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梵翩一路行駛到了之前的南湖盡頭,霧散盡之后,天氣有些陰冷的瘆人。洛梵翩又默念幾遍咒語,一個水渦遍悄然升起,二人閉上雙眼,一番天旋地轉(zhuǎn)之后,便到了原先的那條路。
風景仍是之前的風景,紅楓飄浮在水面上,劃開了平靜的水面。陸知行面色陰沉,洛梵翩見他這般,也不敢多說話,一路無話,也到了竹居。
不過此時的竹居與上次頗有區(qū)別,在竹居周圍多了一圈人守衛(wèi)。洛梵翩正想讓陸知行等等,先看看情況,可沒想到,陸知行竟然直接上了碼頭,剛上碼頭邊被幾個童子攔住,直接架到了大殿。跟在身后的洛梵翩也只能遭殃,連發(fā)生了什么都沒反應過來,也被架著進了大殿。
“陸知行,我還沒找上你,你倒先來找上我了。”殿內(nèi),元祿陰沉著臉,氣勢壓人。
陸知行坦然道:“在下的確做了對不起元公子的事,可現(xiàn)在,知行前來,是有一事相求?!?p> 元祿好笑道:“你來求我?陸知行,你是不是還不明白,你現(xiàn)在的處境?”
陸知行道:“明白?!?p> 元祿震怒:“明白那你還敢來求我?我沒把你送給魏昭,那已經(jīng)是我對你最大的寬容了,趕緊把天機卷還給我?!?p> 陸知行波瀾不驚道:“天機卷不在我手上,若是你想要,那要從魏昭那里拿來了。”
元祿聞言差點沒喘過氣:“你說什么?”
陸知行抬眼看他:“元公子若是想要,大可現(xiàn)在親自去找魏昭?!?p> 元祿一口氣還沒捯上來,見陸知行如此坦然,更是怒罵道:“我看你是找死!居然會將那樣的東西給他!”
誰料,陸知行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怎么?怕了?元公子,若是那古鏡里的東西少了,你是不是完蛋了?”
元祿心下一震:“什…什么?”
陸知行站起身來,走近元祿,不顧身后洛梵翩的勸阻,道:“元公子,若在下沒有猜錯,瀘沽的主人,恐怕不是你吧?!?p> 元祿面色一變,青一陣白一陣,道:“你別胡說八道!”
陸知行淺笑道:“我胡說八道?那不妨聽聽我的判斷。在天機卷被我偷走的時候,你并沒有第一時間趕到抓住我,而是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你明明已經(jīng)知道我有可能進入銅鏡,那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察看呢?”
元祿慌張道:“放屁!那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沒空…”
陸知行繼續(xù)道:“沒空?什么事能比天機卷更重要呢?那是因為你根本進不去,只有在某個特定的時候,你才能進入銅鏡得天機。具體是什么時候,我也說不準了。其次,你根本無法離開瀘沽,換而言之,你被瀘沽囚禁了,你是瀘沽的囚徒。我在京城溜達了這么多日,竟也不見你的人。想必,你必定是與別人合作了。不過可惜,你還得找更笨一些的人。唐悛與你來說,太過難以控制?!?p> 此話一出,好像觸了元祿的逆鱗,元祿一下變得兇狠起來:“你閉嘴!你懂什么?你這個低賤的凡人,你有什么資格來揣測神明的意思,你這個賤人,你給我閉嘴!閉嘴!”
陸知行輕笑:“既然元公子已經(jīng)承認了,不妨我們做個交易,我?guī)湍隳没靥鞕C卷,你在魏昭找來的時候,幫我打掩護?!?p> 元祿面色一緊,笑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陸知行道:“就憑天機卷?!?p> 元祿陰沉著臉道:“陸知行,你倒是敢。到時候你若是拿不出來,我一定要了你的命?!?p> 陸知行淡然一笑道:“那就麻煩元公子了?!?p> 元祿讓人將此二人放了,安置在竹居的房間里。一路上,洛梵翩探頭探腦,好奇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些?怎么看出來的?”
