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曾讀過許多本布瑞武國內(nèi)流傳已久的小說與劇本,其中對于輝光城“每天早晨照耀進房間”的晨光的描寫,總是讓科林無比神往,那種愜意的感覺,他從未感受過。
被北方高聳的山脈包圍著的、貧窮無比的天墜領,注定無法與這種美好的場景有所聯(lián)系——每天早晨叫醒大家的,只有作為大陸交通終點的獅鷲領與龍鷹領周圍絡繹不絕的、讓人痛恨不已的野獸叫喊聲。
今天也不例外,科林還沒有享受完每天早晨多睡十分鐘的美好感覺,自己的睡意便被空中掠過的獅鷲那沉悶的叫聲擾亂地徹底消失。
“真該死......”科林望著天花板,心中第無數(shù)遍痛罵了這種沒有腦子的生物。房頂角落的蜘蛛正打理著進行了一夜捕獵的蛛網(wǎng),科林感覺它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盯著自己看,就像盯著一只巨大無比的獵物一樣——雖然科林根本看不清,這只是一種猜想。
今天就是每年的成年禮了,布瑞武帝國向來以武治國,相對應的,國內(nèi)傳統(tǒng)的成年禮也是整個大陸的所有政權中,對年齡要求最小的。
布瑞武的孩子們,15歲就要離開溫暖的家庭,開始自己的成年生涯——雖然科林并不認為自己現(xiàn)在待著的地方有多溫暖。
日常的起床洗漱,日常的不與舍友有任何交流,日常的孤單一人,日常的禱告??屏衷僖淮瓮瓿闪俗约哼M行了多年的孤單日常。
榮耀堂里面已經(jīng)被媽媽們打掃的干干凈凈,今天的成年禮,包括科林自己在內(nèi),一共有五名孩子。科林下樓來看到其他人時,感受到的是離別的悲傷,雖然這份悲傷與自己無關。
“孩子們,”媽媽發(fā)聲說道,本來有些嘈雜的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今天就是布瑞武一年一度的成年禮了,此時此刻,全國所有即將踏入成年的孩子們,都一定是在等待自己的監(jiān)護人為他進行神圣的儀式?!眿寢尩难凵窳髀冻鲆唤z憂傷,“你們也一樣。大家或許身世有所不同,愛好有所不同,未來依然有所不同,但起碼,在這一刻,在你們還沒有離開我們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之前,我們,”媽媽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依然是愛著你們的媽媽?!?p> 科林并沒有像其他孩子們一樣,眼含淚光地看著媽媽,或許對于在一起成長了多年的其他人來說,此情此景非常讓人悲傷,可已經(jīng)習慣了孤單的科林,心情沒有絲毫波動。
“雖然天墜領的條件并不如其他大城市,但是最起碼咱們梅林孤兒院,和大城市一樣,是受到瑞斯特教會的庇護的?!眿寢屪龀隽艘粋€平復自己心情的動作后,繼續(xù)說道:“你們有權利享受教會提供的第一筆生活費,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去的城市,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未來?!?p> 媽媽說著,眼神掃過了即將參加典禮的孩子們,并與他們用眼光進行了交流,自己也不例外,雖然她的眼神并沒有傳達給科林太多的感情。
“愿你們的未來,一片光明,愿瑞斯特的慈悲,永遠庇護你們?!眿寢屨f完,閉上了雙眼。
“感謝,感謝世間的溫暖,感謝無上的神王瑞斯特,感謝您!”孩子們接著媽媽之后,如此禱告,完成了成年禮的前奏。
后來的典禮過程,科林已經(jīng)看了很多遍了,過去的多年里,科林總是會作為“觀摩典禮”的孩子們的一員,坐在一旁,而今天,他是站在臺上的那一個。
當?shù)亟虝哪翈熀芸炀蛠淼搅舜蠹抑車?,總是身著白色長袍的他們,總是給科林一種安全感。
簡單的洗禮之后,牧師匆匆離去,終于到了孤兒院自己的“成年禮環(huán)節(jié)”——孩子們的道別。
平日里關系好的孩子們相擁而泣,這一次的分別,下一次相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相互喜歡的孩子們互相表白,并且約定好將來在什么地方重聚;而其余四個參加典禮的孩子,則是圍在媽媽們周圍,失聲痛哭。
科林走近了這些人,站在周圍,默不作聲。
人群中,一位媽媽抬起頭,看到了他,似乎經(jīng)過一小會兒的思考后,她走了過來,看著科林的臉,開口說道:“科林......”她想了想,“我知道你與其他的孩子,關系不是很好。但是無論如何,你確實在這里度過了這么多年,希望你的未來也能順順利利,最起碼,以后不要這么冷淡了,多交點朋友,人才會快樂一點,不是么?”
