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必客氣?!?p> 鐘眠看著婦人懷中睜著大眼睛看她的小女孩,便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夫人怎么不先去排隊?”
“大家都餓了,既然有吃的,又何必去爭呢?”
那婦人笑著開口。
鐘眠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秦夜也甚是詫異地看了那婦人一眼。
“兩位公子,可是有話要問?”
似是看出了兩人的來意,那婦人輕笑著開口。
“夫人所言正是?!?p> 這回出聲的是秦夜,他勾了勾唇角,輕笑道:“我們二人想知道懿陽如今的形勢?!?p> 懿陽如今的形勢?
笑容里染了幾分苦澀,那婦人輕聲開口:“懿陽如今的形勢...想來兩位公子,應該也是知道一些情況的吧?即便不知道...今日前來,應該也能看出一點?!?p> “雖然能看出一點點,但我們所知的,終究是不全面。”
鐘眠抿著唇開了口。
“公子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那婦人頓了頓,這才開口:“懿陽如今的形勢,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了?!?p> 地獄是什么樣的?
從來沒有人見過。
但是任誰都能想到,那個地方的慘烈與恐怖。
“懿陽水災最為嚴重...”說這些的時候,婦人一直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女兒:“大概是十幾天前,新上任的縣令下令嚴禁我們出城門。”
胡縣令導致賑災之銀丟失,官職自然是被撤了的。
“不出城門其實也沒有什么...我們這群人,從水災最嚴重的地區(qū)出去...也不過是麻煩他人...但是偏偏...縣令不下發(fā)糧食...也不下發(fā)衣物...不說每個人都能吃飽穿暖...但是最起碼...也不要讓那么多的人餓死凍死吧?”婦人的眼眶紅了一圈:“其實我們的愿望很簡單...能活下去就好了...”
聞言,鐘眠只感覺渾身發(fā)冷。
但是...
“不是...有物資下發(fā)過來了么?”
鐘眠記得最開始賑災之銀丟失的消息傳入皇宮,父皇皇叔還有皇兄他們,就已經(jīng)盡快集齊一批物資下發(fā)至懿陽了。
難不成...
“哪里有什么物資啊...”嘲諷地勾了勾唇,婦人輕聲開口:“...從一開始...我們這些人,就是被放棄了的存在?!?p> 說到這里,她的眼眶更紅了。
她懷里那個叫“魚魚”的女孩連忙去擦母親的眼眶。
被放棄了的存在...
鐘眠張了張唇,嗓音微弱而無力:“沒有...你們,沒有被放棄?!?p> 官官相護,層層剝削。
鐘眠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陰暗面。
但是畢竟...人命關(guān)天。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物資居然還有人會扣留。
怎么就會有...
瞥見小朋友的神色,秦夜當即便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鐘眠一怔。
“這個世界本來就黑白分明,有善,就必定有惡的對立?!鼻匾拐Z氣認真:“所以,沒什么值得生氣,也不需要難過?!?p> 瞥見兩人握著手的婦人:“...”
...她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這兩位公子...
鐘眠抿抿唇,情緒還是有點低落的樣子:“嗯。”
秦夜眉心收緊,唇瓣繃成一條直線——他覺得自己遇到了這輩子最大的難題...
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哄小朋友開心呢?
對了!
從袖口中掏出一袋糖,秦夜眉眼含著笑,戀戀不舍地松開她的那只手,這才唇角微掀地遞到小朋友面前:“給你?!?p> 鐘眠抬眸看了眼他手中的糖。
然后...
鐘眠看看一旁神色復雜的那位婦人,又看看婦人懷里眼神懵懂的女孩,忍痛移開目光:“你給...我糖做什么?”
這還有別人在場呢!
若是當著別人的面吃糖,她太子的形象和威嚴還要不要了?
鐘眠覺得他一點眼色都沒有。
“小朋友怕什么?”秦夜當然知道鐘眠在想什么,他有點好笑地湊到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她們又不知道小朋友是太子,再者,小朋友吃小朋友的,關(guān)他人什么事?”
秦夜這話說的...
鐘眠認真地想了想,似乎也有點道理。
然后她頓了頓,看著秦夜手中的那袋糖,遲疑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抬手接了過來。
婦人:“...”
眼神更加怪異了。
鐘眠沒注意到婦人的眼神,自顧自地側(cè)過身,打開糖袋剝了一塊糖塞進嘴里。
見此,秦夜勾了勾唇角,旋即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那婦人:
“夫人還沒把話說完呢?!?p> 聽到這話,鐘眠連忙扭頭看向那婦人,等她繼續(xù)說話。
“其實這些天來,進出懿陽的馬車也不是沒有...不僅有,而且還不算少?!眿D人把跑遠的思緒拉回來,嗓音低落地開口:“我們...也不是沒有求助過?!?p> 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
“沒有食物...沒有衣服...沒有住所...時不時天下大雨,洪災迸發(fā)...直接淹沒了整個懿陽...待到雨停,洪水又慢慢退下去...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人死亡...”說到這里,婦人泣不成聲:“就連孩兒她爹...”
她沒有了下文。
但鐘眠卻可以猜的出來結(jié)果。
秦夜看了看鐘眠,又看了看哭得泣不成聲的婦人,抿唇開口:“十分抱歉,我不知會提起夫人的傷心事。”
“不關(guān)公子的事,是婦身...自己忍不住?!?p> 吸了一口氣,那婦人強顏歡笑道:“兩位公子瞧著衣著不凡...不知來懿陽是為了什么?”
鐘眠頓了頓,正思索著該怎么回答。
秦夜卻是輕笑著開口:
“我們二人來此,自然是為了救人?!?p> 這座縣城病了。
所以他們來救人。
“婦身知道二位公子是好人...但二位卻不知...不論你們帶了多少糧食過來...能救的人也是極為有限...其實...”
婦人眼中含淚:“婦身不怕死...婦身只是怕魚魚...”
若是她死了,誰又會來照顧她的女兒?即便有好心一點的人愿意照顧...但在這種時刻,這樣的情況下...別人又怎么可能會照顧好她的魚魚?
所以,她不能死。
她要活著。
她要帶著魚魚,好好活著。
像是感覺到了母親的心理,她懷里的小女孩連忙伸手抱住她的腰肢:“阿娘不怕,魚魚會好好的,阿娘...也會好好的?!?p> 這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鐘眠頓了頓,才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你...”
她問那個小女孩:
“叫魚魚?”
姜似錦
其實寫災荒什么的還是第一次寫,所以大家不要太過于較真了,(?>ω<*?) 筆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