陸知行氣息虛弱:“很簡單,第一條我說過了,第二條則完全是推理加瞎猜的。唐悛無緣無故來找我問沈白瓷的下落,完全就是無厘頭,我怎么可能知道沈白瓷在哪兒。唐悛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在茶壺里的天機卷,可他偏偏不拿,讓魏昭猜到綁架我的人是他。魏昭知道后,一定會帶上天機卷,去尋我。這樣,唐悛不僅能幫元祿找到天機卷,還能抓住魏昭??梢荒臧肓?,天機卷還沒有下落,他會不急嗎?要是我的話,一定會親自去查,可元祿沒有,因為他無法離開瀘沽?!?p> 洛梵翩聽完后,大驚陸知行分析慎密:“厲害,不愧是魏昭的人!怪不得你這么敢來找他,原來是藏著后手?!?p> 陸知行懶得理他,除了洛梵翩的那句“不愧是魏昭的人”,其他的評價陸知行覺得還是很中肯的。
可是連夜奔波,再加上痛病纏身,一回到房間,陸知行就倒了下去,直暈到第三天下午。
洛梵翩來看他的時候,差點以為他沒挺過來,大驚小怪地叫了醫(yī)師,弄點連元祿看他都有些煩。
陸知行醒了之后,發(fā)現(xiàn)洛梵翩這一張大臉靠自己堪堪只有幾寸距離,嚇得忙給他一拳。洛梵翩捂著臉淚眼巴巴地看著陸知行:“你怎么也這樣,我這么關(guān)心你,你居然打我!”
陸知行無語地看著他,冷漠地下了床,打算找元祿談事。元祿一見他,便冷笑道:“原來你沒死啊,洛梵翩那樣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你早就一命嗚呼了?!?p> 陸知行坦然道:“承了元公子的福,在下不敢隨便死,畢竟我的命很金貴?!?p> 元祿哼了一聲,冷眼看他:“誰管你死不死,你死前最好祈禱一下,下地獄后不要再遇到像魏昭那樣的人?!?p> 陸知行淡淡一笑:“那我肯定要期待你們是怎么被他搞死的?!?p> 元祿面色一青:“你可閉嘴吧??煺f,你打算怎么幫我?”
陸知行望著沉靜的湖水,道:“很簡單,你再告訴唐悛,要他幫忙引魏昭出宮,我去登天星宮,把那東西偷回來,而你,只需要時時刻刻幫我注意著魏昭的異動,掩護我就行了。”
元祿沉寂片刻:“好?!?p> 幾日后,元祿與唐悛相約十里亭。
唐悛看到元祿,面色不善:“你怎么還沒放棄你的破天機卷?”
元祿冷靜道:“還不是因為你的辦事效率太低。你要敢說天機卷破,你就準備遭天譴吧。這次來是有正事,我知道沈白瓷的下落了,他就在登天星宮底下的暗室,你到時前往救他的時候,知會我一聲?!?p> 唐悛蹙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元祿道:“你且說是否答應吧?!?p> 唐悛冷道:“若是我發(fā)現(xiàn)你在騙我,你也不必活著了?!?p> 元祿冷笑道:“我的命無妨,就看你,在不在意沈白瓷的命了。”
二人談妥后,暫且選了個皇宮大慶的日子,預計在亥時潛入皇宮。
皇宮大慶,凡居高位者皆要參加,魏昭更是今年一個大看頭。賞會會在朝陽殿舉行,屆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華燈初上,璀璨奪目。登天星宮本就冷寂,自從魏昭當上國相之后,常常是夜不歸宿,故鐘漸便為他建造一座星庭,與登天星宮遙遙相隔。
陸知行看中這一點,便做了個偽裝,混在元祿的人里,與唐悛一道來到了登天星宮,亥時,大慶快要接近尾聲,各官員除了一品以上的,都回了自家,剩下的,則還能享受完接下來的焰火表演。
蘇玉巧終于有機會見到魏昭了。多日不見,魏昭的五官更為立體,在五光十色的花燈下,便像是畫中的標志人物,一筆一畫皆是使人動情之處。魏昭眼神深邃,少年英氣甚然,欲與之交好者不勝枚舉,可都被他一一回絕掉,只留下一人,獨獨喝著悶酒。
蘇玉巧也快要成年了,此刻她也是華裝異彩,只為博得那人一眼,可無論怎樣,魏昭都好像只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表演和酒上,其余一切,皆在他世界之外。
蘇玉巧趁魏昭身邊的人少時,便匆匆跑到他那處:“雨竹,雨竹!”
