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造許開門迎接,進門后,落了座,上了茶??椩煸S就看到一個大個子把禮物遞了過來,也不落座,就直眉瞪眼的問了一句:“你們這個胡同叫豬粑粑胡同?難道這里有糞坑么?”你能體會那種寂靜么?就是雖然周圍很多人但是落針可聞。織造許很尷尬,李奶奶則因為年紀大,簡單的一個后腦勺抽一巴掌:“這孩子也是一個直楞貨,這組上這么叫的,那么你舅舅家是大羊毛胡同,你在胡同里可著勁可以給我薅出一把羊毛來?最多也就是薅你這個小兔崽子一腦袋黑毛!”一陣哈哈笑過后,眾人也是尷尬盡消??椩煸S感激的看了李奶奶一樣,一切就那么不經(jīng)意的過去了。
在天津,其實金翺大師姐最近越來越焦躁了,這一天早晨,收到一個口信:事眉目,速來。金大師姐一拍大腿:“得嘞!”然后就收拾物件細軟,攢了一個大車,就這么一溜煙兒直奔了北京。進了西便門內(nèi),就找到了大羊毛胡同口,就差人就近租院子,手下人也算得力,當(dāng)金大師姐出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租好了。
“舅舅、舅媽您好,”金大師姐用的是標準的拱手作揖,男人的那套,漆匠林和林大奶奶都面面相覷——這是找了個爺們?但是,這才開始。
“舅媽?您這是?”金大師姐看著有點真卓了:“被打了?誰打的?我不捶死那個不要臉的孫子!”漆匠林的臉色這會兒已經(jīng)是黑的可以了,幾乎快趕上包拯了。
“舅媽別怕,您說說,是誰?街坊打的吧?還是誰?您只要說出個門道,怎么都能開了這小子!沒問題??!”金大師姐已經(jīng)在山響的拍胸脯了!這時候,黨勉拉了拉金翱,金翱一甩袖子:“你拉我干嘛?!?p> “我舅媽那是摔得……”
“不能夠吧,這樣子和上次我抽你時候留下的傷一樣!你看這個青色的紋路,就是掄圓了來回的大嘴巴呀!”金翱這會兒本事了,還連走帶比劃的,把林大奶奶給臊的,就不知道怎么辦好了:“舅媽,您就別怕了!真的,只要您和我說,冤有頭,債有主。偶因失腳倒地,至今怨入骨髓。城墻高萬丈,也得平地起,要是不能起,我就是楞起,想想前程,思思后路,該出手時就出手?。 闭谶@里破嘴嘚嘚嘚時候,黨勉鼓足勇氣給了金大師姐一個腦崩……
后面,林大奶奶覺得沒有看清,但是最后畫面定格的時候,黨勉好像一塊兒破布袋子一樣,被金大師姐投擲來又投擲去,什么蘇秦背劍、燕子三抄水,什么月下追韓信、倒提垂楊柳,哪個叫力劈華山、霸王舉鼎……花樣翻新不一而足,等金大師姐正在起勁的時候,就聽見漆匠林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叫大夫……,要殺人了這是!……”
“舅舅別!沒事……”,在一個柴垛子上面的黨勉依然還是可以站起來:“舅舅,我們常對招沒事,就是一些皮外傷,幾天就好!您看,我這還有金創(chuàng)藥呢!”說著打開一個小布包,里面有一個紫紅色的小瓶子,倒出了藥面……
“你,你們……”,作為舅舅,漆匠林也是不知道怎么說好了,這就是他么的什么玩意??!狠狠的一跺腳,就淡淡的飄出一句話:“滾!”林大奶奶和漆匠林過了半輩子,估計下半輩子不出意外還得過,看了一眼,知道丈夫是真的生氣了,趕緊拉著倆孩子一路出了大羊毛胡同,在東西找了一個茶館才歇了歇腳。
“黨勉!我虧著你吃了?”
“沒呀,舅媽,您對我可好了,打小就特別好?!秉h勉特別誠懇,這會誠懇的臉上的一坨紫都激動的抖啊抖的。
“好,那么你為什么要毀我?你知道我這個是被你舅舅打的,但是你還讓你媳婦這么毀我?”林大奶奶幾乎在茶館包間里都是嘶吼著說的。
“舅媽,我攔您一句,我絕對不是毀您……”,金大師姐張了一句。
“你閉嘴!我不和你說!”林大奶奶努力,其實金翱大師姐是真心的是委屈……
“舅媽,我想,金翱肯定不是毀您……”
在這個茶館,裕泰茶館的另一邊包間里面,艾貝勒正見載振。
“張千,看看去,該弄走,弄走,哪來的大傻娘們兒……”,話還沒說完,張千就已經(jīng)奔出去了,雞飛狗跳,一陣女人坐地號喪,掌柜的從樓下噔噔噔上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然后張千和一個女人動了手。
張千一個呼哨,又竄出來幾個人,幾下,破窗聲,號喪聲一下子到了高亢,然后戛然而止。這時候,張千喘著氣回來,回了句:“爺,您安排的差事完了?!痹谶@時候,一聲花瓶的落地聲,讓張千肩膀抖了一下。
“艾貝勒,要不然,咱趁著還沒點單,換個地方坐坐?”
