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還是等一等吧,冰天雪地的姑娘只身一人不好回去?!?p> 王子服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裴子晗依言停在窗前,卻并不答話。蕭瑟的身形連同著那漫天的飛雪和著孩童清脆的嗓音一般,總讓人覺得哪里有說不出的別扭。
說話的功夫已有下人奔出門外尋找馬車,王子服走上前去把自己掛在內室的披風取下從側面遞給裴子晗:“南方的風不比北方的風凌厲,卻最是傷人于無形的。姑娘久病未愈,還是披上些好?!?p> 裴子晗依然沒有回頭去看,只是盯著窗外呼嘯的風雪輕輕呼出一口氣,嘴角微揚語氣里聽不出悲喜:“是啊,若是此時此刻在北方,剛剛那一口氣此時怕是已經變成一縷白煙飄散在空中了?!?p> 王子服盯著裴子晗那直挺的背脊,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說話歸說話,披風總還是要披的??偛荒芎妥约荷碜淤€氣不是?”說完拿起披風就要幫裴子晗披上,卻被裴子晗一個閃身躲了過去。三番兩次皆是這樣,他披,她躲。
裴子晗的身子本就畏寒,說話的功夫面色已然被凍的青紫,背脊卻依舊直挺挺的立著,似乎是憋著一口氣一般,怎么著也不肯穿王子服的披風。
最終還是王子服被逼無奈,只得柔聲勸:“這披風就一直掛在這樓的內室,這幾年都未曾穿過,因著是居家服也未曾有什么特別的樣式,所以即便是被人看到也并不能順著衣服找到王家,你大可放心?!?p> 瞧著裴子晗略微松下去的肩膀,王子服決定一鼓作氣:“即便姑娘實在覺得麻煩,也只需要披著到下了馬車。到了裴家后門,姑娘就把披風留在馬車里,自會有人去取披風的?!?p> 王子服說完還再三保證,只要裴子晗不同意,王家絕對不會和裴家有任何瓜葛。
裴子晗這才轉過身去接過王子服手里的披風,語氣哀傷:“謝過公子。不過為了子晗這種生不逢時的人如此勞心勞力,實在不值當?!?p> “如何就不值當?”
裴子晗眸光緊緊的盯著窗外的風雪,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莫名的哀傷。
若此時這風雪是在北方的小鎮(zhèn)上,加上鄰家孩童稚嫩的童謠或許是一副很好的瑞雪豐年圖??删褪且驗檫@風不偏不倚的多往南走了個千百里,遂了自個兒的心愿跨過了長江飄到金陵,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葬送在這一片白雪皚皚的美景里。
只差了千百里,已然換了一副天地。
有人隨性釀成大錯,有人忍耐卻失了自己。如若當初母親勇敢些舍了那些礙手礙腳的規(guī)矩,就為了自己好好地活一把,即便如今依然身首異處黃土一培,也好過這輩子束手束腳來得快活些。只不過是少了那一步而已,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裴子晗微微嘆息著裹緊了衣袖,仿若沒有聽到王子服的問話,一聲感慨落入塵埃:“到底還是生不逢時?!?p> 王子服還想問個清楚的時候,之前跑出去備馬車的下人已經跑回來復命了:“少主,馬車已然備好了。按照您的吩咐,特地生好了火盆置辦了姜茶。請示少主何時啟程?”
王子服轉過頭來看向裴子晗:“何時啟程?”
裴子晗深深的行了個萬福:“如此,子晗告辭,望公子珍重?!?p> 王子服只是深深的凝望著裴子晗的眼眸,終于還是微笑著點頭:“珍重?!?p> 從此山高水長天涯路遠,不復相見。
一聲珍重,還未言明,已然消逝在這刺骨的寒風里了。
王子服微微苦笑的看著裴子晗漸行漸遠的身影,長長的嘆了口氣:“或許……你說的沒錯。就是生不逢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