魏昭斜眼看她,隨后便將目光收回,神色冷峻:“你怎么到這里來了?!?p> 蘇玉巧興奮不已:“這種時候,我自然要來,我好久都沒看到過你了,想你想得緊?!?p> 魏昭淡淡道:“平日要務(wù)繁冗,實在抽不開身?!?p> 蘇玉巧自顧自坐在魏昭身邊:“我知道。你當上國相,就更忙了,不過你能把政務(wù)處理得這么好,實在令人欽佩,我那在朝堂好多年的父親也夸你了,說你實在是少年英才,后起之秀,已經(jīng)把他們這些老骨頭給超越啦?!?p> 魏昭目光所及之處,一朵紅色的煙花炸開,絢爛無比,千萬朵花燈突然飛揚而上,美的令人窒息。魏昭目光灼灼道:“替我多謝蘇大人的抬舉。”
蘇玉巧見他興致缺缺,忙道:“你喜歡看這個嗎?喜歡的話,下次我跟你一塊兒去揚州看吧?!?p> 魏昭又咽下一口酒:“漣寧郡主最好還是找別人?!?p> 蘇玉巧不快道:“我才不找別人,我就要找你!”
魏昭指如蔥根的水輕輕摩挲著酒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漣寧,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蘇玉巧忙道:“亥時已過了?!?p> 魏昭放下酒杯,思慮片刻,起身離席。蘇玉巧見他突然離開,忙道:“雨竹!怎么了,你為何要走?”
魏昭回頭輕輕一笑:“處理些政務(wù)?!边@一笑笑的蘇玉巧臉熱,連腦袋都有些昏昏沉沉,大概是開心過頭所至。
魏昭轉(zhuǎn)身離開后,那一抹笑意瞬間散盡,又只留下冰冷的面孔。
陸知行趁著唐悛在登天星宮底下找沈白瓷時,一把躍上登天星宮前的大槐樹,按照原來的方法,悄無聲息地入了魏昭的寢宮。本只是碰碰運氣,沒成想,天機圖果然在之前他放的地方。陸知行感嘆運氣不錯,便拿出天機圖,塞進衣服里,剛要離開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在那張九鳳朝陽的屏風上,掛著一串眼熟的東西。
一塊散發(fā)著淡淡光亮的琥珀,和一枚字跡都快模糊不清的銅錢。陸知行沉默片刻,竟有些踟躕,他摸了摸那枚銅錢,微弱的余溫卻讓他覺得好似燙手,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感,在心上蔓延。陸知行咬了咬唇,松開那串項鏈,不料經(jīng)由他如此輕輕一扯,那東西竟斷了。
陸知行蹙眉,不得已,他只得先離開,把天機圖帶給元祿的人。而唐悛也順利找到被囚禁的沈白瓷,便馬上帶人離開。
魏昭快要到登天星宮時,一個面具人卻突然從天而降。魏昭蹙眉道:“攔我者死?!?p> 面具人卻大笑起來:“魏昭啊魏昭,沒想到,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自負?!?p> 魏昭見來者語氣不善,索性懶得廢話,拔劍而起,那面具人躲下魏昭幾擊,一腳將魏昭踹倒在一旁。魏昭吃痛,沁出一口血。
面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拿自己不擅長的武器來殺人嗎?”
魏昭一愣,回憶劇烈翻騰,面具人趁他失身,拎起他,便是一拳。魏昭喉頭一甜,滾到一邊又是一口淤血。面具人笑嘻嘻地走近魏昭,正打算再給魏昭一記,可不料,他的腳一靠近魏昭時,魏昭突然擰住他的腿,直接將面具人撂倒。面具人這才發(fā)覺魏昭陰沉著臉,手下越來越用力,只到面具人惶恐的掙開,這才發(fā)現(xiàn),腿腳軟弱無力,竟直接跪倒在地。
魏昭抹去嘴角的余血,陰鷙道:“下次再讓我見了你,你別想活著脫身?!?p> 面具人卻突然興奮不已:“哈哈哈,太有趣了。魏昭,是我小看了你,你果然長進不少。只可惜……”
面具人瞳孔急劇收縮:“你還只不過是個廢物?!?p> 魏昭懶得理他,徑自朝著登天星宮走去。
待魏昭到登天星宮時,預料中看到放在原處的假天機卷被偷走,而那琥珀和銅錢落地,則是出乎他意料的。
這下,可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魏昭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
待唐悛將沈白瓷帶回來時,沈白瓷還是昏迷不醒的。唐悛命人將他安頓下來,便帶著跟著自己的人回到瀘沽。
陸知行回到瀘沽,便將天機卷還給了元祿,元祿見天機卷到手,心下石頭便落下了,他看了眼氣喘吁吁的陸知行,內(nèi)心別有一番思慮。
令人沒想到的是,幾個星期后,魏昭現(xiàn)身于瀘沽。
魏昭來的時候,沒有帶上一個人,幾乎是從南湖之上,直接強硬的用術(shù)法打開了前往瀘沽的通道。南湖四面水花飛濺,一個巨大的水渦逆流而成。瀘沽通道被破壞,元祿得到消息后,卻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魏昭一路前來,面如冰霜,幾乎是狠戾得上了瀘沽的碼頭,一路妄圖阻擋者,皆一擊致命。魏昭收回用針的手,冷漠的看著面色驚惶的元祿:“把人交出來。”
元祿背后冷汗陣陣,雖然不敢承認,但魏昭的樣貌實在太像當年那個人,一樣狠戾,一樣殺人如麻。元祿穩(wěn)定心神道:“什么人?”
