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我直言,這太不明智了。”總管卡曼?巴斯蒂安愁眉不展,“一千名奴隸,光是要給他們提供住所和食物就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以鷹歌城目前的財政狀況,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數(shù)十名士卒將一千余命身上臟亂不堪,衣不蔽體的奴隸帶到鷹歌城的廣場上,排成松散的隊列。
高非注意到:這些奴隸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老有少,有瘦……但沒有胖。
能夠有食物果腹,足以保命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想要吃胖,那的確有點異想天開。
寒風(fēng)中,奴隸們瑟瑟發(fā)抖。但沒有一個人出聲喧嘩,即便是只有幾歲的凍得嘴唇發(fā)青的孩子,也只是緊緊地依偎在他們的奴隸父親或母親身邊,不敢發(fā)出哭泣聲。
“會哭鬧的孩子有奶吃”,這一諺語并不適合奴隸們。因為奴隸主會對他們的哭聲感到不耐煩。
如果哭泣的孩子令他們感到惱火和厭煩,那么那些可憐的孩子們很可能會永遠(yuǎn)喪失哭泣的權(quán)利。
“不光是住所和食物,卡曼。”他說。“還有兵器和盔甲的花費(fèi)。你說得對: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們的確壓力很大。”
卡曼總管驚地下巴都要從臉上掉下來了,“大人,我沒聽錯吧?您要給這群奴隸裝備武器和盔甲,讓他們?nèi)デ熬€打仗嗎?”
“有何不可?”
“大人,您……是不是又犯病了?”
“……”
雖然料想到他不可能會理解自己,但這質(zhì)疑的方式,也太直白了點。
高非臉都黑了。
“老子沒病!”
卡曼總管并未退縮,繼續(x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大意是:軍人的戰(zhàn)斗力和他們的身份成正比。比如一支軍隊中,最能打的,是由領(lǐng)主、封臣、騎士們組成的第一線騎兵;其次是普通的騎手、雇傭騎士;再其次,是渴望立功的平民百姓。
而最沒有斗志的,就是身份低微的農(nóng)奴士兵了。
如今領(lǐng)主大人居然天真地買了這么多比農(nóng)奴還低微的奴隸來,還想讓他們替自己打仗,這簡直就是買了一堆火腿去和狗作戰(zhàn)。
高非敷衍了他幾句——他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而且也不需要說服。
以后,他會用事實證明自己的正確。
“住宿的話,暫時用軍用帳篷代替,督促工匠們加緊在我指定的區(qū)域建設(shè)軍營。另外,盡可能收集可用的被褥、衣物,給他們御寒。”他停頓了一下,意識到不能下這么籠統(tǒng)的命令?!皟商熘畠?nèi),收集兩百床被褥、五百套衣服,分發(fā)給他們。每個帳篷中都要鋪上一床稻草,或者其他可以取暖的干草,厚度不得低于十公分。立即去辦!”
卡曼總管無可奈何,只好認(rèn)命。
待他離去后,一直靜靜地站在高非身旁默不作聲的瓦妮莎公主開口了。
“高非,說實話,雖然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但這并不代表我也贊同你的做法?!彼竦卣f,“你的總管說的非常有道理?!?p> “我理解你們的不理解?!备叻切α诵Γf了一句很繞口的話,“所以我暫時也不解釋了——時間會替我證明一切?!?p> 說完,他走下了高臺,朝奴隸們的隊列走去。
威斯與托爾金急忙跟上。
靠近了仔細(xì)看,高非才發(fā)現(xiàn):奴隸們除了性別、年齡、身高之上的不同之外,居然還有種族的差別。
第一排,原本被他誤以為都是小孩子的奴隸,居然都是矮人。
他盯著一個比其他矮人看起來強(qiáng)壯一些的有著亮紅色胡須的矮人奴隸,問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大人,小人沒有名字。”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小人的一切都?xì)w大人所有,包括名字。”
高非默然。
良久后,他長出一口氣。
“你的胡須,顏色和紅銅有點像,所以,你就叫‘銅須’吧。”他對矮人說,“這是我賜給你的名。以后,如果你立了大功,我將會再賜予你一個姓氏。”
“是,大人!”
高非繼續(xù)往前走。
這一次,他停在了一個身材高瘦,長著一頭銀色長發(fā)的英俊中年男子面前。
然而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這名男子那雙又長有尖的耳朵。
“你是精靈族?”
他驚訝地問。
精靈低聲回答,“是的,大人?!?p> 語氣謙卑,聽不出一絲精靈的高傲。
淪為奴隸,尊嚴(yán)和傲氣,想來是早已被奴隸主的各種酷刑磨滅了吧。
“從今往后,你就叫做‘銀發(fā)’。”他對精靈說,“聽說精靈們十分擅長弓箭,你的射術(shù)怎么樣?”
聽到弓箭,精靈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迷惘,“大人,小人從前是部落中的一名弓手教練。”
“很好?!备叻切南路浅M意,“我會從你們當(dāng)中抽取一部分人,訓(xùn)練成弓箭手。如果你真的擅長此道的話,我可以委任你為弓兵統(tǒng)領(lǐng)。倘若你能夠為我立功,我將賜予你姓氏,以及……更珍貴的東西!”
“是,大人。”精靈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隨后又低下頭去,
高非繼續(xù)行進(jìn)。
最終,他停在了一名人族奴隸面前。
這名奴隸只有一只眼睛。
高非靜靜地看著他。
“抬起頭來?!?p>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過了好久,他都沒有抬頭。
他居然敢反抗大人的命令!
其他的奴隸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驚訝。
高非心中沉痛極了。
一旁的威斯也別過頭去,滿眼含淚。
高非嘆了口氣,“告訴我,你的名字?!?p> “回大人,小人沒有名字。”他低低地說,聲音小的就像蚊子哼。
高非定定地望著他,盡管對方一直沒有抬頭。
“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獨眼的獅子,名字叫做加里奧。”他說,“‘加里奧’寓意為‘英勇’?!?p> 獨眼的奴隸渾身顫抖,似乎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但后來,有一次它外出時,被敵人抓獲,關(guān)進(jìn)了籠子里。他們毆打它,折磨它,磨掉了它的銳氣——盡管看起來依舊牙尖爪利,但卻再沒有了往日的威猛,終日渾渾噩噩,毫無精神,像只睡不醒的貓咪。沒過多久,它就死去了?!?p> “你和它一樣,也只有一只眼睛。所以,我本來很想把它的名字,‘加里奧?萊恩’賜給你。但是,”高非話鋒一轉(zhuǎn),“這個名字的寓意是‘猛獅’,不是‘睡獅’!告訴我:你配得上這個名字嗎?!”
奴隸握緊雙拳,牙關(guān)緊咬,抖若篩糠。
“如果你想要這個名字,那就拿出你的勇氣來,在戰(zhàn)場上拿出與之相配的表現(xiàn)。如果你做到了,什么樣的牢籠也限制不了你的自由!”高非擲地有聲地說,“如果你覺得自己做不到,那就算了。或者,繼續(xù)做一個沒有名字的奴隸,默默無聞地死去,就是你的宿命?!?p>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傳來沉重的跪地聲。
“大人!”獨眼奴隸雙膝跪地,“我不愿做無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