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開年祭
轉(zhuǎn)眼便是正月初一。這一連幾日，陳庭安白天便領(lǐng)著梅嶺幾個里里外外打掃衛(wèi)生，莫說是河神像，便是河神廟的白墻灰瓦、五彩剪瓷也被擦拭的一塵不染。梅鋼也遵照梅阿公囑咐，去隔壁村約好了專業(yè)的嗩吶隊、龍舟隊。
梅阿公則親自帶人去縣城請了一位文名頗深的老秀才書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祭文，九烈公等也各自忙碌，挑選出最好的三牲、紙燭。全村老少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只待三十年來最熱鬧、最隆重的一次開年祭開場。
準備工作做得足，此番河神祭也果然與以往大為不同。穿紅戴綠的嗩吶隊、涂漆抹金的賽龍舟，各式各樣翻著跟頭著投入河中的整豬、整羊、整雞及蔬菜瓜果，乘著大扎大扎的紙燭裊裊升空的祭文，梅阿公領(lǐng)讀時字正腔圓的官腔古韻，全村男女老少穿著玄布素裳莊嚴肅穆的跪拜大禮。莫說村里許多年輕人都未見過，便連受請而來的龍舟隊、嗩吶隊等，也嘖嘖驚嘆，稱贊不已。便連陳庭安，心中也受此感染，緊隨梅阿公身后，畢恭畢敬上香、焚紙、點燭，十分虔誠。
整整忙碌了一天，眾人終于散去，陳庭安也在最后一輪的尾牙祭，恭送接受神靈垂恩賜賞的梅阿公、九烈公等離開后，方才回到河神廟的西側(cè)廂房中，靜靜躺在榻上，獨享著那份曲終人散后的寂靜。
“不枉我這幾日從早到晚忙得連軸轉(zhuǎn)，神恩終于增至七十了?！毙碧稍诖皺襞缘哪鹃缴?，陳庭安劃拉著黑色界面，心中暗暗歡喜。白天，他早就想看一看那場極其隆重的河神祭，有沒有為自己帶來新的神恩。只是作為河神廟的廟祝，進進出出都在眾人注視之下，實在不方便掏出查看，只能等到現(xiàn)在才好查看，雖然未能過百，但相比之前已經(jīng)大幅提升。
“只是不知道，究竟要等神恩突破多少，這青龍星象才能夠有所變化？”看著那天幕之中，星芒黯淡的七顆主星，陳庭安耐心揣摩，不知等到神恩突破一百，是否會有一些新的變化。
“罷了！忙完河神祭后，左右近期無事，便在村里多走一走，給有需要的大家伙打打下手幫幫忙，說不定也能收獲幾點神恩。”陳庭安想著，便吹熄蠟燭，準備睡去。
睡前，他又忽然想到一事。那日深夜探山尋回小九后，自己本想再找他問問詳情，了解一下當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一來想到他乍受風寒，連日來臥床不起，身子虛弱，二來梅阿公布置諸事又多，一時抽不開身，倒把這事給忘了。
“如今廟中諸事忙完，明日無事，倒正好先去看看小九?！标愅グ蚕胫趴招纳?，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次日，陳庭安一覺醒來，已是辰時初刻，太陽升起一丈多高。陳庭安披衣起床，推開房門，走到院中，撥了撥眠了一宿的爐火，待火苗竄起，又將昨日剩下的一些魚肉小菜、饅頭清粥等在爐上煨著，便端著木盆走出小廟，去河邊洗漱。
洗漱完回廟，爐旁早餐正好煨熟，陳清焰便就著吃了幾口，又將碗筷等在河中洗凈，便從昨日祭祀中諸位村民送來的肉脩干魚中挑了兩塊肥美的，信手拎著向村中走去。
“那日未曾細看，這宅屋倒正好擋住進出大山的路口，山上若真有什么兇獸，一旦撲下山，這里只怕是首當其沖。”陳庭安腳程快，不多時便到了村尾，遠遠看見蒼莽群山如伏如踞，隱隱之中竟藏有幾分肅殺之氣，微微一怔。
“怪哉！莫非是我開啟了神靈系統(tǒng)，自帶幾分望氣功效，再看這山這水，便與此前有所不同？”陳庭安心中納悶，正巧梅家大娘出門倒水，遠遠望見他，歡喜地招呼了一聲，倒把他從那種怔然的狀態(tài)中喚了回來。
“大娘好！”陳庭安聽見梅家大娘呼喊，趕緊恭謹?shù)貞?yīng)了一聲，快步走到屋前，舉起手中的肉脩，笑道：“本該早些時候便來看看小九，只是恰逢開年祭，諸事繁忙，一直拖到今天，還請大娘不要責怪?！?p> 梅家大娘聽了，連忙婉拒：“當日多虧了河神爺保佑，小九才得以平安歸來，我們這還沒來得及去拜謝，您便來了，還帶著禮物，我們這哪里受得起哦?！?p>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陳庭安又笑，執(zhí)意將肉脩遞到梅家大娘手上。幾番推脫后，梅家大娘終是收了，連聲道謝，將陳庭安迎進屋內(nèi)。
屋里，梅小九早已聽見陳庭安跟自家老娘的說話聲，掙扎著下了床，便要親自向陳庭安拜謝。陳庭安急忙扶住，只見他臉色蒼白，比起當日已是瘦了一大圈，只是眼中依然靈氣十足，想是的確沒有什么大礙。
“情況如何？無甚大事吧？”陳庭安問道。
“多謝庭安哥掛念，當日若非您和阿公及大家伙上山尋我，若非河神爺保佑，小九這條命怕是要丟在了山上。到時，折了小九倒沒事，就怕苦了我那跛足的老娘?！泵沸【乓婈愅グ矄柶?，想到那日自己因貪念誤入險境，后怕不已，眼中險些垂下淚來。
“說起來，那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明明是去追獐子，怎么追到最后獐子累死了，你卻又跑那么遠，還在那茅草坡上出了事？”聽梅小九主動提起，陳庭安循著話音便問。
“那日，我本來的確是追著那只肥獐子去的，想逮著回家給老娘補補身體，哪曾想……”梅小九說著，記憶便回到了七八天前那個充滿愉悅感和金子閃光的午后。
那日，他本來正追著受傷的肥獐子一連跑出二三里，眼看那獐子開始跑不動了，腳步踉蹌，心中一喜，雖然自己也是累得夠嗆，依然奮起精神快趕幾步。終于，那受傷得肥獐耐不住梅小九的追趕，在一株茅草根旁頹然倒下。
“帶著小爺滿山溜，終于還是扛不住了吧？”梅小九遠遠望見，心中喜悅，不枉自己受累一場，能夠逮只肥獐過年也值。
但哪曾想，正當他走到茅草根前，彎下腰，伸手準備拾起那口吐白沫的死獐子時，眼角忽然瞥見金光一閃。再細看，在那草根處，竟然就那么隨意扔著一顆拳頭般大的金元寶，金燦燦，亮閃閃，歪躺在草叢里，映著昏黃的日光，一時竟晃花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