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裴子晗一直靠著馬車的邊緣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望著窗外。
窗外依舊是一片蕭索而熱鬧的模樣，路上依舊沒什么行人，只偶爾有幾個挑著年貨的伙計家長里短的說這話。因菁菁想著要讓自家姑娘休息休息，所以馬車開得格外的慢。
可在裴子晗看來，慢下來的不僅僅是馬車，還有行人。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那些伙計又在說著哪家的家長里短，甚至能看到抬頭可望的天空那低垂的可以觸摸到的黑色。
怎么講呢？
大概今年的冬天，就該是蕭索著冬天的蕭索，熱鬧著過年的熱鬧。
可無論蕭索還是熱鬧，始終都是別人的。
和她沒什么關系。
她從來都是孑然一身的，生怕哪個不在意就成了人家的眾矢之的，所以這些年她總是努力當一個透明人。就連小廚房里每日做的菜是不是合胃口，她都不肯多說一句。
或許她不說，就連菁菁這個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人都忘了，在江府的時候她到底是有多愛吃肉。
就連如今在江府她都已經過習慣了吃素菜，旁人都以為是她孝順，為自家外公守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為習慣了吃素菜，突然再吃起葷菜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習慣確實挺可怕的。
裴子晗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這么多年不喜不悲的走到現(xiàn)在，好似自外公離世，她就再也沒有哭過了?？蓻]想到面對著王子服臨走時抱著她的雙手柔聲說的那句：“我希望你過得幸福，我覺得我有這個能力?！钡臅r候，她的心居然會砰砰的跳起來，仿若小鹿亂撞一般。
這些年，裴子晗曾不止一次的想著，如果自己可以得和母親一樣的心痹該多好。
至少可以因為某一件事情傷心難過的時候，心會疼。
這樣就可以證明自己是有心的了。
可今日，面對著王子服的直白，居然讓她有一點點的想沉淪。
那種霸道而又溫暖的感覺，就同在夢中一樣。
她從未得到過這樣的愛，從未得到這樣的關懷，也從未被家人溫柔的對待過。
但在王子服的身上，她統(tǒng)統(tǒng)可以體會得到。
許是在泥沙俱下的生活里待得久了，她覺得自己那一刻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毅然決然的決定撲向對她關照有加的他。
古人曾言，世間萬物各有其道，月滿則虧，盛極則衰。所以她才會如此渴望她童年未曾得到過的，會在得到一絲甜頭的時候大喊“我要，我要，我要?！?p> 她會貪婪地攫取關懷。
會不計后果地靠近和犧牲。
可正因為這樣，她容在骨血里的不安和自卑也在這一刻沖出來作祟。
“我如此的卑微，你為何會注意我呢？”
“你將來會不會抱著別的女人對她說今日對我說過的話？”
“你會不會負我？”
終于在自卑和不安的念想中，她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笑容得體，深深的屈身行了個萬福謝道：“多謝公子抬舉，可惜自古以來婚配嫁娶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晗做不了主的?！?p> 她一面盼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是自己相攜后半生的男人，一面又惴惴不安著生怕得到了就轉身失去。所以才會抽身退去，像個蠶繭一樣把自己團團包裹住，密不透風。
不曾得到又談何失去呢？裴子晗閉上眼睛小聲的低語道。
窗外狂風大作，黑云壓城城欲摧，人仰馬翻，斜風細雨不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