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局勢

　　“父親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算無遺策，平日教導(dǎo)兄長，已有師徒之誼。若兄長不日便要奉命出征討伐白波賊，父親何不在此之前幫兄長一把，替他處置掉那個王方？”

　　都說出嫁的閨女胳膊肘往外拐，可賈詡看著自己這個兒子，真感覺他養(yǎng)了十八年的豬被公孫昱給拱了。非但不替他這個老爹考慮，反而還想著讓自己幫公孫昱。

　　偏偏賈璣這時還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繼續(xù)說道：“畢竟那個王方已恨兄長入骨，一旦兩人同上戰(zhàn)場，王方公報(bào)私仇，那兄長便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賈詡眉鋒猛然一蹙，因?yàn)樗蕾Z璣的話，極有可能會成為現(xiàn)實(shí)。王方那等不識大體的魯莽之輩，肯定會在戰(zhàn)場上給公孫昱使個什么絆子，如此一來，公孫昱必然性命堪憂。

　　然而，賈詡深深思索了片刻后，看著賈璣那雙懇切的眼神，卻沉重而緩緩地?fù)u了搖頭：“不可，為父不能替思伯掃除這后顧之憂？”

　　“為何？”賈璣一下慌了，臉色驚駭，不敢置信地質(zhì)問賈詡道：“父親為何會說出如此絕情之言，莫非父親還對兄長抱有偏見不成？”

　　“為父的確對他有偏見，但還不至于到了要他性命的地步。況且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時日思伯所作所為，為父看在眼中，亦念在心中?！?p>　　賈詡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無奈：“只可惜，在這件事上，他只能靠自己。為父能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然算仁至義盡了?！?p>　　賈璣再度上前一步，顯然要再度質(zhì)問賈詡。然而賈詡卻揮手打斷了賈璣那毫無意義的舉動，開口道：“為父知道你要問什么，但在此之前，為父卻想先問你一句：你說董公和李郎中對思伯放心嗎？”

　　“兄長乃是薊候公孫伯珪的侄子，可以說是董公走向威儀天下之路的絆腳石，畢竟，公孫瓚羞辱董卓之事已經(jīng)傳遍天下了。若非兄長幾番巧施妙計(jì)應(yīng)對，恐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就連兄長被調(diào)入小平津任職，也是董公和李郎中不得已而為之，兩人又豈會對兄長放心？”

　　看到自己的兒子其實(shí)并不傻，賈詡也有些老懷堪慰，繼續(xù)問道：“那你又知道李郎中，為何要將思伯調(diào)入此處？”

　　賈璣越來越迷糊了，但面對自己這位高深莫測的父親，他還是忍著胸中的焦躁回道：“父親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董公將兄長調(diào)入此處，既可避免兄長與董璜相爭，又可將兄長控制在眼下，方便圖謀利用.等等，父親的意思是？”

　　見自己的兒子終于開了竅兒，賈詡也沒心情同他打啞謎了，直接道破天機(jī)：“不錯，一方面是小平津距離雒陽快馬不過半日路程，而另一方面就是因?yàn)樾∑浇虻亩嘉臼菫楦?，還有一名司馬是王方！”

　　“李郎中早知為父不喜參與朝堂紛爭，乃明哲保身之人。而王方又乃地道的涼州人，向來鄙夷司隸一部，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王方就是李郎中牽制思伯的一枚棋子?！?p>　　“公孫昱擊敗王方或許在李郎中意料之中，可一旦為父參與其中，那你說李郎中又會怎么想？上報(bào)到董公那里，又會如何置喙為父？”

　　畢竟是賈詡的兒子，賈璣縱然只有十八歲，亦然也知道這種事可大可小，其中牽連兇險萬分。并且他還知道，以著賈詡那種韜光養(yǎng)晦的處事態(tài)度，必然是不肯將自己搭進(jìn)去的。

　　不過，賈璣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眼珠一轉(zhuǎn)道：“父親，此事又不用你親自動手，只要你出個主意，讓兒子告知兄長，那父親豈非又幫了兄長，又神不知鬼不覺？”

　　賈詡苦笑一聲，隨后又忍不住深深一嘆：“璣兒，思伯究竟向你灌了什么迷魂藥，使得你竟如此幫著他這個外人？”