魏昭冷笑一聲,銀針一出,元祿便覺左手如蟻噬一般漸漸麻木,直到再無感覺,,雙腿則綿軟無力,竟直接跪在了魏昭面前。
魏昭看他:“說?!币话唁h利的劍悄無聲息地架在元祿的脖子邊。
元祿粗喘幾口氣,魏昭的氣勢過于嚇人,元祿糾結(jié)片刻,忙道:“在我殿內(nèi),我我…我讓人把他帶出來?!?p> 魏昭不耐的將那劍又多近了元祿脖子幾分,直到陸知行和洛梵翩都被人拉出來,跪在了地上。
魏昭的目光直到看到了陸知行,這才慢慢回溫:“暫且饒了你的狗命?!?p> 陸知行波瀾不驚地看著興味十足的魏昭,魏昭將長劍架在陸知行的脖子上。
洛梵翩見此,怒道:“元祿,你這個小人!你明明說好的!你居然這么做!”
魏昭抬眼看洛梵翩,目光又轉(zhuǎn)到元祿身上:“我最討厭不守信之人,元祿,你可還真是個貪生怕死的老妖怪。”
元祿神色一凜,卻突然覺得左肩一松,他驚恐失色的看著自己一下子空蕩蕩的左臂,一顆心沉到谷底??闪ⅠR,他的右臂傳來痛不欲生的撕裂感,元祿大叫一聲:“?。。∥骸?昭…!”
魏昭卻嗤笑一聲:“不守信的話,要受到懲罰的不是?”
“不如,我把他削成人彘?”魏昭傾下身,輕柔地靠在陸知行耳邊,溫潤地聲音直沖他的耳朵。
陸知行心下一驚,忙道:“你住手。我跟你回去,你別傷害他們了?!?p> 魏昭聞言,興味索然:“你的優(yōu)柔寡斷,還真是我最喜歡又最厭惡的地方?!?p> 話畢,魏昭一個側(cè)手刀,陸知行便昏了過去。魏昭環(huán)顧了四周,笑道:“他讓我別傷害你們,可是我忍不住怎么辦,你們把他關(guān)在這里這么多天,可讓我一通好找。所以,作為我們間私人的恩怨,你們可要,保密啊?!?p> 洛梵翩驚恐的看著魏昭,一劍一劍狠狠地朝元祿的心口刺去,待元祿沒氣了,才惶笑道:“反正你也只是只狗,你的命,也沒什么用。”
接著,魏昭頗有耐心的,殺光了瀘沽所有的人,除了洛梵翩。魏昭笑看他,一雙彎彎的丹鳳眼總是讓人放下戒備,可此刻,卻讓洛梵翩恐懼不已。魏昭刺了洛梵翩肩頭一劍,道:“我留你一命,你可千萬,要好好珍惜。”
話畢,魏昭丟掉長劍,抱起陸知行,離開了瀘沽。洛梵翩久久無法平靜,看著滿殿的尸體,他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和反胃感。但他最終還是艱難的爬到陸知行說的地方,找到了銅鏡。
魏昭帶陸知行回登天星宮,并沒有將他放入地下暗室,而是將他放在了自己的寢宮??粗懼惺煜さ珔s陌生的面孔,魏昭憐惜地撫上他的臉??瓷显S久,魏昭這才坐在自己的幾案上,看起公文來。
陸知行醒來的時候,隱隱聞到一股芬芳的暗香,睜開眼時,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登天星宮。陸知行深吸一口氣,爬下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安好無恙。
心中舒了一口氣,他便到寢宮門前,正欲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大門已經(jīng)被鎖死。陸知行蹙眉,不一會兒,魏昭打開門進來,絲毫不見昨日殺人時的神色,仍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你醒了。”
陸知行很費解的看著魏昭:“你…把我?guī)У竭@里做什么?”
