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愛你的人
春夜搖晃著的花香
街角路口的咖啡店
在這里遇見的人
是會在下個十字路口重逢吧
黑色外套和淺色鏡框
山城鮮花和半截蠟燭
看似幸福的人在大聲歌唱著
大聲歌唱著難忘的曲調(diào)
在燈火絢爛的黑夜里
不斷重復歌唱著
悲傷的孤鳴
——《盛歌》
宴會持續(xù)了兩個半小時，徐蘇木回程望著車窗外的夜色時，突然想起大學讀的某本書里的詩歌?？赡苁且蝗胍梗祟惿眢w里本能的反應般，連接著惆悵悲傷一系列的情緒按鈕被打開，腦海里字句浮現(xiàn)的詩歌被不斷重復，重復到徐蘇木背出聲來。
“聽上去很難過啊，是詩歌嗎？”李長卿握著方向盤的手放下一只，按下暖風鍵。
“啊…？我說出聲了嗎？不好意思誒。”尷尬的解釋著。
“沒事，背的是詩歌還是歌詞？聽起來感覺很悲傷?！?p> “嗯，詩歌。大學讀的書里寫的，沒想到這么多年還記得?！?p> “挺厲害了，這么多年還記得，看來是很喜歡?！毙煨鞜犸L拂過李長卿耳旁，順帶捂熱了多少冰涼的空氣。
“嗯……還好了，算不上很喜歡，沒想到還記得?！?p> “嗯，是首很好的詩歌了?！?p> 沒再得到回應后，過了許久的空白。
“你喜歡星星還是大海？”
“??？星星吧……”女生不明所以。
“嗯，這樣啊。你晚上累了嗎？可以先睡一會?！崩铋L卿左手搭在車窗邊，支起下巴。
徐蘇木應聲后，靠著椅背瞇起眼睛休息。
李長卿打開車載CD，調(diào)低音量，輕柔的音樂哄著疲憊的身體入睡。沉寂的車光從市區(qū)的方向打轉(zhuǎn)開往了山區(qū)。夜色漫長，山峰高聳，遠離明亮的人聲鼎沸，總會欣賞到那片星光璀璨。
李長卿不明白究竟是那首詩歌最后一句“悲傷的孤鳴”，還是她背誦時毫無遮掩的眼神戳中了軟肋，總想做出些改變。讓她從哪里，無論是哪里升起開心和欣喜，使這個夜晚過的可以有些不一樣。
他趁徐蘇木睡著的時間，打電話讓助理賈丞派人找遍全城的煙花，放在指定位置上，也順帶讓他買了幾粒助于睡眠的安眠藥一會給他。開了快三個小時才到山頂，幸好是夏天總歸不是太冷。風里席卷著遙遠海潮的咸腥，聽不見的濤聲卻依舊在四處沸騰。清亮的月光一瀉千里，像是蜿蜒而下的河流，映照在山頂?shù)臉浼馍掀礈惓鐾暾膯涡熊壍?，連頭頂整條銀河的璀璨都任勞任怨的陪伴在旁，不言不語的奉獻出所有來襯托世界蒼茫人間值得。
李長卿把車停好，外套披在徐蘇木身上，下車背過身點起煙散開白霧。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想起徐蘇木之前背的詩歌，暗自笑了。這首詩歌最初還是他教她背的，沒想到這一世居然她自己先找到還會背了?？傆X得從她嘴里聽見，身上還是心里哪一處像是被她觸摸到了，暖熱的一片撓人。
李長卿的右手放在胸口，緊緊抓住不敢放開絲毫，低著頭抽煙，一縷一縷緩解著心口的燒灼。等全身被煙麻痹的平靜下來，踩滅火光，打開車門：“蘇木，先醒醒了，等會再睡吧?！?p> “嗯……怎么了？是到家了嗎？”
“沒有，你把外套先穿好，再下車來找我，聽話?！闭f完關好門，往車前的山頭走去。
待徐蘇木穿好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市區(qū)，而是不知道開哪座山上了。心里暗暗琢磨著，李長卿是不因為自己今天穿的太漂亮了，有啥陰謀詭計準備把自己先奸后殺還是先殺后奸，走路也不敢太靠近他。等到了山坡邊緣時，李長卿回頭笑了：“別怕，我沒想對你做什么。你抬頭看看，喜歡嗎？”
徐蘇木聽完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解釋，才覺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瞬間臉紅了，不過幸好是晚上也看不出來什么。當按他說的抬起頭仰望夜空時，心情宛若開辟出遠在海平線的廣袤山野般清晰透徹。
“你喜歡星星還是大海？”此刻明白了這句問題。
“??？星星吧?！币裁靼琢诉@個回答。
睜大雙眼恨不得把臉貼在夜空上也不想忘記此刻的景象，把心掏空只留下跳動的血管也不想讓此刻的感受逃走。再高聳入云的防備也被如今的星河辰光打碎吹跑，別說防備了，連眼前的李長卿都仿若站在漆黑的世界盡頭里，銀河為背，星辰為影，擁抱他就是擁抱了整個宇宙般完整。他的眉眼肩胛，襯衣袖口，連淡到極致的冷木香此刻都是推算不全面的方程式到最后的化整歸零。
?