　　“孩兒只是覺得與兄長意氣相投。”賈璣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與公孫昱相處這么長時間，公孫昱除了偶爾教導(dǎo)他一番之外，并未給過他什么好處。反倒是賈璣，還送了一柄名貴的匕首給公孫昱，可惜他沒敢接，看到那匕首就嚇跑了

　　賈詡再度連連苦笑不已，最終實(shí)話實(shí)說道：“你以為為父連這點(diǎn)都沒想到？李儒麾下密間的確遍布各處，可老夫身旁卻絕無一人！況且，就算為父幫了思伯被李儒知曉，為父也自有辦法轉(zhuǎn)圜。”

　　賈詡說出這話，那等超一流策士的孤傲和自負(fù)頓時顯露無疑，令賈璣一時都忍不住想為他這個牛13的老爹鼓個掌。

　　可下一刻，他忽然就更搞不懂了：“父親既然根本不懼那李儒，為何又不肯出手相助？”

　　“因?yàn)闉楦覆慌吕钊?，卻怕他公孫昱??！”賈詡失聲嘆息道，面上的苦笑簡直猶如一顆熟透的苦瓜。

　　“怕兄長？”賈璣當(dāng)時就樂了，連連擺手道：“父親別開玩笑了，難道你幫了兄長，兄長還會賣了你不成？”

　　話剛說到這里，賈璣的臉色也漸漸發(fā)苦起來。此時他不由想起了公孫昱出鬼點(diǎn)子時那張狐貍臉，忽然明白父親的擔(dān)憂了，有氣無力道：“父親說的不錯，兄長還真會將父親賣了，好讓父親一輩子為他出謀劃策?！?p>　　“所以，為父才不能如此上趕著幫他?！辟Z詡這時似乎也想到了公孫昱，不由覺得又氣又好笑。

　　但很快他的面色就變得凝重起來，開口道：“如今董公看似獨(dú)掌朝廷，但志驕意滿。濫施恩德，行事全無籌劃，看似慷慨，實(shí)則亂政。如今天下各處暗潮洶涌，董公卻執(zhí)迷不醒，大亂之年，想必就在眼前。”

　　“公孫昱此人，機(jī)巧善謀，聰穎過人。尤其在天下大勢上，更有犀利獨(dú)到見解，絕非志大才疏之人。且他在雒陽城中幾番收邀人心，更在董公麾下游刃有余，廣結(jié)善緣，時刻在為亂世崛起做準(zhǔn)備。如此野望勃勃之人，為父實(shí)難知他日后結(jié)局如何?！?p>　　“父親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吧？”賈璣對于這一點(diǎn)十分不認(rèn)同，爭辯道：“兄長的確心系天下，憐憫蒼生，可若這邊判定兄長野心勃勃，實(shí)在有些偏頗。”

　　賈詡當(dāng)即不屑地覷了賈璣一眼，道：“若你為公孫昱，得知自己乃董公眼中釘、肉中刺，還會不擇一切手段掌握一支完全聽命自己的部曲嗎？以他那等聰慧之人，焉能不知此等自保手段，簡直愚蠢至極？”

　　“那軍職不也是父親.”賈璣又想爭辯，可話剛說到這里，他忽然便明白了：“原來父親早在雒陽之時，便想測試兄長是否有野心？”

　　賈詡不言，但神態(tài)已然默認(rèn)了。

　　賈璣這個時候亦然不再言語，仔細(xì)想想公孫昱的所作所為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認(rèn)公孫昱的確有心懷天下的一面，但也有要憑借自己之力改換這個天下的雄心。

　　這些時日，他同公孫昱攀談，也感覺出公孫昱對于世間英雄皆有一種凌駕之上的超然。他偶爾透露出的一些治世之策，更是曠古未聞。

　　有著如此特立獨(dú)行思想之人，斷然不會屈身在一方諸侯之下，借助他人力量完成自己夙愿的。

　　“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憂了，依為父看來，思伯非愚鈍之人。此事為父能看出來，他想必也會有所察覺?！闭f到這里，賈詡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道：“就算他還未看出來，不是還有你這個傳聲筒嗎？”

　　賈璣聞言，不由得就高興了起來：“不錯，兄長怎么可能會斗不過王方那莽夫？孩兒這就去告知兄長，想必他聞聽之后，臉色一定會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