魏昭垂下眼睫,模樣柔和:“自然是養(yǎng)著你了?!?p> 陸知行驚嘆:“你養(yǎng)我?魏兄,你這是做什么?”
魏昭似乎對陸知行這個稱呼不大滿意,但還是柔和道:“不做什么。”
陸知行突然想起這個小祖宗的脾氣,這才改口:“行行行我知道了。魏昭哥哥,這一年,你怎么從唐悛那兒逃出來的,我找了你很久,這才發(fā)現(xiàn)你竟回了京?!?p> 魏昭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再無先前柔和的模樣:“這與你無關(guān)。從現(xiàn)在開始起,你便在這里住下,不用想著逃跑,擇日,你我便會完婚?!?p> 陸知行還疑惑于魏昭的臉的變化,可魏昭后一句話卻讓他冷汗頓出,一種不明不白的感情漫上心頭,讓他吞了吞口水:“完婚?魏昭,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魏昭淺笑道:“我知道,我不僅說了,我也做了?!?p> 陸知行訝異地看著陰晴不定的魏昭,心說這一年多這小祖宗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說出如此荒謬的話。
可不等他,魏昭先一步離開,留下一碟糕餅,臨走時,魏昭回頭道:“你逃不出登天星宮的,不用想著離開我。”
被戳中心事的陸知行猛的一顫,差點沒被吃進去的東西噎住,心道:魏昭果然變了,不僅連性向變了,連揣測人的功夫也更可怕了。
魏昭離開登天星宮,便前往了星庭。星庭的一間密室內(nèi),密密麻麻布滿了符箓篆文,而魏昭將這些東西一整理,便發(fā)現(xiàn)一句完整的話。他皺了皺眉,卻發(fā)現(xiàn)天機卷上的圖案竟變了樣。
一座巨大的銅鼎,屹立在天地間,不斷向外冒著火焰,熊熊烈火中,是百鬼的面孔,在朝天哭號,凄慘之至。
魏昭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熟悉的畫面,熊熊燃燒的烈火,燒盡世間萬物,那熾烈的溫度,卻好像有了實感,一種瀕死的感覺頓時油然而生。可這感覺之外,好像參雜著其他雜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人渣!他怎么能掌管這種東西,他應該去死!
魏昭猛的醒過來,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冷汗倍出,深呼吸片刻,魏昭發(fā)覺自己手腳冰涼。
那是什么,為何之前便有這樣的畫面,這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夢里的我如此痛苦。
魏昭只覺目眥欲裂,有什么記憶翻騰不息。
陸知行感到奇怪的是,自從那個早上以后,魏昭便再也沒有來過。幾個星期過去,耐不住的陸知行早就想著離開了,這幾日一直在登天星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再加上魏昭說了那樣一句奇怪的話,就算陸知行是斷袖,他也絕對不允許魏昭是斷袖。若魏昭成了斷袖,那京城這么多少女可怎么辦。
陸知行為了防止以后被少女追殺,只得忍痛割愛,離開魏昭。他自己想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算是說服自己,便讓送飯的侍衛(wèi)傳個話。
那侍衛(wèi)效率奇高,沒一會兒,快把自己埋在公務(wù)里的魏昭終于現(xiàn)身,一見到陸知行,便欣欣然沖上來,硬是仗著身高優(yōu)勢,把陸知行整個揉進懷里。
陸知行沒收到過這么熱烈的熊抱,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安撫地在魏昭背上拍了兩下。
魏昭感受到了陸知行的動作,愈發(fā)歡喜,將頭埋在陸知行的頸間。
陸知行忙道:“魏昭哥哥,若不是我叫你,你怕不是要再也不來見我了。”
魏昭猛的抬頭,目光中竟出現(xiàn)了罕見的委屈之色:“近日公務(wù)實在繁忙,抽不出一絲空檔,若是你想我了,可隨時找人叫我來。我也一定多抽時間過來陪你?!?p> 陸知行哭笑不得道:“不不不,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再說了,我知道你公務(wù)繁重,此番叫你來,自然也是有事?!?p> 魏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緩道:“何事?”
