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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花月落

驚蟄

風起花月落 刺墨無傷 2124 2025-01-31 16:51:34

  “元笙十九年,冬,匈奴王子攜使團入京,欲求娶晗珈公主。——《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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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域·地靈宮長夜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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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強勁的陰樂響起,茫茫無際的黑暗里,宇宙開始孕育。飄忽不定的電光火石,迷離恍惚的鬼影幢幢。霎時間兩只眼睛瞪起放出暴烈的強光,就像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從太古的夢魘里驚醒,接著一道震人皮骨的撕裂連綿的哀吟。十八根蜷曲盤旋上下無端的柱子上,熔化的厚重的黑色油脂開始緩緩爬行,舞動的反光里變幻著一幅幅吶喊嚎啕的嘴臉,彼此交融相食。重重的鼓槌砰然落地,雙眼的光華瞬時散去,和聲音一同走進沉寂。油脂再度凝結(jié),密密匝匝伸出的不甘的觸手最終隱沒于沒有溫度的絕對的黑。

  不知過了多久,鬼語頌辭開始吟唱——

  “日盲月背,道律輪回。玄冥有靈,壹主長夜?!?p>  鬼語的發(fā)音與人語并無二致,若硬要找到不同,便是話語背后若隱若現(xiàn)的那縷永不消逝的絕望與凄冷——那是烙印在他們的記憶最深處的疤。然而人鬼有別,人只能聽見人語,鬼也只能聽懂鬼語,就像一種編劇的設定。

  每一句,一個聲音領誦,無數(shù)聲音復誦。

  順著柱子之間用毛發(fā)編成的線索,大紅燈籠依次點亮。一盞,一盞,很有耐心。

  “寰宇無垠,生死無涯。我主英靈,冠冕無期?!?p>  八盞大紅燈籠都已點亮,放射出曖昧朦朧的光,如血殷紅。懸浮在外層的36盞小燈籠同時亮起,疲弱得如同死者生前最后一縷呼吸。

  “即位……”

  大祭司佝僂著腰,雙手肅敬地捧著輕如蟬翼、厚若裘衾的長袍,登上一級級臺階。陰風陣陣,誘惑著燈籠左右招展。浮動的光線里,長袍上細密的百鬼刺繡猙獰狡黠、栩栩如生。

  另一個老年男人模樣的黑影自對面逐級而上,終于在臺階最上方與大祭司相遇。

  “授衣……”

  大祭司畢恭畢敬地將長袍披在那個高而微胖的黑影上,扣上頸前的紐扣,無微不至地調(diào)整衣服的褶皺。黑影則像塊鑄鐵一動不動,等待大祭司朝他行完三叩九拜之禮再埋起腦袋縮成球滾下臺去。

  偌大的臺上,僅黑影一人。

  “火贖?!焙谟暗淖齑剿坪鯖]有張開,但雄厚的聲音已經(jīng)在長夜樓里響徹、回蕩。

  一堆巨大的篝火從黑暗里破殼而出,熊熊的火焰里抽搐著紫色的靈魂。不時浮現(xiàn)的鬼臉或同情悲憫或幸災樂禍、嗤笑邪淫。一行侍衛(wèi)抬起一個透明的棺槨,躺在里面的男人捆滿了與瘦削的身體不相匹配的碩大的枷鎖,他的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球上寫滿掙扎。他的雙唇也被一個銅鎖穿過,說不出話來。那銅鎖上還刻有一只烏鴉,撲騰著翅膀,抖落下灰燼似的羽毛。

  黑影機械般毫不猶豫地揮手,揮出的氣流攪亂了篝火上一個下拉眼皮嘲弄的鬼臉。棺槨隨即被投進火堆,狂歡的火焰即刻膨脹把棺槨一口吞沒。嗩吶聲響起,其他樂器順著節(jié)奏加入。

  “老鬼!妖孽!只有我才是永遠的魔君!你只是個返場的無恥老兒!”長夜樓里響亮的音樂也沒能掩蓋住棺槨里的那個人靈魂的吶喊。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是我,是我,就你也配……”“欠下的孽做鬼也得償……”火焰里的靈魂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爭辯著。

  黑影只是立在臺上,輕蔑地注視著火堆里發(fā)生的一切。

  “李鶴,詩來。”

  一個年輕精瘦的禮官一路小跑地把一紙詩文呈給黑影。

  黑影沒有看李鶴,手往篝火一指。

  李鶴于是退下臺,轉(zhuǎn)身把詩文投入了篝火。紙張被火焰啃食,原本紅紫相間的篝火瞬間像煙花一般炸開,五光十色,碧綠的鯉魚發(fā)了瘋似的擺尾跳躍,黃色的泥鰍在砧板上痛苦地扭曲摩擦,紫色的鳳凰張開雙翼扇起大風,一場青淺的榆錢和粉艷的桃花如雨瓢潑……對話式的冷嘲熱諷不再清晰可辨,而是斷句成詞,隨機探頭的靈魂們光速噴射出一串沒有邏輯的詞,神智顛倒,在音樂的協(xié)奏下更是稀里糊涂。

  “善!甚善!”黑影的眼眸里流光溢彩,閃爍的不只有顏色,還有抑制不住的狂野的心神。這分明是朝氣蓬勃如日中天的青壯年的眼神!凝視著,凝視著,越想越興奮。

  通靈臺上,長夜樓的登基大典正在實時轉(zhuǎn)播。數(shù)以百萬計的老小妖魔嘁嘁喳喳,跪倒在新任魔君的高大的幻影之下。遠處,四方屋舍的幽幽磷火星星點點,如蛇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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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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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孽畜!”老人一腳掀翻了加絨的銅案,煙雨色的青瓷圓盤應聲碎裂,黃澄澄的貢橘滾得滿殿都是,三卷寫滿字的紙張不合時宜地翻飛了許久,蒸熟了跪在屏風外的三個人埋著的臉。

  跪在老人身邊的劉聽給了侍從一個眼神,左右便心領神會地悄聲退下。而后劉聽彎腰上前將銅案扶正。

  “遙想束發(fā)之年,朕意氣風發(fā),隨先帝一鏟劉氏,平定四夷,上下莫不稱頌,八荒莫不畏服。神通海外,名追三皇,想也是史冊一代明君雄主。享國一十九年,生民安樂,神靈庇佑。如此大業(yè),竟無人繼。龍生九子,焉有鼠輩乎?!”

  “父皇息怒,兒臣斗膽……”

  “退下!”盛怒的老人隨劉聽的攙扶起身,“朕不想聽了,你等深負朕心,回去禁足三月,不得相見?!?p>  劉聽收回了手,跟著老人往殿后走去。劉聽一回頭,侍從進殿收拾殘局。

  那跪著的三人站起身來,彼此無言,乃至于不愿多看一眼,各自散了去。

  ...

  三卷策論在相同形制的加絨銅案上展開,下面放著一盆沉香炭火。

  紫貂毛的袖里伸出一只纖纖素手,明潤如玉,捏起毛筆,蘸墨,在紙上蜻蜓點水。

  此時偌大的殿內(nèi)沒有傭仆,只有她一人,一樹油燈。身后是滿架的竹簡、布帛、書冊,在沉香之下彌漫著淡淡的墨香。

  毛筆放歸青山。她輕嘆了口氣,翻起的白霧在空中徐徐暈開。

  “姑娘又在嘆息了?!钡钔舛资氐囊粋€年紀相仿的丫鬟輕聲地自言自語。

  她望向窗外的月亮——含辛茹苦地穿越過一番籬障,又沒入了命途多舛的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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