科林點了點頭。
“你對于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打算呢?”媽媽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袋子,打開后當著科林的面數(shù)了起來。
里面是瑞斯特教會為參加成年禮的孩子們準備的5枚銀幣,作為防止孩子們出門第一個月就餓死的盤纏。
“你知道的,其實波多爾城是個很不錯的去處,”媽媽一邊把袋子遞給科林,一邊繼續(xù)說到:“那里生活條件高,而且機會也多一些,你在那里可以找個店鋪,當個學徒什么的,也算是給自己找一個將來吃飯的本事?!?p> 科林抬起頭,第一次覺得媽媽確實是在為自己著想,雖然以前,媽媽們似乎不是很喜歡自己,但最起碼現(xiàn)在,她確實是在關心自己。
波多爾城,作為國家主城輝光城的附屬城鎮(zhèn),確實跟媽媽說的一樣,是一個適合發(fā)展的好地方,時刻被皇都庇護著的那里,是大部分孩子們的選擇。
但是回答媽媽的,卻是科林的搖頭。“謝謝您,媽媽,但是我不想去波多爾?!笨屏值拖骂^,小聲說道。
媽媽苦笑了一聲,邊嘆氣邊搖頭。
“你確實不是很好相處呢,科林,”言語里并沒有嘲弄與反感,更多的是一種無奈,“那么你想去哪里呢,告訴我,我替你給馴獸師轉(zhuǎn)告?!?p> 除去金錢上的支援,教會還為不愿待在本地的孩子們準備了一次免費的獅鷲乘坐機會,方便孩子們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白鴿城?!笨屏痔鹆祟^。
希爾蘭斯大陸上,有著一個神奇的種族,名為精靈。以魔法和箭術聞名的他們,擁有兩個故鄉(xiāng),隸屬于布瑞武的西方城市——白鴿城,還有單獨作為一個陣營,以精靈本族為領導,地處大陸北方米斯特森林的精靈帝國——準確的說是部族。
當然了,自從瑪吉克帝國與布瑞武帝國徹底斷絕來往之后,與瑪吉克帝國相鄰并一直處于友好關系的精靈部族,召回了生活在白鴿城的精靈們。
現(xiàn)在生活在白鴿城的,除了布瑞武本國的居民以外,只有不愿離開的一部分半精靈,還有被布瑞武人類所排擠的純種精靈。
人類總是喜歡遷怒,雖然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但自從米斯特森林也開始對布瑞武進行冷淡處理之后,這些本地精靈的日子也漸漸不那么好過起來。
曾經(jīng)的白鴿城,是精靈人類融洽相處的大城市,甚至因為發(fā)展的快速,跟主城輝光城一樣,衍生出了附屬城市——圖爾,本來前途無限,一度被認為會成為帝國第二大主城的白鴿,近年來卻因為勞動力的大量流失而停滯不前。
媽媽的目光一閃,自言自語著說道:“很好,白鴿確實是需要人力的時候,到了那里如果愿意努力工作,前途也很不錯。”
“很好,科林,”媽媽點了點頭,“希望你的未來能順順利利,愿瑞斯特保佑你。”
科林簡單回答道:“謝謝?!?p> 很快,媽媽就在手中的乘坐合同上寫好了科林的信息:“科林,無姓,人類男性,布瑞武歷461年1月3日成年,遵循當事人的意愿,請將其送往白鴿城。”
成年禮簡單而迅速的結束,科林一行五人來到了榮耀堂外的大片空地,那里已經(jīng)有五名馴獸師在等著他們了,伴隨著的,是五只獅鷲。
雖然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次獅鷲的喊聲,但這還是科林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見到這種野獸。獅身鷹頭的它們,在傳說中是兇殘無比的遠古野獸,但是隨著時間的推進,當布瑞武人從蒂斯特火山里,偷取了無數(shù)顆獅鷲蛋并加以孵化、馴養(yǎng)之后,這種生物終究變得跟貓狗一樣,愿意生活在人類的城市并為人類工作。