陸知行頗為不好意思道:“這登天星宮實在無聊,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出去溜幾圈?!?p> 魏昭慢慢松開陸知行,思慮片刻,似是覺得陸知行說的有道理,便道:“也對。”
陸知行大喜過望:“真的?你能讓我出去?!?p> 可哪知魏昭一抬頭,誠懇道:“不過,這段時間不行。待我娶了你,以后你自然想去哪去哪,不過,一定要在我的人陪同之下?!?p> 陸知行捂臉:“你先別說這個,再說我什么時候答應要嫁給你了。”
魏昭道:“那日我十七歲生日,你喝了酒之后就一直抱著我,說心悅我已久,可惜你是個男兒身,不能與我在一起??涩F(xiàn)在我不在意,且我也心悅于你,為何不行?”
魏昭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說的陸知行臉熱:“停停停,那是發(fā)了酒瘋!”
魏昭一本正經(jīng)道:“酒后吐真言。”
陸知行哭笑不得地閉上了嘴,頭一次發(fā)覺自己竟說不過一個小孩。
好在魏昭很快便被他人叫走,魏昭回頭道:“等我?!北戕D(zhuǎn)身離開,留下此刻感到五味雜陳的陸知行。
陸知行憂愁的看著搖晃的燭焰,一陣微風過,燭焰熄滅。陸知行警惕的看著四周,剛打算拿身側(cè)的銅錢,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陸知行!”
洛梵翩!
陸知行忙一轉(zhuǎn)頭,可惜他夜視能力變差許多,摸了半天也找不到人,還是洛梵翩找到的他。
洛梵翩語調(diào)倉促:“陸知行,你快跟我走,離魏昭這個怪物遠些?!?p> 陸知行聞到洛梵翩身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別急,你怎么受傷了,發(fā)生了什么,魏昭做了什么?”
洛梵翩沉重道:“魏昭把你敲暈以后,便把瀘沽的人全殺了,他簡直就是個瘋子,而且他還說,你偷來的天機卷是假的,他早就知道你們要干什么了。他雖留我一命,卻廢了我的武功。你快跟我來,趁早離這個瘋子遠一點!”
陸知行心下一驚,耳力極佳的他聽到魏昭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忙道:“今夜我是走不來了,你先離開,被他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你日后再來找我?!?p> 洛梵翩見他如此,只得先離開。魏昭打開門,見四面一暗,便道:“陸知行?”
陸知行點起了滅著的燈,看了看魏昭,才發(fā)現(xiàn)這人竟拿了些糕餅,更甚,竟拿了兩壇子花酒。
“你!”陸知行斂了斂神色,“怎么學會喝花酒了!”
魏昭淺笑:“怕你晚上無聊,這才買了些東西。今晚,你總不會無聊了?!?p> 陸知行大喜過望:“魏昭哥哥啊魏昭哥哥,你可真是了解我!”
魏昭見他歡欣的樣子,面上更是一笑。二人喝酒吃食,談天說地,陸知行滔滔不絕的說自己的所見所聞,其中,師父二詞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魏昭在心中默默記下,柔和地看著頗為興奮的陸知行。
待陸知行睡下之后,魏昭盯著他的側(cè)顏良久,最終,情到深處,在陸知行軟軟的嘴唇上留下虔誠一吻。
洛梵翩正在回去的路上時,突覺身后一冷,猛然回頭,卻發(fā)現(xiàn)魏昭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魏昭!你居然想囚禁陸知行,你這個怪物!”洛梵翩怒道。
“我告訴過你要好好惜命吧?!蔽赫淹蝗粩苛松裆?,露出原本那副狠戾的樣子。
“既然不聽,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蔽赫咽制饠?shù)針,撲哧一聲,數(shù)不清的細線穿過洛梵翩的脖子,一瞬間,血肉分離,萬針穿喉,洛梵翩瞪大了眼睛,接著,他就變?yōu)榈袈湓诘氐难獕K,瘆人地散落一地。
魏昭面色陰鷙,丟了針,神色里氤氳著看不清的殺意。
另一邊,公孫頤到達了京城。林棄見他郁郁寡歡,便道:“你別擔心,陸知行這人定有分寸?!?p> 公孫頤也只是皺緊了眉頭,微微點點頭。
“魏昭若是敢對他做什么,我定要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