一整條銀河鋪散開來，占據(jù)了全部視野，璀璨明亮的在眼睛里開出花，開出光，開出無法醒來的夢。風吹在臉頰身上冷不冷無所謂，揚起的裙擺飄向高處還是洼地無所謂，踩著高跟鞋的雙腳隱隱作痛也無所謂，散落的發(fā)梢撓癢了脖頸還是下頜都無所謂，所有身體的包容無視只為了圓滿在眼睛里和腦海里漫延生長的銀河星光。當徐蘇木久久停頓后準備說什么時，李長卿走向山坡邊緣，拿出打火機點亮了什么東西。下一個須臾，聲音爆裂在耳邊，煙花伴著銀河，火光伴著星辰，一簇又一簇升起高不可攀的距離，以完整耀眼的色彩在徐蘇木眼前點亮了整片夜空。
銀河不夠遠，星辰不夠遠，幾萬光年的旅途此刻都被幾秒的煙花照亮了前進的方向。別說看見流星就多么好運之類的，能欣賞到這一切的徐蘇木已經(jīng)感覺足夠開心幸運了，比起虛無縹緲的期待和幻想，現(xiàn)在的感動才是具體到毫發(fā)畢現(xiàn)。
她看向站在前方的李長卿，即便他只是一味眺望著遠處的城市燈光，脊背挺直，不言語的側(cè)臉輪廓涂抹著瑣碎的光亮，在視野深處有幾分孤獨的好看。
總覺得那首詩歌，說的是他。
看似幸福的人在大聲歌唱著
大聲歌唱著難忘的曲調(diào)
在燈火絢爛的黑夜里
不斷重復歌唱著
悲傷的孤鳴
“李長卿，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p> “嗯，喜歡嗎？”李長卿眼神沉靜，被煙花點亮了衣擺。
“喜歡，也很開心?！?p> “那就好，看完上車吧，我在車上等你?！笔掌鸫蚧饳C，挽起的嘴角有著迷人的溫柔。
坐在車上的李長卿看著徐蘇木的背影，掏出褲兜里從煙花上拿的安眠藥，放進礦泉水瓶里一粒搖散。本不是什么溫柔善良的好人，何必收起那些不擇手段的招數(shù)。
當徐蘇木看完上車后，接過遞來的水喝下，這么久也是渴了，一口氣喝掉大半瓶。如李長卿的愿，車還沒開多遠她便睡的不知深淺。
李長卿把車停在路邊，打開窗戶抽起煙。要說這一晚上五個多個小時往返的折騰是為那一聲“謝謝”肯定不是，為了那一句“喜歡”也不全是。
那到底是為了什么。
把煙掐滅，回頭叫了幾聲“蘇木”沒反應后，趁著燈光朦朧不清，一只手伸過從后托起她的脖頸，以完全占有的強勢姿態(tài)把對方身體拉進自己懷中，另一只手從腰側(cè)擁攬收緊。此刻彼此面對面，清晰的聞到獨有的女人氣息，連被粉底遮住的黑眼圈都看得無比明了。李長卿閉起眼睛從耳旁吻過脖頸，緩慢有力，把自己的氣味沾染在她身上毫無保留。一遍一遍，循環(huán)往復，直到能看到脖頸上的紅印后才停止。他望著自己的杰作滿意的笑了，把最后一個吻輾轉(zhuǎn)落在她的唇上便終止進攻，繼續(xù)開車回市區(qū)，一路上舔著自己的嘴，總覺得哪里都甜。
到底是為了此刻。
到小區(qū)后叫醒徐蘇木回家再睡，李長卿扶著迷糊的她走到家門口，互別晚安。
等到徐蘇木發(fā)現(xiàn)脖子上的印記，還是第二天上班時，被同事揶揄的提起。
“誒，蘇木哦，要注意身體啊?！迸赃叺呐滦Φ牟粦押靡?。
“啊，什么？”
