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成謙看她眉間隱有愁云，問道，“怎么，你知道這里?！?p> “嗯，我的老師曾收集了列國重要城市的地形圖，他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拿這些圖來做各種各樣的假設，比如讓我們隨機守一座城，分配多少兵馬，有多少敵人，遭遇何種險境，然后指點出我們的不足?！?p> “足不出戶，撒豆成兵?？磥砟愕睦蠋熓且晃缓苡腥さ娜恕！?p> 不知怎么，封成謙腦中突然閃過沈霽月圍在沙盤邊冥思苦想的場景，一個大胡子邋遢的老頭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磕瓜子，一邊吃著雞腿，他旁邊的桌上還擺著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水果。
這老頭就是沈清的老師么？
封成謙有些詫異。
“是的，他非常了不起。他自小就生活在戰(zhàn)場，經(jīng)歷大大小小數(shù)百場戰(zhàn)斗，自己研究出一套風譎云詭的兵法，常常讓敵人反應不及，吃盡了苦頭，論隨機應變的能力，就連我父親都不及他?！?p> 沈霽月想起她第一次見廉震時，她是不屑于正眼瞧老頭一眼的。他一把年紀了又頑皮又邋遢，還捉弄他們小孩子玩，文武百官她見過，哪有這樣子的？她還抱怨過怎么爹爹就把自己托付給了這么一個人。
可后來，當廉震露出他的真本事時，她才發(fā)現(xiàn)她有多么以貌取人。一場戰(zhàn)斗，廉震只用一塊地上的石子就打敗了他們四五個人。他提出的問題，每次她都要深思熟慮好久覺得完美了才會回答，即便如此廉震還是會一針見血的指出她的漏洞，常常讓人大為吃驚。沈霽月這才真心實意的敬佩他，從此拜入他門下潛心學習。
“第一次聽你如此夸誰，我倒想見見他了，咱們回東廷后你帶我見見唄?！狈獬芍t和她打商量。
沈霽月眼波暗淡，“……見不到了。”
“嗯？”
她的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攥緊五指，“他死了?！?p> 封成謙一愣，心中頓時變得空落起來，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如墨汁在水面上蔓延開來，“死了？……抱歉，我不該提?！?p> “沒什么，這是他的選擇。”
廉震最常說的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個身形不足六尺的小老頭成天想著和老天作對。沈霽月至今不清楚廉震具體的死因，但當她聽到廉震反叛時卻一點也不吃驚。他是那樣正直的人，又怎能眼睜睜看著玄機閣日漸囂張，為害民間。
或許他就是為了不拖累她才故意選擇在她出征后反叛，但封成謙的離開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遠在梁寨抗敵，能大獲全勝少不了封成謙在玄機閣的幫助，煙云玄騎，七十二星樓，偃甲鳥，玄甲……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東廷的京都早就淪陷了。
一個能為國做出這么多貢獻的人，無疑是個忠心愛國之人，怎么會一夕間突然反叛呢？
沈霽月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若有所思，封成謙當她思念故人心神哀慟，便想換個話題把這件事度過去。
“我們這身行頭得偽裝一下。”
“你想怎么偽裝？”
封成謙挑眉，他眼中略有戲謔，一副胸有成竹模樣，沈霽月不由想起之前他們?nèi)デ鄻莻窝b的樣子，勾肩搭背十分不雅，沈霽月一陣惡寒。
“你又要……？！”她態(tài)度強烈，“我不?！?p> 之前他們偽裝成情人，沒少被封成謙借著機會占便宜，那時候他還不敢做過分的事呢，現(xiàn)在他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指不準他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想到這沈霽月更郁悶。
“夫妻不行可以換個別的嘛，要不兄妹？”
沈霽月：“不?！?p> 她才不要叫他哥哥。
封成謙：“要不就父女？”
沈霽月把香囊丟出去，“要死啊你！”
封成謙靈巧躲開，勾唇一笑，“誒誒誒別氣嘛，逗你玩的。要不這樣吧，你是主子，我是侍從，如何？”
他把香囊撿起來遞給沈霽月，一旁陸天成看他獻媚的模樣十分不快，冷哼了一聲，“那我和臟丫頭怎么辦？”
“好辦?！狈獬芍t道：“你是小仆從，你是主子妹妹，就是小主子?！?p> 陳二丫一愣，陸天成不滿意道：“憑什么她是妹妹，我是下人?。∷敲磁K哪里像貴女！”
沈霽月打斷他，“陸天成，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不許叫她臟丫頭，你聽到了沒有？”
陳二丫的爹為她死了，她不能撒手不管，不過之前沒時間接她，倒是封成謙找了祝元，讓祝元的一干手下把人帶了回來。
這件事沈霽月也是后來才知道，想到這，她又覺得封成謙其實也沒那么可氣。
他的細心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陳二丫道：“沈清姐姐，我們要去哪啊……”
沒了爹娘，她一個人很害怕，天地雖大卻無處為家。
沈霽月安慰她，“我要去辦些事，等事情辦妥了就帶你回我的家，以后我們就是親人，你是我妹妹，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p> 陳二丫抹眼淚，點點頭。
陸天成皺眉，小聲喃喃，“都沒爹沒娘，我連哥哥都沒了，怎么就對我那么兇呢?！?p> 封成謙拍他肩膀，“臭小子，你是男人，總欺負女人算什么。”
“我什么時候欺負她了，我也沒干什么啊。”
“嗯……反正她覺得你欺負她了，那就是欺負了，這種事你又說不過。”
“不公平啊，都沒見她這么哄過我?！标懱斐赏得蛄可蚯?，心里有點羨慕陳二丫了。
沈霽月抬頭就看見兩人鬼鬼祟祟，出聲道：“你們兩個在那嘀咕什么？”
“沒什么?！狈獬芍t道，“主子，咱們什么時候進城？”
他聲音變得溫潤，波瀾不驚，長眸仿佛盛滿秋水，把滿腔柔情都訴訟出口，分明表達的是衷心，可偏偏一句話就能讓人心跳發(fā)亂。
沈霽月道，“陸天成和丫頭是我弟弟妹妹，你是仆從。就這么定了?！?p> 陸天成開心的跳腳，渾然不覺擺脫下人的命運其實就是沈清上嘴唇貼了貼下嘴唇的事。
封成謙沒什么異議，好像早就知道結果似得。
他走到沈霽月身邊，從她手中接過香囊替她系在腰上，低聲道，“主子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陪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