“換個地方坐坐!”說著,拿著扇子就提著大褂走下了樓,這時候載振狠狠剜了張千一眼。換了車,從東長安街一直向西,然后到了載振的老根據(jù)地。
西四,文宣樓茶社。
黑長衫還在,載振正進門的時候。
“我聽說譚嗣同去天津了?”
“還不是又去找他了……”,說著,黑長衫兩手比劃了一個圓圈。
“靠譜么?我覺得這人不靠譜啊……”,這時候另一個花紋靛藍長衫支了一句。
“個人覺得,有兵,有權(quán)!”黑長衫是那種自信的玩意了:“據(jù)說譚嗣同看上了他的七千新軍,您知道么?七千戰(zhàn)力斐然的虎賁!”
“攔您了,您知道北京城多大么?那么點人夠個屁,就是都進京城來看廁所都不夠吧!”一個瓜皮帽絕對的不屑。
“在京城看什么狗屁廁所呢?去頤和園呢,一個園子怎么樣都可以搞定了,三千截斷京城到頤和園的路,四千新軍直撲頤和園……”,正說到這里,就看著一個黑色的官靴,自下而上直接踹到了黑長衫的臉上。黑長衫,就是那么脆聲,說倒就倒,還是橫飛出去的。艾貝勒都看著載振的腿,都心生佩服,舉起了大拇哥。
“滾!付了銀子,滾,四六不通,你們,就你們這些玩意,還聊國事呢?”載振叉著腰罵街。
掌柜的趁這機會,挨個收了銀子,而且還不找零。誰也沒見過這么橫的掌柜,就是載振的買賣,其他人還不能!
“我想和您說說,”張千嘟囔了一句。
“說!”
“剛才那幾個人不是一般人!”張千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拳腳路數(shù)很熟悉,和上次紅燈照拐孩子那幾個人的套路幾乎一樣,您看看是不是叫上巡城?”
“滾,該干嘛干嘛去!”這時候載振其實氣性已經(jīng)平復(fù)了下去,拉著艾貝勒一起上了樓。在自己的天字號包房里面,繼續(xù)的罵罵咧咧,艾貝勒也不勸,但凡這時候最好別勸,因為勸了以后都是麻煩,你是說還是不說?隨著說,也沒轍啊,不說到好,一會無趣了,載振也就不張羅了。
“你說,我阿瑪怎么那么貪呢?嗯?您說說,這就三百多個位置,值錢的就四十個,怎么一下子老爺子怹都給收了?那么多銀子呢!本來我還想買輛新車,一下子都黃了?!陛d振心思其實不是這個,氣性大更不是因為幾個毛賊或者幾個碎嘴子。
“王爺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再說,我說說您咂摸咂摸,”艾貝勒自己沏茶喝了起來,載振順勢把自己的茶碗推了過去:“您護不住這么多財啊,上上下下的嘴不得說死您?王爺他老人家現(xiàn)在正是主子老佛爺心頭的時候呢……”。
說著,呵呵了幾聲:“振貝勒,您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張千一門心思就是想拉著邢副尉一起去玩,之前的事情讓他還是余味未燼。在皮褲胡同西邊的胡同口,升了官的刑副尉還在內(nèi)堂坐著,除了旁邊的一個榆木牌子變化了以外,一切照舊。
“您這個衙門也忒破了……”
“不修衙,這是老規(guī)矩了,您先破了呀,可以活動活動,您出去就得了……”刑副尉今天腦仁疼,不想和這個二百五斗嘴。
“嘖嘖,您今天是吃槍藥了?”
“兄弟,哥哥我真的是懶得和你逗趣兒了,一腦門子官司,煩死了。”
“哥哥,您也叫我兄弟了,您說說……”張千這會兒一臉的仗義相。
“升官了吧,還是一個羈盜拿案的捕頭唄,至少上差怹就是這么認為的,這不”,指著旁邊一片有著紅圈的宣紙:“一季度內(nèi)需要緝拿要黨至少兩名!什么玩意兒叫要黨?都是聞香、紅燈一個省的大腦袋才算!要是有革命黨,那更好了,只是革命黨你分不清啊。唉,愁死哥哥我了!”
“哥哥,你請我喝酒吧,”張千這時候不動聲色。
“滾蛋,我哪還有什么想法心念去喝酒啊”。
“最好是汾酒,但是需要來一壺黃酒先墊墊肚子?!睆埱Ю^續(xù)。
“你怎么聽不懂人話呢?”
“我想吃燒羊肉,但是城里的羊肉館子都不好,我們?nèi)パ蚍话伞?p> “為什么要請你吃飯呢?”刑副尉氣樂了。
“哥哥,因為我要送你至少倆要黨啊……”張千一臉誠懇的對著說。