“嘖，年紀輕輕，也要多保重身體呢，不過沒想到你男朋友這么猛誒?！?p> “誒……什么？我沒有男朋友，你在說什么呀？”徐蘇木看到女同事不相信的眼神轉(zhuǎn)變?yōu)橐荒樏靼住?p> “喔，明白的，沒事，我理解的?！?p> “嗯……好吧?！边@下越描越黑，即便徐蘇木不清楚這話題導致了什么后果，但心里多少預感到不是好事。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洗手時照到鏡子才發(fā)現(xiàn)同事的意思。脖子上幾個連綿的紅痕，曖昧又纏綿，看上去就像是強勢固執(zhí)的男友留下的吻印。
這可苦了徐蘇木，一個男朋友沒有，就有了這種說不清的事情。于是想起昨晚送自己回家的李長卿，琢磨著難道是他？可也不太像吧……萬一污蔑了他，以后挺尷尬的。等晚上在家做飯時，李長卿就送來了解釋。
“這是我下班時買的藥膏，昨晚山上有挺多飛蟲的，我身上被咬紅了很多，不知道你有事沒有，但拿去用吧?！?p> “誒，是嗎？那謝謝你了?！毙焯K木心里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質(zhì)問對方，總認為他別有用心的愧疚占領高地。
“嗯，沒事，你忙吧?！?p> 李長卿回家后掛好外套，給三勺倒?jié)M狗糧，沏了一杯茶坐在電腦桌前記錄起宴會和之后的事情。等到夜深人靜時，回想起那個吻，血液里就開始躁動著不安，從心里溢出甜熱，流竄到身體各處迸發(fā)膨脹，節(jié)節(jié)高響，無法控制。
躺在床上睜眼到四點多才睡著，第二天七點半就被敲門聲吵醒，多少難掩的起床氣，左手撥弄著頭發(fā)，右手打開門發(fā)現(xiàn)居然是徐蘇木，愣了神不知道說什么。
“抱歉誒，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沒事，你說吧，是有什么事嗎？”
“哦，我想謝謝你的藥膏和那晚煙花的事，給你做了些早餐，要吃嗎？”
李長卿困頓的精神還沒理順，反應了半天：“嗯？喔。好，你進來吧，謝謝你了?！闭f完沒等對方反應，轉(zhuǎn)身進了客廳。
徐蘇木見狀也不能把早餐扔到門口，只能小心的跟在后面進了房子。這還是第一次進男生家，略微打量著發(fā)現(xiàn)三勺在客廳沙發(fā)上四仰八叉的躺著，聞到熟人的氣息就跑過來湊到蘇木身邊哼唧。
“我不太清楚你喜歡吃什么，就隨便做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卑言绮头旁诓妥郎?，揭開了蓋子。
“沒事的，我都可以，麻煩你了?！?p> “嗯，那你吃吧，我先走了?！?p> 沒帶眼鏡的李長卿，此刻半夢半醒的臉張揚出片刻的凌厲，隨意慵懶的眉間睡著安靜的巨獸，徐蘇木從他似笑非笑的嘴邊讀出幾分危險，說完就離開取上班了。
李長卿應了聲沒再說話，等她走后拿起勺子舀著送來的粥喂進嘴里，平淡無奇的味道和口感，卻一點一滴滑進了心里。
堪比吻的甜。
【本文涉及的詩歌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謝謝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