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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夢四季

第18章 自救

筑夢四季 遙香 4121 2019-01-26 15:51:53

  之語真的沒想到童蕭然會說自己有“精神病”,哪怕他說自己有什么別的隱疾呢?可她就是聽見了“精神病”三個字。

  “童蕭然,你說的不是真的吧?你逗我呢?”

  有人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蕭然堵在心里的這口氣就跟扎開了口子似的再也堵不上,一股腦兒的往外冒,他把自己受傷、孫鐘凱的診治從頭到尾跟之語說了一遍,這是真的把之語當做知心小妹妹了,之語聽蕭然說到他做的夢,夢到的宅院、火車、海邊的小房子、還有鋼琴,之語小臉兒皺成一團。

  “這就是你說的精神病嗎?你說的那些場景好像都很溫暖,我覺得一點也不恐怖,就連火車上的離別都那么溫暖,列車外的一定是一位很愛你的長者,你為什么要害怕呢?”

  蕭然看向之語,他為什么要害怕呢?是因為他曾差點跳樓還是因為他曾經(jīng)受傷?

  “你受傷跟你的夢沒關系呀,你是受傷之后開始夢到這些的,差點跳樓是挺害怕的,可是你要是不整天胡思亂想睡不好覺應該也不會出現(xiàn)差點跳樓的事情吧?”

  “可是燁兒確實出現(xiàn)過……錄像我也看過,那里面真的不是我。”

  “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我覺得那是小時候的你,我就經(jīng)常夢到我小時候的樣子,我坐在棒棒糖和巧克力做的城堡里,醒來后我就開始懷念我的城堡,可那就是個夢,干嘛要跟現(xiàn)實混在一起?所以我從來不會因為做了夢就不要哥哥給的棒棒糖,因為夢里的東西都不是真的?!?p>  那就是個夢?對呀!只是個夢,為什么一定要跟現(xiàn)實作比較?只當它是個夢,它就是個夢!

  蕭然思索著,聽之語又說:“你也許真的有病,不過不是精神病……”之語看著蕭然,想了許久又說:“也許你做夢的時候夢游了,跟著夢里的你做了一樣的事情,但是你自己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所以你把大家嚇壞了,大家又把你嚇壞了!”

  蕭然從沒聽過這樣的解釋,他不是病了也沒有人格分裂,他是夢游了?他曾經(jīng)以為夢游是件挺難解釋的事情,可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相信之語說的夢游一說,他是夢游了沒有精神?。?p>  之語托著臉,眨著眼看童蕭然,蕭然等了半晌不見之語出聲,扭頭看過來,之語‘噗嗤’一聲就笑了,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哈哈’大笑,蕭然這個樣子太可愛了,是那種做了好事等著人夸、受了冤枉等著人救的傻樣兒!

  笑夠了,之語對著南宋御街的一片熱鬧說:“畢加索的‘夢’就跟你這個夢一樣,不過畢加索可以通過他的藝術天賦把夢畫出來,他畫的是自己的愛人也是愛情,至今有人欣賞這幅畫的時候都會有人不理解它里面的那么多的不協(xié)調(diào)和不合適,但是畢加索曾說,他只是把他所愛的東西畫進圖畫,他的作品如同一個減法的得數(shù),但愿人們從來不了解他的作品是怎樣畫出來的,因為他要求他的作品只是表現(xiàn)激情而已,你的這個夢也不要奢望他人了解是怎樣夢到的,因為只要你知道它是個夢,你把夢里的快樂表現(xiàn)出來就可以,這樣別人就不會被你嚇到,你也不會被別人的恐懼嚇到?!?p>  一段夢,一段關于夢的解釋,蕭然覺得困擾他的諸多問題原來竟是這樣的簡單,簡單到一句做夢的他嚇到了醒著的人,醒著的人又影響了睡醒的他。

  蕭然看著之語,之語看著蕭然,在南宋御街的街頭上,兩個人就這么看著傻笑,笑到之語手機響了才想起她答應回家的時間到了。

  圣誕夜里,蕭然拆了自己臥室的攝像頭。

  “明天我要回學校!我要見見孫醫(yī)生!”

