三千,而對面的兩千死士也基本上被消滅干凈了,一夜五千條人命就扔在此處了,這讓如同張弘范這種一項殺伐果決的將領(lǐng)都不禁感到一絲惡寒。
對方實在太恐怖了,他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一個個就想是瘋了一樣,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死戰(zhàn)到底,甚至在某一段時間張弘范都以為就算是把這些人的人頭砍下來,他們依舊還會以乳為眼以臍為口對天叫陣死戰(zhàn)不休,難道這就是所謂中國人?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宋人卻是這么懦弱呢?之前那么多年,他們的血氣究竟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大將軍,我們已經(jīng)包圍了最后一間屋子,里面就應該是范天順了!”有人過來稟報,畢竟打了一夜,要是還不知道對手是誰,那么也就太可笑了吧。
張弘范點點頭,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么堅守了一夜的范天順還回投降,但還是會在心中有些惺惺相惜,畢竟這是一個罕見的勇士。
“我們?nèi)ヒ娨娝?!?p> “不行啊,大將軍,這個時候說不定會有意外?!?p> “有什么意外?”張弘范不耐煩的推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親兵“范天順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這一戰(zhàn)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出來,已經(jīng)說明這個情報不是假的了,他還能飛走不成?”
“可他要是在屋子里面裝滿了炸藥,或者那種掌中雷該怎么辦?”此時掌中雷的事情已經(jīng)傳了過來,張弘范的部下也早就得知了。
張弘范聽了這話也不禁呆了一下,但還是搖搖頭“不會的,要是他真的有掌中雷,那么我們現(xiàn)在恐怕?lián)p失就不會這么少了?!?p> 最后這間屋子其實是在將軍府的小花園當中的,屋子很小,看樣子也只是一個書房之類的地方,門沒有關(guān)上,窗戶也是打開的,包圍在這里的士兵們可以直接看到屋子里面的情況。
此時屋子里面只有范天順一個人,他也沒有換上戰(zhàn)甲,只是穿了一件很普通的月白鍛外套,披了一條白狐披肩,看上去不像是個將軍,倒像是個讀書人。
他正在書房里面寫著東西,好像對于外面那些如臨大敵的士兵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眼前放著一個酒壺和一只杯子,但他并沒有喝只是在很認真地寫著。
元軍士兵們沒有立刻沖剛進來抓人,也是被這個家伙昨天的安排嚇住了,因為每一次就在他們自己已經(jīng)快要成功的時候就總歸出現(xiàn)一些變化,而每一都可以殺上更多的元軍士兵,這讓士兵們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點害怕,所以即使現(xiàn)在他們占據(jù)了主動,卻還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范兄好雅興??!”張弘范此時也已經(jīng)走進了小花園,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可以帶著勝利者的驕傲走進來的,但當他看到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忽然就生出了相形見絀的感覺,要是易地而處,自己真的可以在如此環(huán)境之下做到這么輕松自在么?放下生死,說得簡單,能做到的又有幾個人呢?
范天順此時正好寫完最后一個字,抬頭看了一眼張弘范,先是微微皺眉然后便笑著說道“來的可是張兄么?”
“正是張弘范!”
“好啊,我還正想有件事求張兄,我這里寫了一封家信,還請張兄給我派人送出去,送到我的家里就行。”
“這件事我一定做到?!睆埡敕段⑿χ膊]有敢靠的太近,只是在小院子門口停住了腳步,他們也知道了掌中雷的殺傷范圍,在這個距離已經(jīng)可以保證安全了。
范天順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當即一拱手“放心好了,這里什么也沒有了!范某已經(jīng)病入膏肓實在不能上陣了,所以連盔甲也沒有穿,寶劍也沒有帶,只剩這壺毒酒了,不過你也不用費心來抓我,因為一個人想死可以有各種辦法,你不能讓一個人活也無法阻止一個人死。我也沒有那些炸彈,張順倒是想要給我,可是我拒絕了,因為我知道他更加需要,這一條路他用得著,而我則用不著?!?p> 張弘范看著這個人,剛才本來已經(jīng)想好的勸降的話語卻遲遲無法說出口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無法說服眼前這個人,他的死意已決。
“不知道范兄還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么?”
“有,還真就有!”范天順就像是見到了朋友似的,笑得很開心“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看張順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來,但現(xiàn)在是不行了!可我還是想要看看你們韃子的下場,你們應該知道這個天下不是你們能坐住的,這個世間有太多的人不會聽命于你們,他們很快就會站起來,到時候你們可有的頭疼了?!?p> 張弘范聽了這話并沒有覺得很生氣,他也笑了起來“你怎么知道張順已經(jīng)沖出去了?他說不定已經(jīng)死在了城外?!?p> 范天順聽了這話之后忽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顯得極為張狂,最后甚至笑了眼淚,很多將士已經(jīng)被他的笑聲激怒,有人甚至已經(jīng)拉開了弓弦拔出了腰刀。
“張兄別說笑了!自從我知道張順準備突圍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把握的,這個人實在是個奇人,唯一可惜的是他來的太晚了,要是五年前他就過來,也許你們早就土崩瓦解了?!闭f到這里他忽然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但幾乎同時,一支羽箭已經(jīng)搶先一步飛出,正中他的手腕,酒杯摔在地上啪的一下粉碎,士兵們立刻就要沖進去,但是張弘范卻猛地抬起了手“慢!”
范天順看著他的眼神分明是個勝利者,這種眼神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于是他斷喝一聲“張順必死無疑,他逃不了多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