“嘿,凱麗,最近怎么樣?。俊鳖I頭的馴獸師對著一位媽媽喊道,而這位媽媽則瞬間紅著臉,做出讓他閉嘴的手勢,迅速帶著孩子們走近了獅鷲。
五只獅鷲就像貓頭鷹似的,轉(zhuǎn)著大眼珠,來回打量著一行人。
“奈德,少廢話,趕緊拿著你的指令滾蛋?!眿寢屝αR著,眼神里盡是幸福。
科林曾聽媽媽們聊天時聽到過,這位名叫凱麗的媽媽,有一個未婚夫,為國家交通事業(yè)工作,名叫奈德。
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了,只是科林沒想到,所謂的為國家交通工作,指的居然是駕駛獅鷲。
布瑞武獅鷲,大陸僅此一家,作為最方便的交通方式,使用價格不菲,它的馴獸師更是布瑞武極其看重的人才,想必這位奈德,確實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好戀人。
“老規(guī)矩?波多爾五人行?”奈德拍了拍自己的獅鷲,問道。
凱麗對著奈德翻了個白眼,雖然奈德看不到:“你看這畜生的次數(shù)都比看我的次數(shù)要多?!?p> 大家一陣哄笑,獅鷲則像是聽懂了凱麗的話一般,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奈德。
“這一次不一樣,可能要麻煩尊貴的馴獸師走一趟別的地方了,”凱麗話語中帶著笑意,:“這個孩子,他要去白鴿?!闭f著,凱麗指了指科林。
奈德驚訝地回頭,眼光中的疑問只持續(xù)了一小下,就變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喲,好的好的,沒問題!小兄弟好眼光?。 彼致冻隽艘粋€狡猾的眼神。
每個人都坐上了指定的獅鷲,而巧合的是,負責送科林去白鴿的,就是這位奈德。
科林看過的戲劇劇本橋段中,最常出現(xiàn)的分別橋段就是,男女主角的一方要去遠方,兩人分別在即,一個坐在獅鷲上,另一個拉著他的手,痛哭叫喊“不要走,別留下我”,每次看到這里,他都會想到將來與米婭的分別。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米婭離開前,看都沒看他一眼。
而周圍更不會有人與他痛苦分別,有的只是媽媽們獻上的目送罷了。
獅鷲起飛后,地面的人很快就變得渺小無比,迎著風聲,科林死死的抓著獅鷲上的扶手,人類對高度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
奈德的聲音再次傳來:“哈哈哈,小兄弟,好眼光啊,”他露出了看上去回味無窮的表情,“白鴿的半精靈姑娘們,那身材,嘖嘖嘖?!?p> 科林瞬間明白了奈德之前態(tài)度變化的原因,可飛行導致肚子里惡心的翻滾讓他沒有心思去開口反駁。
梅林孤兒院,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
?。ǜ剑骸蔼{鷲,希爾蘭斯大陸獨產(chǎn)自于布瑞武‘獅鷲領’的生物。遠古時期,居住在瑪提山脈的獅鷲祖先曾經(jīng)飽受來自其西方蒂斯特火山的巨龍侵擾,這一狀況在人類神王‘瑞斯特’帶領人類與巨龍奮勇斗爭并贏得眾神的尊重之后才得到了改善。當然了,巨龍的威脅得到了解決,它們卻沒能躲過來自東邊的‘鄰居’布瑞武人的追捕——只是這一次從獵物變成了寵物,布瑞武人將獅鷲善于飛行的本領運用到了極致。幾百年后的今天,產(chǎn)自布瑞武的獅鷲已經(jīng)成為了整片大陸不可或缺的交通方式,或許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當年的瑪吉克可不僅僅是選擇與布瑞武取消外交這么簡單了?!薄断柼m斯異獸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