  孫鐘凱到的時候蕭然就等在客廳里,他對孫鐘凱說:“我把攝像拆了,以后我也不在接受你的治療?!?p>  “你的病因還沒有找到,你這樣是不想以后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你覺得我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正常的?孫醫(yī)生,我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盡心盡力,但我不想繼續(xù)活在你們的監(jiān)視之下了,每天看著我你們很安心對不對?可是我難受,我想回到原來的生活,我不想再被監(jiān)視,我其實仍有很多問題沒弄明白,我也相信我確實出了問題,但是我更堅信我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我還是會定期到您的康復中心進行心理咨詢,只是換種治療方案,我不會在依附于你的指導進行治療,我想自救!”

  這個圣誕無疑是最刺激熱鬧的圣誕,蕭然為了說服童教授和蕭然媽媽理解他的想法,廢了太多口舌,他說他從沒有此刻這么清醒過,他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是什么,他知道他要用什么樣的心態(tài)對待自己的不正常,他知道一個夢的解釋不足以完全詮釋他的怪異言行,他知道他接下來要走的是一條異常艱辛的路,他知道他要為此付出什么樣的辛苦,他甚至說,他會找到那個稱呼蕭然媽媽為“童太太”的人,他知道自己確實有問題,這一點他不會逃避。

  蕭然說他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清楚地知道問題在哪,他的問題不是所謂的人格分裂,不是所謂的精神障礙,他的最大問題是他在這場生命中的小風波中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勇氣、他一直以來的堅強外衣下其實脆弱不堪,現(xiàn)在他把自己撕開了,暴露在空氣里,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哪里最疼,哪里正在愈合,人的堅強從來不在別人的眼中,人的堅強是在人的心里,他做好準備了。

  這是蕭然與之語分開后想了許久做出的決定,在他生活發(fā)生混亂的這段時間里,之語是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她的觀點形成于蕭然的講述與自己聽來的感受,她沒有孫醫(yī)生那樣的專業(yè)眼光,也沒有體會過發(fā)現(xiàn)蕭然不正常之時的驚慌無措,她甚至都不知到以前的蕭然應該是個什么樣子,為什么就說現(xiàn)在的蕭然不正常?反而正是因為這樣,她能讓身處困惑的蕭然看到事情的另一個面貌,這個面貌帶著理想化,帶著與現(xiàn)實的偏差,它不是這件事的終解,卻在另一個方向開了一扇希望之窗。

  就像畢加索說的,但愿人們從不了解他的畫作是如何畫出來的,他的作品是在表現(xiàn)激情,那么人們只要看到激情就好了。蕭然現(xiàn)在不想知道問題的緣由,他只要讓大家認為他沒有問題就可以了,正常與非正常都是在比較之下才會顯現(xiàn)的,你認為之前的自己是正常的那么現(xiàn)在的你就是不正常的,你認為現(xiàn)在的你也是正常的你,那你以正常的心態(tài)對待又有何不可呢?

  “你比以前通透,也比以前豁達,你之前雖然十分配合治療但內(nèi)心并不情愿,現(xiàn)在看來你是真的想透了!康復中心隨時歡迎你來咨詢,等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們一起慶功!”

  這是孫鐘凱的祝福,醫(yī)生希望患者能夠遵醫(yī)囑,能夠積極配合醫(yī)生的治療方案,但是再配合的狀態(tài)也是被動的接受,蕭然的決定看起來是在違背醫(yī)生的專業(yè)診治,卻打破了被動配合的壁壘,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向好的發(fā)展,孫鐘凱被蕭然說服了。

  元旦前夕,杭州下了一場冬雨,絲絲涼涼的雨絲吹進杭州飄進西湖,落在枝頭灑在天街,清朗的雨絲從天幕垂下,它纏著繞著,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繞在人的心里。

  蕭然提前在大宋坊訂了位子,12月30日,他給之語補上了圣誕欠著的“八卦田園雞”,因為第二天要陪親人跨年,所以此時兩人正吃著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跨年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圈起一片熱騰騰的小天地。

  新的一年要來了,什么都是新的,人是新的,物是新的,生活也是新的。

  農(nóng)歷新年到來之前,蕭然跟同學們一起參加了這學期的期末考試,他的年級成績下降了40名,他將出錯的問題做了整理,一個題型一個題型的歸納到一起,有的他只是因為長時間沒做而忽略了其中的破解點,有的則是真的第一次遇見,他突然感慨,原來反復刷題真的很有必要,就拿這些沒見過的題型來說,知識點明明沒變,但它就是繞來繞去的給你下絆子,這要是在考場上初次遇到肯定吃虧,反復刷題刷的何嘗不是一個應變的心態(tài)!

  蕭然給自己做了兩套計劃書,一套關于學習的,一套關于病情的。

  在學習計劃之外,他給自己加了每日健身計劃,鋼琴基礎練習的計劃,每周日還會定期到孫鐘凱的康復中心接受心理咨詢,這些計劃都沒什么難以理解的,唯有那個學習鋼琴的計劃讓人費解,童教授問他“怎么突然想學鋼琴了?”

  蕭然說:“只是覺得……鋼琴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不過手生估計要擾民。”說完自己就笑了。

  童教授拍拍他的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就在蕭然學習的書房里,離鋼琴最近的一個書柜搬到了童教授的書房,門窗之前就做過隔音處理,只需要重新加固一下就行,其他的都不需要大動,就這樣給蕭然收拾出了練琴和學習的空間,提到請鋼琴老師的問題,蕭然和童教授發(fā)生了分歧。

  “一定要請一位老師來教你才行,你自己能練成什么?”

  “童教授,您放心,您兒子不會一直不找老師的,我先把小時候丟的那些往回撿撿,等老師來了您兒子也不至于太丟人不是?”

  蕭然媽媽看他們爺倆這通折騰心疼蕭然:“然然,你這又要學習又要學琴身體能受得住不?你要真想學鋼琴了咱把文化課放放也行,媽不奢望你考什么國內(nèi)一流大學,能上專科就行!”

  蕭然笑嘻嘻的推著蕭然媽媽回自己房間,這小半年蕭然媽媽沒少擔驚受怕,他算是看出來了,蕭然媽媽都被他嚇著了。

  春節(jié)前蕭然最后一次來孫鐘凱的康復中心,孫鐘凱每次見蕭然都覺得他與上一次不同,不光表現(xiàn)在蕭然的生活狀態(tài)上,還有蕭然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氣息上。

  還是原來的那間診療室里,孫鐘凱依然悠閑的坐在蕭然旁邊的沙發(fā)上,孫鐘凱問蕭然:“最近睡眠怎么樣?”

  “我覺得您給我開的那些藥可以停了?!笔捜荒樕蠏熘Γ茏孕诺膶O鐘凱說道。

  孫鐘凱也笑:“看來你最近狀態(tài)不錯!”

  “我也覺得不錯,我一直在等他們出現(xiàn),可他們目前很安靜?!?p>  蕭然說的是燁兒還有孫鐘凱推測出的讓他受傷的另一個人,孫鐘凱欠了欠身子,這個答案既讓人高興又讓人失落,高興的是蕭然的主動面對使他的情況正趨于好轉,失落的是也許再也沒可能知道整件事情的答案,一個問題最好的結局應該是得到證實并將源頭消滅,很顯然,在蕭然這件事情里也許得不到證實才是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

  “聽說你最近在練琴?”

  “嗯,我還是會夢到一些有關鋼琴的片段,雖然每次的情景都有所不同,但是基本上也就只有燁兒住過的宅院和開滿海桐花的那所小院兒,有時候會夢到海,不過我現(xiàn)在不會在受夢境干擾,而且夢里留給我的感覺溫馨多于恐懼?!?p>  經(jīng)過這次的咨詢,蕭然停了以往服用的藥,孫鐘凱沒在囑咐蕭然注意事項,蕭然做的已經(jīng)很好。

  他所接觸過的眾多前來做心理咨詢和治療的人中,蕭然是給他感觸最多的一個,這個少年在最緊要的時刻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場挫折,他從一開始就比其他人表現(xiàn)的堅強,在他們都在等待問題的發(fā)展想要進一步制定治療方案的時候,這個少年自己給自己做了治療計劃,看起來多么無知的舉動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孫鐘凱想,這也許就是大多數(shù)擁有心理困擾的人所不能跨過去的坎,人人都想得到救贖,可殊不知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救贖。

  當我們寄希望于他人,寄希望于世道,寄希望于滄海的時候,卻忘了自己,我們是這滄海中的一粟,可這一粟所結的種子才是屬于我們自己,滄海何如?世道何如?于己又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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